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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娇 第10节

    同桌的被撞开了半边身子的何二不满警告:“沈佑!”
    沈佑满不在乎的往边上挪,“让你让你。”
    背对长街而坐的男人略微弯唇笑了笑,放下手里茶碗,清绢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看够了就赶路 ,把这趟镖送到才是正经。”
    沈佑讪讪地摸着鼻子,又嬉皮笑脸的对另外几人道:“不过这长安城里的姑娘生得可是真美,跟仙女儿似的。”
    一桌人说笑着,向街上张望,想看看仙女儿长什么样。
    只有男人安静不语,淡然喝茶,对什么也不关心,不好奇。
    也是此刻,在他身后的长街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行过,消失在街口。
    黄昏将近,谢策从刑讯的地牢里出来,衣袍上携着一股地牢里特有的阴冷潮气,连带着眉宇间也显的格外冷峻。
    青墨大步上前道:“世子,三皇子过来了,在正堂等您。”
    三皇子赵令崖是谢策的姑姑谢贵妃所生,与谢策是表兄弟。
    谢策眉头轻抬,语气浅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又去到后衙厢房换了一身衣裳,才不紧不慢的往正堂走去。
    赵令崖一袭白袍,玉冠束发,闲适的坐在太师椅山,清贵华然却并不显傲气,反显得平易近人。
    见谢策进来,赵令崖笑啧了声,“等了你许久。”
    谢策不以为意的落座,“有要紧事?”
    薄薄的语调,比平日里更显寡凉,仿佛任何事都不能激起他情感。
    赵令崖不甚满意的摇头,“旬清,并非我说你,你这生人勿近的模样和大表哥真是截然不同。”
    谢策玩味地勾唇笑看着他,微狭的凤目内精光乍现,“你在人前面具戴久了,到我这还要装腔作势,不累?”
    赵令崖挑眉轻哂,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太子的病又重了。”
    谢策眸中有了波动,但并不觉得意外,他之前就说过,太子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而皇上年事已高,另立太子是早晚的事。
    “二皇兄同为皇后所出,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赵令崖不卑不亢的说着,语气一如春风和煦,“皇后要为他保驾护航无可厚非,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动到了阿宁头上。”
    谢策素来没什么怜悯心,更不是会在意他人死活的人,无非因为话是从赵令崖口中说出,他才动了动眸光。
    “以你的本事,护她不是什么难事。”要不然,此刻赵令崖就不会是那么平静的坐在他面前了。
    谢策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若你想要人……也不是无可能。”
    赵令崖波澜不兴的眼里涌起对权利,欲望不加遮掩的火簇。
    “那个位置和人,我都要,旬清,你必须帮我。”
    ……
    星月入窗,谢策和赵令崖一同往府衙外走去。
    赵令崖收拢手中的玉骨折扇,执着扇柄在掌心敲了一下,笑看向谢策,“险些忘了正事。”
    说着他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谢策,“这是永宁托我带给你的。”
    谢策漠然置之,连眼风也没有多给,径自往前走去,拂动的衣袂与他的人一样冷然。
    赵令崖挑眉将香囊收回袖中,半真半假地叹,“无情。”
    *
    八月初三,日正中时,顾老夫人携着三房的众女眷和家丁仆人回乡下做伏祭。
    雪嫣和其他几个姐妹同坐一辆马车,她推开车轩往外看去,前面就是城门,等出了城还要再走两天,后日傍晚的时候约莫就能到华县。
    顾家祖家位于华县的一处乡下田庄,早年间顾老太爷举家搬至京师,庄子里就还有些旁系的亲眷住着,那里也是雪嫣住了十三年的地方。
    祖家的几个姑婆都是审时度势的精明人,雪嫣那些年过得并不算好,碰上母亲过来看她,或是像这样的顾家人回乡的时候,她才会被打扮照顾的尤其妥帖。
    雪嫣低下眸,目光有一瞬的伤怀,很快又恢复如常。
    如今再想起这些,她已经能坦然面对。
    出了城,官道之上车马路人往来繁多,雪嫣遥遥看到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行看上去像商队又像是押镖的人马。
    为首的男子身着玄衣劲装,背脊挺拔如竹,明明只瞧见一个背影,却让她莫名感觉熟悉。
    雪嫣正困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手臂被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抓住,她转过目光,是顾纾云。
    雪嫣放下手,车轩落下的同时也挡住男子稍转过来的侧脸。
    “五妹怎么了?”雪嫣问。
    几个姐妹里,顾纾云年纪最小,才不过八岁,性子活泼,和雪嫣的关系也比其他人好。
    顾纾云偏过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雪嫣,两个丫髻上绑着的绸带跟着晃了晃,嗓音甜脆地问:“四姐姐,我听闻华县的皮影戏比长安城的还好看,是真的吗?”
    顾纾云满眼写着想看,就差没说出来了。
    雪嫣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得莞尔,“四姐带你去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顾纾云眼睛亮了起来,高兴的对其他几人道:“大姐,二姐,三姐,到时我们一起去。”
    雪嫣笑笑再次推开车轩,目光投向前面,那一行人已经走远,看不清楚。
    她垂头笑笑不做多想,把目光望向别处。
    作者有话说:
    雪嫣看到的是谁呢?
    第009章
    马车离了城,速度便渐渐加快,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去到驿站投宿。
    在逼仄的马车里颠簸了一路,几个姐儿都没了刚出发时的神采奕奕。
    等听到车夫发出“吁”声,顾玉凝如释重负地抱怨道:“可算到了。”
    雪嫣没有作声,神色却也跟着一松,走出车厢,她连吸了好几新鲜的空气,又抬手轻揉发僵的脖子,眉眼间的疲色才舒展开。
    顾老夫人也是一脸疲惫,对众人嘱咐说:“等用了饭,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出门在外,加上一行又都是女眷,为有个照应,顾老夫人让几个小辈两人同住一屋,雪嫣和顾玉凝正好住一间。
    顾玉凝不甚满意地瞥了雪嫣一眼,吃过饭就率先回了房。
    雪嫣为避免回屋和她独处又不对付,独自己在驿站中的庭院里逛了一会儿,权当是消食。
    等天色变暗,想着顾玉凝应当也睡了,雪嫣才往房中走去。
    推开门,先听到的就是顾玉凝不满的声音,“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雪嫣顿足愣了一下,抬眸轻声道:“阿姐还未睡。”
    顾玉凝目线向下,皱着眉打量她,眼神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雪嫣不卑不亢地关门,兀自走到里间洗漱,正拧着帕子上的水,又听见顾玉凝说:“我那日在凤来楼说得话你也听见了吧。”
    雪嫣眸光动了动。
    顾玉凝讥嘲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要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就赶紧跟他断了,别天真的以为他会放着公主不娶,而娶你。”
    亲眼看到两人是怎么当着自己和母亲的面暗通款曲的,顾玉凝即觉愤慨又恨铁不成钢,说话也更加刻薄带刺,“顾家是算不上什么高门望族,但父亲为官正派清廉,顾家的女儿,没有你这么不值钱的。”
    雪嫣呼吸变粗,捏着帕子的手发抖 ,谁又真的把她当顾家的女儿了。
    她的亲生母亲对顾玉凝比对她更好,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祖母时刻防着她会抢了顾玉凝的东西。
    却又要她用顾家女这三个字约束自己,保全他们的体面。
    雪嫣以为自己早已经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却还是被顾玉凝的恶言刺痛了心。
    “阿姐大可放心,我不会给顾家抹黑,也不会牵扯你的名声。”雪嫣一字一句的说。
    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受情绪的控制,声线却弥漫着空洞的晦涩。
    顾玉凝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又拉不下脸根雪嫣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语气生硬道:“你知道就好。”
    雪嫣冰冷涩然地扯着唇角,眼圈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泛红,故作坚强下的模样之下,是无尽的委屈。
    从里间走出,雪嫣熄了灯,默不作声的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黑暗中,顾玉凝也没有那么不自在,她想了想道:“待过年两,让祖母和母亲好好给你寻门亲事,不比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他强。”
    雪嫣闭着眼,她和谢策不是顾玉凝以为的那样,不过她也没必要解释。
    见她不回答,顾玉凝又没好气道:“总之你自己清醒些。”
    屋子安静下来,雪嫣渐渐觉得困意来袭。
    “你和世子,没有做过界的事吧……”顾玉凝欲言又止。
    那日她们离开凤来楼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世子看雪嫣的目光,就像是一匹蛰伏的饿狼,随时像要把她吞入腹中一样。
    雪嫣睡意朦胧,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顾玉凝的话,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变得清醒无比。
    屋内一片漆黑,她还是感觉自己脸烫的像是要烧起来。
    “当然没有。”雪嫣难堪的从紧抿的双唇中憋出几个字。
    听见顾玉凝明显松了口气,雪嫣紧绞着手指心口发紧,羞耻难当,声音轻忽又着急,“阿姐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
    夏日里雷雨总是来的措不及防,马车行在路上,噼里啪啦的雨滴就砸了下来,落在车篷顶上十分刺耳。
    雪嫣是被吵醒的,昨夜她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坐上马车才撑不住靠着睡了一会儿。
    雪嫣眼里含着迷朦的倦意,转头蹙着眉心看向车厢外,大雨如注。
    乌云将天压的极暗,黑云深处似团聚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阴沉压抑,教人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所幸这雨势虽凶急,但去的也快,天空很快拨晴,泛出一股清透的青草气。
    车夫加急赶路,可才行了一段便停下,原是一处山路被暴雨冲至塌方,车马根本通行不过。
    雪嫣随着下来查看,大块的山石和断木将路彻底当死,眼看着过去不远就能到华县,大家都情急不已。
    顾老夫人连连叹气,张望着塌方的地方,神色焦急,“这可怎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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