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还是没忍住,放下刀柄,抬肘往身后毫无收力的一击,让少年痛呼出声。
她不回头,却能看见他面容扭曲,只是腰间环绕的手倔强地并未撤离。
“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叫我。”
她转而去解那副锁在腹下的手。
“...”
“用不着你,先去把课业写了。”白榆甩开他的双臂,又提刀剁起肉来。
少年已比她高出一些,静静站在她身后一步远没有离开,盯着她衣领之上裸露出的后颈,焦灼在那只露出一角的伤疤之上。
白榆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稍稍撇过脸,瞪他一眼,“愣着做甚?”
谁料他突然又上前,紧紧环住她,叫她趔趄一步,背脊撞在他初见坚实的胸膛上。
“你...”还未来得及发飙,一双滚烫的唇忽而落在她颈间的疤痕。
白榆如临大敌,猛地扭开禁锢转过身,拧眉二话不说抬起手就要甩过一记耳光,哪知他遽然如似着了什么魔,趁其不备又钳住她的身子,不管不顾俯身吻向她的唇。
巴掌落空,愣愣架在他的肩上,而少年人生涩又渴求的吻不得章法,只会胡乱堵住对方的口舌,仿佛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兴起的占有之欲。
“唔唔...唔!”
她眉眼紧皱,逃窜般躲闪着脸,可刚分离的唇又会被他围追堵截。
身后就是案板,她无处可逃,却又不得不躲,直至挪动的身子不小心将菜板推下水槽,连带着上边的刀和菜肉接连落入水盆中,砸出混乱的阵响。
两人皆是一惊,白榆也终于趁乱抽出手,狠力把人往外推。
“阿唔...阿尧!”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少年突然被定格在原处,脸被扇得歪向一侧。
在双双的静默之钟,他脸颊上渐渐浮现出清晰的掌印,有如烙迹一般火红。
曾经对他小心翼翼的姑姑,如今早已不会再客气纵容地惯着他。
白榆丝毫没有心疼,又上手推了他一把。他肩上受力被推至一边,她便不用再绕道径直越过他往外走去。
“我警告过你!”
她怒瞪他,眼中充满了戒备。
擦身而过时手腕却被抓住,刚迈出的步子又给扯了回来。
“这之间,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跟我分居。”阿尧固执地看着她的眼睛。
从他第一次抛下规矩,再也忍不下心底的叛逆之即。
在西洲的小城,他们不是姑侄,他跟着所有人唤她星姨,他是被她收养的表姐家的可怜遗腹子。
他以为,她也愿意主动背弃他们之间血缘的枷锁。
她煎熬在尴尬之中日复一日,却从未想过要和他分开。
“身边只有我,姑姑很寂寞吧。”
这句话像针一般扎进她的心头。
她蓦地看向他,不敢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心里就只有这点龌龊的男女之情吗!”
“那你要我如何!”
白榆被吼得一惊,一时如鲠在喉。
“你要我如何?”阿尧竭力压下方才难抑的激动,“你不是我爹娘,也非我手足,直至我总角之年才出现,你要我如何将你看做至亲之人啊!”
她忽觉气短,被他这话气得有些颤抖。
白榆对他来说,从来只是一个有血缘联结的女人而已。
他缺爱的时刻,也正是他双亲俱失的时刻。当他习惯生命中不曾有父母的参与,他对亲人的渴望,也就此消失殆尽了。
他可以和姥姥相依为命过一辈子,自然也可以凭着好奇而欣然接受自己突然多出的姑姑。
但也仅此而已。
他无法乞求从姑姑那儿得到任何媲美母爱之情,即使他的姑姑极力想要给予。
贺景珩似乎能够理解他。因而在他被贺景珩带到白榆身边之前,他也在被教导要时刻谨记姑姑对自己的思念,要主动对姑姑表示出亲近和依赖。
他照做了,做得出乎贺景珩的意料。
只是那层依赖从表现变成了真心,又逐渐换了味道。
这层血缘,于他而言除了是枷锁,便也只剩能让两人产生天生吸引的机缘。
唯有在思及自己是唯一有资格和她永远在一起之人时,他才会以此庆幸。
白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额沉沉呼吸着。
“阿尧,不要让我后悔把你接来西洲。”
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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