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西上下打量十五，“你这小厮，倒是表里如一，模样不仅生的好看，心思也端正的很，这般忠心耿耿，你家公子若知道，一定要感激你的。不过这事儿，不是你想去就能去做的。”
    古离离撇她一眼，赞人家忠心就赞人家忠心，怎么还得顺便点评一下人家的长相。这姑奶奶，颜控的也太厉害了。
    “这话怎么说？”
    “进入梦魇，那是我狐族的能耐，一般的妖想学都未必学得会，何况你们人。眼下倒不是我不想帮你救这个人，而是我自身.....”
    她咳嗽一声，看着古离离：“你大约也知道，我当年受了天罚，伤了妖灵，有些术法根本使不出来。我就算想进去，也去不得。在场的只有你古离离，能有这能耐去他的梦魇中，找到他的魂识，将他带出来。”
    “那您刚才一脸谨慎，可是因为这事儿十分难办？”
    荼西点点头，叹息一声。
    见她坐下，十五立刻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荼西很满意，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要不是已经有了主子，她还真想把人收下。
    “这人的梦魇，便是人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这梦魇本身自带结界。便是神仙来了，想进入旁人的梦魇，都有一定的危险。
    就好比你到旁人的地盘，这地盘就是由他做主，他若是接纳你，你去了倒还好说。
    就怕对方与你有仇怨，你一去，惊扰了对方，他会毫不犹豫的吞掉你的魂魄，到时候你想逃都来不及。”
    “那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感知我的善意呢？”
    荼西道：“这倒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
    她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乌梓弦，“这个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害，痛苦到将自己的魂识都封锁起来，又岂能轻易的是跟你出来。他还是个半妖，困难更大。而你进去，只有一次机会，并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人带出来。若是不能，你们俩都会困在他的梦境之中，到时候二人都要沦为活死人，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是以，像这种进入他人梦魇，寻找魂识的的事，凡是法力弱小的妖，我并不建议她去。不是我看轻你，你虽有这个资质，但你的能耐，我实在是担忧的很。”
    十五听到此处，愁到不行，“这可如何是好？神医可还有其他的法子，若是有，便是要我的命，也尽管拿去。”
    荼西叹息，“别动不动的就要把命奉献出来，世间万物，众生平等，谁的命不是命，你就算再忠心你家主子，也不能就这样舍得自己的命不是。”
    十五顿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
    但他只是苦笑，“我这命本就是公子救来的，若无公子，这些年我不知死了多少回。我这个人，旁的道理不懂，就认一条。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家主子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舍命，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倒真是忠心耿耿了！
    古离离惊叹十五的耿直忠诚，这世上有些人，你救了他的命，他都恨不得倒打你一耙，生怕你问他要报酬。
    像十五这般，舍了命去报恩的，当真是世间难得。
    这人品，当真是世间难有。
    荼西也深以为然，忍不住道：“这事儿就只有古离离出马可以，其他人都别想了。”
    十五看了一眼古离离，满眼的期待，但随即又愧疚的低下头。
    只那一眼，古离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这是盼着自己救人，又愧疚害怕，她会因此丢了性命。
    古离离没说话，她没有办法脑门一热，点头答应去救人。
    一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二来，她也难免贪生怕死。
    毕竟她现在是妖不是人，人死了还能轮回，这妖死了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最最要紧的，她只有一条尾巴。她若是有九条尾巴，那就有九条条命。
    丢一条命，也能重新活过来。
    古离离心情复杂送走荼西，便把自己关在屋里。
    桃绾端着新做好的葱油饼，敲开古离离的房门。“姐姐，十五虽是个男的，可他做的葱油饼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古离离看着油饼没什么胃口，问她：“你说我要不要舍命去救那个人。”
    桃绾吃着油饼，指了指乌梓弦子居住的方向。“姐姐是说乌公子吗？”
    古离离点点头，桃绾毫不犹豫的摇头，“当然不能。”
    “为什么？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桃绾摇摇头：“姐姐是不是忘了，你说过的，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这都不是心疼了，是舍命啊。你为外人舍命，想过自己的家人至亲吗，你要是死了，他们不会难过吗？”
    “我全家早死光了。”
    桃绾.......
    古离离感慨，这小丫头跟自己这么久，别的没记住，这句话倒是记得死死的，难不成是自己洗脑洗的太厉害了？
    “你别忘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说不过去？”
    “那姐姐舍了命，能把他救回来吗？”
    古离离犹豫了，她没有把握，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们妖呢，做事要量力而行，凡事要顺势而为。就好像我到了春天要发芽要开花，到了夏天要结果，秋天叶子要枯黄，冬天要进入休眠。这都是有它的规律的，一定要顺其自然，不可强求的。姐姐，既没有那个能耐救人，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懂这些道家哲学。”
    桃绾一脸单纯：“什么道家哲学？”
    “那你这话是.....”
    “经验之谈啦，你是不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树，见过不少人，经常会有人躲到我的树下，偷偷跟我说这个秘密那个秘密。我记得有个老和尚与道士吵架，道士说什么道法自然，凡事要顺其自然，不可强求。我觉得有几分道理，姐姐，你若有能耐，我是不会拦着你去救人的，可你不是没有能耐吗？”
    古离离听到后面这句话，心里就觉得堵得慌，什么叫她没有能耐，这也算是安慰？
    “我就算没有能耐，可我想救这个人的心，总还是值得赞扬的吧。”
    桃绾：“没有能力又想救人，最后不还是无能为力吗？你这岂不是为难自己，自我折磨？”
    古离离斜眼瞪她，死孩子，说什么实话。
    看着傻乎乎的，怎么偶尔还能蹦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难不成这就是世人常说的，至纯至真，凡事去繁化简之后，倒能够看清本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