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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风骇浪下面

    结束之后,两个人平躺着,纪月叫了声,“梁辀。”,随后她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着情绪有点低落,过了一会,她也转了个身,整个人背对着他。
    梁辀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凑过去,从背后搂住纪月,声音也带了些笑意,“我知道,现在让你回复我不太现实,”他停了一下,“我们改天好好谈下,等谈完之后,你再重新考虑,好吗?”
    纪月没动,他搂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力,“老婆?”
    她终于有了反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乱喊。”
    梁辀笑得更厉害了,他用力拉了她一下,于是两个人面对面,他低头就能看到她如羽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唇。
    两个人赤裸地躺在一起,手下就是对方滚烫的肌肤。纪月摸上梁辀的胸口,触摸到他平缓的心跳,他捉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别乱摸了,安全套没了。”
    纪月笑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随后,她听到梁辀轻轻地叹了一声。他把她整个人抱住,手放在她的脑后,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两个人靠得足够近,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都是酒店沐浴露的香味,互相缠绕在一起,分不清。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日子,那时生活在一起久了,身上都是对方的气味。
    “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
    突然间,梁辀先开口说话,他有些犹豫,迟疑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纪也从他怀里抬起头,她看到他下巴上一点点青色的胡渣,他没有看她,视线不知道聚焦在房间里的哪件东西。
    “谈了几个比较大的项目,周涛还截胡了,就是海洋馆那个,不过后来我们把地铁的勘测外包给他们了,他就把叁维动画那块项目给我们做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梁辀打断了。
    “生活上,过得怎么样?”
    他说着低头看她,纪月看到他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在他眼中读出了悲伤和难过,她埋下头,轻轻地说,“还行吧,我拍了很久车牌,终于拍中了,买了辆车。我们家对面,滨江绿地造了一个狗公园,边上开了个网红咖啡馆,里面还有卖狗饼干。上次休年假和朋友去了趟九州玩,在福冈的时候正好遇到比赛,第一次看了棒球赛……”她又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的春夏秋冬,他抱着她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梁辀低下头去吻她,把她嘴里那些流水账一般的故事堵在唇中,他的舌头勾着让她回应,他不想再听了,听她说这些没有他的日子。
    他知道她多情又绝情,现在又狠心。
    吻着吻着,他伸手去牵她的手,摸在她左手的指环上,细细摩挲,像是抚摸就能抚掉自己心中不安。
    这个吻绵长又悠远,没有欲望,只有缠绵,分开时,两个人气喘吁吁。
    纪月笑着说,“问也是你要问的。”
    梁辀挑挑眉,一副被揭穿也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你说,你就说啊,你怎么那么绝情,我是你前夫,听不得这些。”
    她笑着勾上他的脖子,“那我问你,你过得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他就接了话茬,“哎哟,我好着呢,工作特忙,都没时间想你。”说完,他看着她,笑了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满意了吗?”
    纪月笑了起来,伸手摸上他的酒窝,“那是,梁老师都参加国宴了。”
    她说的是两个人闹别扭那晚,那天是招待晚宴,一结束他就匆匆赶来,赶来哄他的姑娘。
    “国宴上吃什么啊。”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她伸手拍在他的胸口,“你有病啊。”
    梁辀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于是,两个人贴得更近了,“挺简单的,四味碟,四拼冷菜,四个热菜,一个汤,一个点心,一份水果。”
    “冷菜是什么菜?”
    “你不喜欢的,炸鲫鱼。”
    “……”
    你一言,我一语。
    他抱着她,她在他怀里,在台风过境布满狂风暴雨的夜晚,他温暖了她,也温暖了一个房间,好像突然在这一刻,暂停的时间被人按下了继续键。
    第二天早上,暴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纪月站在落地窗前,仿佛冷风和水汽,争先恐后地从缝隙里钻进室内,她看到泳池的水扑腾的只剩一半,晃晃悠悠,试图卷起小小的水浪。
    酒店打电话来了,让他们预定今天的叁餐。梁辀见她站在落地窗前,他拿着电话边说话,边走过去,然后从她身后揽住她。
    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院子里一片狼籍,风不停地卷起地上的枯叶,一种萧瑟悲凉感涌在心口,他低头亲上她的脖颈。
    白天光线下,看到她脖颈、锁骨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明显,他眼神暗了暗,喉头轻滚,顿了顿后才开口,他问电话里的人,“安全套有吗?”
    纪月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他,梁辀抿着唇,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五星级酒店的客户经理素质过人,在电话里,亲切地说,有好几种型号,您需要哪种?
    梁辀认真地听完,又问,一盒几只。
    那头回答了一个数字,他说那送两盒。
    挂了电话,他才笑了起来。
    纪月哼了一声,梁辀低下头趴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不够?”
    姑娘别过头去,哼了一声,“用不完,丢人的又不是我。”
    他挑挑眉,继续调戏姑娘,“用不完就带走,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纪月反应过来,酒店账单都是由会务组统一结账,然后再寄给参会单位的,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可还是佯装镇定,“大家都成年人了,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梁辀看到她乱飘的眼神,笑得更厉害了,在他眼里,纪月有时就是这样可爱至极,瞬间,喜爱占满了他所有的心。
    他搂得更紧了,他的下巴扫在她的肩头,细细的胡渣扎得微微刺痛,她别过头,躲过他的嘴唇,“胡子扎死了。”
    梁辀停下动作,轻轻地说,“那你帮我刮吧。”
    纪月坐在洗手台上,两条腿晃着,梁辀屈身在她身前站着,手撑在她两侧,弯下腰。
    于是,两人高度正好,对方的脸庞正好落在视线的正前方,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她把泡沫打在他的下巴上,拿起刮胡刀,沿着脸部曲线缓缓移动。他的视线里,看到她认真的眼神,她的嘴唇也不由自住地抿成一条线。
    梁辀想开口逗她,纪月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脱口而出,“闭嘴吧,梁辀。”
    他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在胸口,脸颊抿出浅浅的酒窝。
    梁辀喜欢看她给自己打领带,帮自己整理衣领,还有给自己刮胡子。她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他怦然心动,这感觉就像春天的酒,沉醉又绵长。
    纪月拿毛巾把泡沫擦干净,看着光洁的下巴,她笑了起来,“好了。”
    梁辀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低头吻上她的唇,缠缠绵绵间,他说,“纪月,这两天,像做梦一样。”
    她勾着他的脖子,用炙热的吻回应着他。
    吃过早餐,梁辀要开会,纪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卫星频道在播喜剧电影,他们俩当年在电影院里看过,讲男主角穿越之后回到中学年代,随着变成大明星也产生了不一样的烦恼。
    梁辀把会议软件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关了,搂着纪月一起坐着,一边开会一边看电影。酒店还送来了零食礼包,里面有一大包坚果,梁辀看到,抓了一把拿在手里,他剥开外壳,然后把一颗颗的果仁儿剥好,放在纪月的手里。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巴旦木外壳坚硬,剥得指腹都泛起了红,她看了几眼,“不吃了。”
    梁辀伸手又去抓了把开心果,放在桌子上,他一颗一颗剥出来,白色的外壳,绿色的果仁,好看极了。
    电影看过无数次了,纪月每次还是会被逗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会议上,有人在发言,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纪月杵了下他,“你不是在开会么。”
    他搂住她,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都一群废话大王。”
    纪月笑了起来,在他怀里笑弯了眼。
    过了一会,笔记本上微信图标亮了起来,有一个视频通话进来,纪月看了一眼,想避开。梁辀却搂着她,不让她走,另一只手点了一下,一下子,视频通话就接通了。
    那头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的,像是在涮羊肉馆子,画面里的人纪月都认识。镜头正中间的是洪小满,还有王宏、老孟,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梁辀的学生。
    纪月看着视频,羞涩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镜头挥挥手。
    一下子那边爆发出欢呼声,洪小满带着头,“梁老板和师母节日快乐。”
    梁辀一听乐了,“小满这个吉祥话说得好,一会我发红包。”说着话,他掏出了手机,在微信群里发红包。
    于是,大家争着喊着,一人一句“师母好”。
    纪月低头看他在群里,红包发了一个又一个,大方极了,一瞬间,像极了民国言情故事里,北京城里那些逗心上人开心的风流公子哥,撩起少女四散的心,于是,她抿着唇笑着说,“梁辀,差不多了啊。”
    听到姑娘的话,梁辀抬头看她,眼里都是宠溺,“好。”说完,他冲着视频说,“挂了,你们吃饭吧。我这还有事。”
    那边起哄了起来,梁辀也不理他们,直接合上了笔记本。
    他伸手拉了她一下,纪月跨坐在他身上,她低头吻了下去,他的手从衣服里摸上她的背脊,没过一会,衣服被撩起,也撩起了潮水。
    今晚台风就将过境,狂风似乎也一同掀起了室内的情动,女人的娇喘和男人的粗喘纠缠在一起。
    不知何时,屋外的风雨渐渐停歇了下来,可屋内却一潮比一潮热烈,他把她的湿发掀起,在她耳边呢喃。她坐在颠簸的小船上,海浪拍打上礁石,现出阵阵白色的泡沫,退到深海,然后更猛烈地冲了上来,把小船撞得粉碎。
    第二天一早,梁辀醒来,窗帘被拉了起来,光线刺着眼,他微眯着伸手想去摸纪月,却摸到空空的床铺,温度早已褪去,变得冰冷了。
    突然,他的心一阵不知所措,像被挖去一块,坠了下去,身体也开始冰冷。
    “纪月。”他叫了一声。
    他起身下床,赤着脚,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里全是焦急,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他又大声唤了一声“纪月”,一边走出卧室。
    等不到她的回应,他又唤了一声,刚想继续呼唤的时候,看到沙发边上她的行李箱还在。
    看到得瞬间,梁辀突然有一种热烈盈眶的感觉,他舔了舔嘴唇,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他走到洗手间,纪月正在化妆,手机里放着脱口秀视频,看到他来了,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梁辀走向前去,从身后搂住她,他看着镜子里的他们俩,纪月已经画完妆了,漂亮极了。她正抬手戴耳环,他从她手里接过,给她轻轻地戴上,戴完之后,他亲了下她的耳垂,“你戴珍珠真好看,下次再送你。”
    纪月笑了起来,轻轻地说了句,“好。”
    他们两个都要从海口飞回去,梁辀的航班比纪月的晚一点。会务组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了,台风过境,屋外一片狼藉,树枝枯叶散在道路两边。
    梁辀拿着两个人的行李箱,纪月轻轻地关上门,关门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才关上别墅的门。
    别墅门口,酒店的客户经理已经等着了,纪月把房卡交在她手上,她看见梁辀手里提着礼品袋,外面印着酒店的名字,这是酒店的离店伴手礼。
    她突然开口说,“小姐,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吧。”
    客户经理笑着应下,她接过纪月的手机,司机见状帮忙拿过梁辀手里的行李箱。
    梁辀走过去,站在纪月身边。
    照片里,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她歪过头,靠向他,然后两个人朝镜头笑了起来,身后是别墅泰式风格的尖顶,女的穿着连衣裙,男的穿着体恤,看上去就像在泰国旅游的情侣一般,自然又美好。
    因为台风延误,海口的机场里都是人,人群匆匆忙忙从身边掠过。他们站在人潮里,梁辀把手里免税店的购物袋给她,“我下午回北京还要开会,不然就陪你回去了。”
    离别的时候,总是有些伤感。
    纪月笑着点点头。
    梁辀伸手抱住她,她依偎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快速起伏的心跳声,还有他缠绵的话,“舍不得你,这两天有点忙,过几天去看你。”
    她点点头。
    广播里,航班开始登机,梁辀放开她,纪月朝人群走去,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他。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到她回头了,他抿着唇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
    纪月笑了起来,梁辀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样笑得山花烂漫,笑进他心里。他突然想说什么,但是人群阻隔,过了一会,他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梁辀的航班要晚一点,他在国航的vip室里找了个沙发坐下。他准备拿笔记本工作,却在背包夹层了摸到一迭纸。
    他拿出来,是一个信封,一头鼓鼓囊囊的,他摸了上去,摸到一个坚硬的圆形物体。梁辀的心突然跳得猛烈起来,瞬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倒了倒信封,倒出一枚戒指,金色的指环,内侧还刻着两个人的名字,是他们的结婚对戒。
    随着戒指一起出来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他的手颤抖起来,他打开信纸,最上面还有金色的酒店logo。
    “这两天,我很快乐。
    你也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只是无法再陪对方继续旅程了,今天给旅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我们之间有太多工作上的牵扯了,原来那样的距离正好。
    我不喜欢在工作中,没有边界感。
    再见,梁辀。
    唯祝你实现梦想。”
    梁辀把信纸迭好,放回信封里,他倚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纪月打电话,那头已经关机了。
    他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梁辀生气的时候,多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只是手里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绪,他烦躁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皱着眉头,晃了一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穿着国航的深红色的制服,于是,他走过去,“您好,我想改签机票。”
    他的话刚说完,手机响了起来,梁辀低头一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女人声音上了年纪,却依然温柔悠扬,“听小王秘书说你没跟包机回来。”
    “嗯,我有事儿。”
    “今天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妈,我今天有事儿,明天回来。”
    女人的声音平静,却少了那股温柔,“小船儿,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怎么这几年,突然不懂事起来了。”
    “我真有事儿。”
    “晚上来很多重要的客人,”女人声音顿了顿,“谁把你变得那么不懂事了。”
    拿住梁辀的弱点,其实很简单。
    挂了电话,工作人员还在那客气地笑着,梁辀皱着眉头像是累极了,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一个人独自走出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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