云锦离开的那天上午，换上了傅明琛助理送来的一条长裙——她先前那条裙子粘上了黏糊糊的液体，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走的时候恰好遇上她的便宜老爹提着果篮过来，这些探病的人总喜欢拿果篮，云锦这几天借着傅明琛的光，吃了很多空运来的天价水果。
    她被迫留下来当了一个吉祥物，一边听两人谈生意上的事，一边在果篮里挑挑拣拣。
    “就知道吃。”傅明沉抽空瞪向她。
    “……”
    云锦那股子叛逆劲上来了，她不仅吃，还要吃大份的。
    中途有医生来给傅明琛做检查，询问他这几天情况的时候，傅明琛说：“还是会头晕。”
    医生责备道：“你这几天是偷偷运动了吧？说了脑震荡要卧床休息。”
    傅明琛一脸无辜，“有人偏要我动，没办法。”
    云锦：“……”
    嘴里的车厘子突然不香了。
    医生并未察觉，叮嘱了几句后离开，倒是傅明沉体会到了其中深意，上回打电话的时候，他听到有女人在喘。
    他促狭地笑了两声，“尽量少运动，否则身体吃不消。”
    “嗯，催我运动的人这几天就要走了。”他瞟了云锦一眼。
    云锦想把那堆樱桃核塞进他嘴里。
    好在傅明沉没有多想，只当这人耐不住寂寞，找了个临时炮友。
    半个小时后，云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意地离开了。
    傅明琛站在窗边，看着两人走进停车场，这对父女关系并不好，似乎在吵架。
    云锦气冲冲地往前走，又被傅明沉揪着马尾辫赶回了车里，车子很快扬长而去。
    倒是有种诡异的温馨感……
    “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断他的思绪，是傅老爷子。
    父亲声音平静，“今晚回家，我有话要问你。”
    傅明琛的心突突跳了一下，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转瞬即逝，让他抓不上来。
    傍晚，他换了身常服回到傅家。
    老爷子在书房里等他，他拄着一只拐杖，正反复翻看桌上的照片，听见敲门声，笑吟吟朝他招手，“小幺，过来，帮我选选哪个男生好。”
    桌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男生照片，照片后面写了基本的个人信息，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中间。
    傅明琛看笑了，“您这是在选什么？”
    老爷子幽幽道：“给云锦选个男朋友。”
    空气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快速蜷缩一下，他垂下眼帘遮掩了眸中的情绪，笑道：“她才刚成年，不着急。”
    “好男儿就那么多，再不着急，就要让其他人挑走了呦。”老爷子笑眯眯递给他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傅明琛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略有些敷衍，“年龄太小，思想幼稚，会让云锦吃苦头。”
    “那这个呢？”
    “和云锦年龄差得太大，长得……也有些不行，她恐怕不会喜欢。”
    “这按你的标准来，哪个都不行。”老爷子瞪着眼睛看他。
    “只是他们太差劲。”傅明琛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有些烦了。
    老爷子话锋一转，“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配得上云锦。”
    他拿出一张照片，重重拍在傅明琛的掌心，“你一定会满意他。”
    傅明琛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可能满意。然而翻开照片的那一刻，他浑身血液都凉了。
    是在医院的楼梯间，云锦被困在角落，她费力地仰头和男人接吻，脸蛋通红。
    而那个男人，是他。
    老爷子仍然笑眯眯，“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她，是不是？”
    声音里没有半分笑意，透着一股轻飘飘的阴冷。
    “……”
    傅明琛握着照片，眸色晦暗。
    他做梦都没想到，两人唯一一次在外面的亲昵行为就被偷拍了。不，也许不止如此。
    他收紧手掌，近乎笃定，“您一直派人跟踪她。”
    老爷子笑容全数消失，他冷冷地看着傅明琛，“上回傅泽那事我就觉得奇怪，我这个儿子，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结果果然发现了惊喜，傅明琛，你跟你亲侄女上床，你还是个人吗？”
    傅明琛将手里的照片攥烂了，他抬眸轻笑，“要不怎么说我是您儿子呢？我和她至少你情我愿，不像您，强奸亲外甥女，听说我那姐姐，现在还是个精神病呢。”
    “混账东西！”
    老爷子一把抄起照片砸在傅明琛脸上，他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满是沟壑的手颤抖地举起拐杖对准他，可惜已经气到没有力气抽上去。
    最终，他放下拐杖，厌恶地转过头，“把电脑拿过来。”
    傅明琛照做。
    老爷子戴上老花镜，颤巍巍打开一个网址。
    傅明琛面色微微一变。
    这是高考志愿的网址，而他找出来的，是云锦的后台页面。
    “我打电话问过，录取结果已经出来了，再过两日就会公布。”老爷子脸上重新带上笑，“小幺，你猜猜她被哪个志愿录取了？”
    傅明琛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他倒是真了解过云锦的高考分数和志愿，他指向第二个。
    那是一所京城本地的211，云锦曾和他说过，她很大概率会被这个录取。
    “不愧是我的儿子，一猜就中！”老爷子兴致勃勃地夸赞他。
    还真是这个？但傅明琛心里没有一点喜悦，老爷子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事情。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说——
    “但依我看来，她现在不适合留在京城，所以我打算把她送去这里读书，你看怎么样？”他指向那个在最末尾、被填上去充数的一个大专。
    “……”
    傅明琛攥着照片的手猛然收紧，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身体微微颤抖。
    好半晌，说出一句：“您不能这样胡作非为。”
    老爷子笑得轻蔑，“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要仰仗我的光环，我替她做一个决定怎么了？你只需要回答，好，还是不好？”
    “不好。”傅明琛不假思索。
    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多么想考上一个好大学。
    “不好也有不好的办法。”老爷子找出一张照片，“这男生我看着不错，和云锦看着也搭配，云锦和他订婚，我可以允许她留在京城。”
    傅明琛气笑了。
    这是什么货色？一个捅死过人，被家里强保下来的垃圾。
    “您还真是恨她。”他出言讥讽。
    老爷子伤心道：“我只是担心你被她迷惑，小幺，毕竟你是我最满意的接班人。”
    手心里的照片快被傅明琛揉成了碎屑，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一片平静。
    “何必那么麻烦。”他指向那个排在第一位的、远在这个国家最南方的一所985，“让她去这里，您便可以如愿了。”
    老爷子略微有些诧异，“她的分数不够。”
    “我来解决。”
    “行吧。”老爷子勉强松口。
    傅明琛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他不想再多停留一秒钟，转身就走。
    迈出门槛前，听见身后幽幽的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两个还有联系，我想，在法定年龄之前办理一个结婚证，不算是难事。”
    傅明琛停顿了一瞬，仅仅是一瞬，他便冷着脸，大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