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庆功宴后,我就没有再与傅延川见面,由于专案没有什么异状我也无从藉公务联系他。
我看着通讯软体上与他的对话纪录,一直停在上次见面时聊的内容。
我看着时间,早上九点,窗外的艷阳照进办公室,令人睁不开眼,桌上冰块半融的超商拿铁,杯面沁出的水珠积成一小滩水,熟悉的茶叶蛋味道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的生活,又回到原本平淡无奇样子。
「欸,他来了欸。」
「我有看到,他怎么还敢来,把人家害得还不够惨?」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呵,渣男。」
几个同事从门口走进来,窃窃私语。
接着,我看见后头跟着的阿梅姐也走进办公室,她朝我走来。
「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吗?」阿梅姐有些喘。
我摇摇头,看着办公室外的方向。
「方桓!他居然来了。」阿梅姐靠近我,压低声音说。
「他不是都离职了吗?」我嚼到一半的茶叶蛋顿时因为这傢伙变得好噁心。
所以,人不要低估自己的影响力,渣男光是名字都能让人食不下嚥。
方桓当时和公司请了长假,没多久便提离职,对之前他和温昕的传闻没有一句解释,就这么突然离开公司,不知道是负气还是愧疚。
而他们的传闻只剩下「办公室恋情」、「疑似介入别人婚姻」这种模稜两可的结论,至今没有还给温昕一个清白。
「他在哪里?」我问阿梅姐。
「公司楼下,好像是来找温昕的,把人堵在门口。」
还有脸堵人?真的没被打过是吧?
我起身到茶水间抄了扫把,往门口走去,阿梅姐在后面出声问:「你去哪?」
「收拾脏东西。」
到了公司一楼,我就看见方桓和温昕,他们站在一角落,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昕看上去很平静,倒是方桓看上去像是在街上流浪了几天,头发凌乱,鬍茬蔓生,双眼佈满了血丝,神情疲倦,像是老了十几岁,总之,看上去真的不算好。
方桓不知道和温昕说到了什么,情绪激动处,他紧紧执着她的手,近似哀求地拉扯,温昕抗拒地挣扎,来回拉扯间,衣服被扯破了人还差点摔倒。
我立刻朝他们衝去,霎时间,有人出手,给了方桓一拳。
方桓摔在地上,发出了闷钝的撞击声,嘴角还带着血跡,看上去更加狼狈了。
温昕被人扶了起来,她愣怔开口:「小刘?」
小刘俯身检查她的伤势,动作轻柔地攥着她的手,反覆确认没有伤痕,生怕她哪里磕着、伤了。
「昕姐你有没有受伤?」小刘问她。
温昕摇摇头,不着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
小刘愣了一瞬,没太惊怪,「没事就好。」
方桓缓慢起身,身躯摇晃不稳,唤道:「温昕??」
小刘率先挡在温昕面前,防备地盯着方桓。
「我现在和她一点关係都没有了,我被她净身出户在你家外等了好几天,但没等到你??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哽咽,眼泪潸然而下,「温昕??」
「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像是可怕的魔咒,小刘身后的温昕别过了头,却红了眼。
不知道方桓曾经跟多少人这样说过,我想一定屡试不爽。只要这句话一说出来,对方就会心软,他做过的事都能一笔勾销。
他前进一步,亟欲和温昕说话,却被高大的小刘挡着,冷声警告:「站这说就好。」
场面有点尷尬,周围不时有赶着上班的人经过,不乏投以好奇的目光,更有些人停下脚步探听八卦。
「温昕??你不能怪我太晚才知道我爱的是你??人总是需要时间,我经过这段时间之后,我才明白我是爱你的??」方桓的语气诚恳,
「够了。」温昕没有看他,凝视地上一角,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方桓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小刘冷峻的模样只能落寞地转身离去。
「昕姐,你要不——」小刘转身关心她,但温昕没等他说完便离开了。
温昕经过我,逕自搭了电梯到办公室去,徒留小刘站在原地,他瞥了眼温昕的背影,苦笑着。
随后,他马上看见愣在原地的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你怎么在这?」
「我来扫地的。」我举了举手中的扫把。
「你都看到了?」
「差不多。」我点点头,「喜欢温昕?」
他頷首,没有否认。
「可是??」我没接着说下去,我想说,可是她发现了,而且似乎不喜欢你。
「没关係。」他抬起头与我平视,笑得淡然,浅浅的笑容藏着深深的情意。
没关係吗?怎么会没关係?
他没有继续说只是朝我走来,领走我手上的扫把,往电梯方向走去。
回到办公室后,许是看见温昕面色凝重的模样,没人敢大声谈论这件事,顶多是眼神交流。
我回到座位上,瞥了眼温昕,她恢復平常工作的样子,皱起眉头研究数据报告,整理桌上纷乱得一点秩序都没有的纸堆。
桌上的分机忽响,我立马接起。
「欸,结果你收拾得怎么样了?」阿梅姐还掛心这件事,虽然是用追八点档剧情的口气问我。
于是,我也用八点档预告的方式回答:「拋家弃妻的方桓出现在公司楼下哀求温昕原谅,到底温昕会不会原谅他呢?而他和元配妻子还有没有机会重修旧好呢?明天同一时间敬请收看??」
「一帆,你是不是压力大?」阿梅姐平静说道。
「没,我开玩笑的,方桓被赶走了,温昕根本不想鸟他。」我乖乖告诉她。
「被赶走了?」
「嗯,他原本死缠烂打,后来被我跟小刘赶跑了。」我不以为然,开玩笑我可是抄傢伙去助阵的欸,他当然被赶跑了。
没多久,我便听见阿梅姐的声音:「欸,一帆,他还没有走,他在公司楼下。」
我听闻,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往楼下查看。
真的如阿梅姐说的,方桓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公司外,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和我一样站在窗边的还有温昕,她俯视在公司楼下徘徊的方桓,但没有多久,她面无表情地就回到位子上了。
她真的一点也不留恋了吧。
回到座位上,我继续投入专案,窗外仍是烈日高照,直到邻近中午时分,窗外传来滴答声,下雨了。
炎炎夏季经常有对流雨,雨势又快又急,猛烈得猝不及防,几乎是一瞬间,外头变成滂沱雨景,光听声音就知道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有多痛。
这时方桓该不会还在公司楼下守着吧?要是如此,肯定是淋成落汤鸡的。
午休时间一到,我极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哈欠还没打完就有阵风从我身边窜过,是温昕,她拿着伞急忙走出办公室。
不会吧?
我跟了上去。
温昕撑着伞走到公司外,这场雨很大,她拿着伞的手都有些被雨打斜。
我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在绵密的雨雾中找人,我知道,她在找方桓。
中午时段进出办公大楼的人很多,她在来往的人群中搜索,找了好一会,她找到了。
在部分人潮散去后,她看见不远处建筑物的角落有两个人。
方桓和他太太。
他太太撑着伞为他遮雨,一边念叨,距离太远、雨势太大,我无从得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最后方桓还是跟着他太太走了。
就像那句婆婆妈妈们经常提到的,男人嘛,在外头玩够了还是得回家的。
方桓仍是被这么拎回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昕收了伞,往回走,她马上就看见了我,朝我跑来拥抱住我。
我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望着大楼外的瓢泼大雨和早已对此司空见惯撑伞游走自如的行人,好似这猛烈的雨势都不阻碍他们。
有人说过成长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向青涩告别、向天真善良告别、向过去的自己告别,每一次告别都像失去一部分的自己,疼痛不已。
我不知道一个人要经过多少次疼痛,才能对这样的事情从容自若。
半晌,她终于哭出声,
温昕不甘的抬头,她吸了吸鼻子,擦乾眼泪走回了办公室。
有人说失恋是长大的开始,也有人说妥协是长大的开始,更文艺一点的人说,当你难过却不敢哭出声的时候,就是成长的开始。
人啊,距离长大总是差一点决绝、两行眼泪以及无数次失望。
关于成长-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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