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翼慢条斯理解开浴袍,俯身躺下。
她默不作声瞧着天花板,就连呼吸都比平常轻上许多。
生怕不小心惊动了身边刚走马上任的新老公。
很后悔刚才不该睡那么一觉, 眼下倒好, 精神抖擞, 一点儿困意也无。
此情此景,显然睡着要比醒着轻松。
想到这里, 沈念君睫毛轻颤, 抿着柔嫩的红唇闭上眼眸,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腕冰肌如雪,心中默默数:一只通体雪白的肥羊, 两只通体雪白的肥羊,三只通体雪白的肥羊……
才刚数到第九只, 一只坚实有力的温热手臂落在腰线上,房间寂寂,一丝一毫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她才方睁开潋滟水眸,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下一瞬, 卓翼勾住腰线轻轻一带, 两人便如同交颈鸳鸯近在咫尺, 沈念君下意识用手抵住对方的胸膛, 浅白脸庞沐浴在月色之下,他呼吸间酒气浓烈, 混杂洗漱用品的馨香, 缠绕鼻端。
尽管晚上在席间有闽言巧舌如簧地挡去大部分酒, 卓翼也不否认这是有史以来喝最多的一次, 只不过他自控力强,情绪不言于色。
散局的时候闽言烂醉如泥,被旁人搀扶着送回去,上车之时头一次没大没小地拍着卓翼的肩膀,“翼哥,我今晚真是尽力了,为了让你良宵一刻,我舍身取义了,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不得不说,闽言虽大多时候不拘小节,但在某些时刻,思虑周到。
否则像今晚这样盛大隆重,宾客皆至的场面,烂醉如泥的一定是卓翼。
软香在怀,想到闽言的“舍身取义”,卓翼神情略微失控,轻抚脸庞的大掌,旋即控握住雪白脖颈,把人拉到高挺鼻尖,两人鼻尖相触,卓翼闭眸以唇相堵。
呼吸交织,他短暂性的后撤一寸,沈念君得以喘息,反应过来推搡了一下表示抗拒,眸色加深,用力扣住细白手腕,两人距离拉更近,他倏然俯下身,方才还带了几分克制,这一次抬起滑腻下颌,吻得越发霸道。
让沈念君着实无力招架……
银白的月光这会儿不再耀眼,隐藏在乌云之后,好似被室内一幕羞到,忽明忽暗。
渐渐地,室内情调被点燃。
当她感觉大脑缺氧到近乎窒息,近乎失去了时间概念,脖颈的唇才挪开,悬在咫尺之遥,空气寂静了数秒。
卓翼眼眸轻轻闭上,等再启开之时,就只剩下理智清醒。
喉结用力滚动一番,略带酒气的嗓音低沉嘶哑,淡淡打破沉静:“差点忘了老中医嘱咐的话。”
沈念君被方才的举止震撼,两只手臂在身前缩着,双手微汗地紧紧交握,指尖儿都有些泛白。
睫毛轻颤了颤,转过微微泛红的脖颈,打量卓翼好看的侧颜。
他力道柔中带着霸道,与平时平和沉静,淡淡的样子判若两人,雷霆之势就如同一只饥肠辘辘的猛兽在品尝亲手铺捉到的鲜活猎物,原来斯文的外表之下,也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衣冠禽兽啊……
卓翼已然躺好,恢复了一如往常模样,静下来,精美下颌犹如雕刻的神佛,好像方才那个略带饕餮的画面,只是她单方面的幻想。
意识到自己失神,沈念君清了清嗓子,蹙着眉眼转过去身背对。
男女力量上与生俱来的悬殊,今晚第一次交锋,才是锋芒微显。
洞房花烛夜,人生难得一次的特殊体验,还好卓翼记性不错,结束在理智清醒的克制中,成功把“洞房”这个动词,改写成还算规矩的名词。
*
家族联姻的弊端之一就是没有蜜月,因为卓翼太过忙碌,再加上结婚仓促,感情培养也不到位,对别人来说你眼里只有我,我睁开眼也只有你的那种,朝夕相对的蜜月形式,对他们来说,极大可能磨合不成功,导致回来就直奔民政局离婚。
所以保险起见,两家长辈觉得,还是不度蜜月比较好,身边有阿姨佣人围绕,颇有棱角的年轻人,才不至于闹出太大的矛盾,磨合还是要慢慢的磨合……
既然长辈都这么觉得,沈念君没意见,卓翼也没空发表意见。
不过新婚伊始,还是需要卓翼拿出很尊敬新婚妻子的态度的,便休了三天假期,短暂陪一下新婚妻子。
次日一早,温暖阳光照射进室内,落在沈念君睡了一夜,脸庞仍旧明艳泛着光泽的脸庞上。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这才缓缓醒来。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卓翼一大早在里面冲澡,沈念君窝在被窝里犯了会儿懒,想到昨晚的窘迫,这会儿才拿起来手机,在“淑女的天下”里——
直奔主题:【情。趣内衣,是谁这么有创意,怎么不去开创意公司?】
霍潇潇:【@女神驾到,众凡人闪开】
姚布紧跟其后:【@女神驾到,众凡人闪开】
“女神驾到,众凡人闪开”这么自恋又贱兮兮的名字,当然非陈穗莫属。
陈穗被接连@,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开创意公司,这个想法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
沈念君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不要转移话题。】
陈穗哈哈笑,想到什么,略微狐疑;【不应该啊,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才几点?按照剧情,小娇妻得柔弱无力地睡到今天晚上,卓总属实不给力啊——】
沈念君送了个白眼:【你小说看多了吧,傻子。】
回复完,把手里往桌子上一丢,这才从床头掀被子起来。
还算优雅地,伸了个懒腰。
卓翼就在懒腰之后,发梢清凉地从浴室出来。
“想吃什么?”
他捏起来座机,叫客房服务送早餐。
沈念君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卓翼按键的手指顿了顿,看都没看她,“必须吃。”
他语气浅浅,“周阿姨说你昨天就没吃中药,所以等下送过来。左右周姨也搬到怡景溪园了,以后一天一次,实在不行,我盯着你喝。”
沈念君闻言惊异地瞧向他,这才刚结婚,周姨把状都告到卓翼这里了,到底谁才是家里的女主人啊?
且周姨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从会宁山庄跟着一块住怡景溪园的。
当即决定今晚把周姨叫出来,她俩要好好聊聊才行。
事实证明,卓翼从不骗人,说中药等下送过来,果然不出二十分钟,沈念君刚洗漱好,酒店后厨精致早餐还没送到,中药就先行了一步,盛在粉色的瓷器保温盅里,张叔亲自开车取了送上来。
尽管隔绝着保温盅,浓浓的中药味还是溢满室内。
沈念君最近对这个中药过敏,别说喝了,只要一提“中”字她就想吐。
偏偏这几味药材,味道还出奇的大,又苦又浓,带着刺鼻的怪味。
所以张叔这才刚放下,不等转身离开,沈念君看一眼,忍不住抬指,捂着红唇干呕两声。
虽然是干呕,眼眶却跟着红了。
谁知张叔看见这一幕,狠狠顿了下,满脸惊诧,视线不自觉地朝沈念君平坦小腹打量。
沈念君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张叔的视线,也瞧了一眼自己的平坦小腹。
轻声询问:“这么穿,有什么问题?”
卓翼坐在落地窗处的圆桌上,把二人反应尽收眼底,视线转回来,好笑地翻开下一版面的财经报纸。
“想怎么穿怎么穿。”
沈念君松口气,她不太懂规矩,还以为新婚第一天,只许穿那种谁穿了,人家都知道你这两天刚结婚的大红色呢。
她还在想,现在很少有那种昭告天下的高调行为存在了。
没多久,身着制服的客房管家推着餐车,把早餐送进来。
卓翼叫了中西混合早餐,有包子培根,酱菜、蔬菜沙拉,还有牛奶豆浆各式麦片,主食之外,另有时令的新鲜水果和西式糕点。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小碟蜜饯果脯。
附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客房管家介绍说,蜜饯分北蜜、南蜜,酒店供应的是“苏式情人梅”。
沈念君早晨刚起嘴里没什么味道,对种类齐全的早餐没什么兴趣,看着这一小碟的蜜饯,倒是吊起来胃口。
她捏着银色小叉子,刚插上一枚,还不等送到嘴里,不知何时卓翼立在身后。
伸手就夺走。
“这是等你吃完中药的奖励,现在吃了,”他抬眸看看她,“等会儿喝药只会更苦。”
拿一小碟蜜饯奖励?
沈念君怔了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她皱起眉,提了裙子,这才走到早餐桌旁坐下,不吃就不吃,她要了一口包子,味同爵蜡地伸了伸脖子,勉强咽下去果腹。
等二人结束早餐,她本来打算缓一缓再喝中药,却被卓翼盯得头皮发麻,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叛逆小孩。
沈念君脸皮不够厚,只好漱漱口,闭着气把中药喝了。
卓翼脸色这才带上【更. 多. 免. 费. 资. 源. 加. 威. 信. p. i. k. a. j.i.u.0.2.1.1.备.注.来.意】一丝温和,慢条斯理把方才又拿起来看的财经报纸,叠放整齐地放到茶几上,低手推了推蜜饯碟子,哄小孩似的推到她面前。
沈念君有些不屑地垂眸,就听他吩咐:“现在可以吃了。”
她好笑地捏起来一枚,尽数丢在嘴里。
心想,谁稀罕,我又不是没吃过。
嚼了嚼,青葱般地细指又探出去,捏起第二枚……
*
上午十点多,两人从君临酒店出来,随后上车,驱车往清风畔。
卓家的宅院。
地界本来偏僻清净,前两年不知宁北刮起来什么风,往北边发展,一来二去,清风畔被夹在新旧城区中间,成了繁花热闹地段。
新婚第一天,晚饭自然要在公婆家吃饭,卓家一众人都会到齐,除了卓秉年这一支,还有卓翼叔伯家的人。
都要一个挨着一个介绍给沈念君认识,不是沈念君故意诋毁卓翼,叔伯家孙子辈的人,想必卓翼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年轻人那么多,能做到不叫错名字,“张冠李戴”就不错了。
所以这种饭局实际上也没意义,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作为这次走形式的主角之一,沈念君自然不能马虎。
车子才刚进清风畔的院子,遥遥瞧见几辆私家豪车,停靠在落了一地枯黄树叶的法国梧桐下面,继续往内,又有几辆豪车停满车位。
卓家几代人丁兴旺,像这种场面也算不得稀罕。
热闹气氛不等进门,就感受到少许。
沈念君是不喜热闹,且越是人多越抗拒应付的性子,嫁给卓翼,想必今后会治好这个坏毛病。
才方下车,拿了外套转身,一抹身影就飞奔过来,漂亮的眼眸笑成了月牙形,说话也是甜脆好听:“漂亮婶婶你们终于来了。”
小姑娘个子挺高,脸庞虽稚嫩,身姿和沈念君不相上下。
弄潮儿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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