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在炎热的六月第四次爆裂的时候,盛曼终于忍不住了。
水管爆的时候,她就穿着短裤蹲在地上洗头,洗发水刚打出泡沫,气数已尽的水管就无可抑制的争先恐后向外喷涌。
“士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叔忍婶也不忍了!”盛曼气得发抖,更多的是被水激得没缓过神儿。
她拨出房东的号码,房东是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总笑眯眯的。前三次的时候,男人都无一例外的笑着说再坚持坚持。
为此,盛曼无可奈何。这个小区所处的地段寸土寸金,虽然屋子朝向采光实在不敢恭维,可便宜的房租总是每个月都能让盛曼喘息出很大一口气。
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王哥,水管又爆了,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盛曼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好语气。盛曼的言辞一向毒辣,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份职业选择的再适合不过了。
她是个律师。
电话那头,房东不出意外的又在踢皮球。
“小姑娘,这不是才四次吗?坚持一下,下个月我就会找工人去修理的呀。”
“才四次?可今天才十号。这管子里面您是给我装了鞭炮了?”
盛曼蹲在水里,管子的水越涌越来劲,在卫生间里堆出了一片小池塘。她索性站起身,用脚划着水,高声道。
“你听,这卫生间里都能养鱼了。”
电话那头没有出声,过了半分钟,盛曼的耳膜被一个尖锐的女声占据。“我是他老婆,你有什么事找我说。”
盛曼也索性开门见山“这管子爆了是管道老化。对,您不用拿头发堵下水口来搪塞我,楼下那大爷几十年前就秃了,他家的水管也爆过,请个水电工焊接过就好了。按租房合同,你们是要找人修理的。”盛曼一气呵成,一点气也没喘。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没一会,女人又操着锐利的嗓子道。“小姑娘,既然你要我拿钱,可以,毕竟我的房子,这个钱我认掏。”
“可是,我这房子是内三环,周遭都涨了价了,不然你就一次性把一年的房租都交齐,我也不担心你突然不租。”
盛曼心里明白房东打的什么算盘,像她这种年轻人,手里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一笔钱。她除了告诉自己要冷静,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您等等吧,这么大一笔钱,总得我想想办法。您先找人修水管吧。”
说完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反应过来,她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电脑上的余额显示的时候,盛曼才真的差点哭出来。她先是一愣,然后颤颤巍巍伸出手指,个,十,百。
她确定了自己没有查错小数点才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自己只剩三百块的事实。
律所是个占地五层的写字楼,她一口气爬上三楼,三楼的几间会议室亮着灯,盛曼在走廊等待会议结束,无意间目光却被一个身影抓住。
那是个很精致的背影,黑色的西服熨烫得一丝不苟,只看背影就能看得出主人对自身形象的注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正事,敏锐的眼睛马上定位,她摇了摇手喊了一声。
唐佳正低头说些什么,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便看见盛曼奋力地摇着胳膊。她轻轻对着对面的人点点头就推门出去。
“怎么了?”唐佳捂住嘴,“刘律还没有让你回来的意思呢。”
盛曼没了刚才伶牙利嘴的劲,此时头低得低低的,她小声嘟囔着。“拜托你了,给我找个活吧。”
盛曼并不是不专业,相反,她是整个系里第一个过了司考的人。可是自从接了第一个案子起,她的嘴就没停过。接连打赢几场官司后画风就更放肆了。于是整个S市就再也没人敢找她上庭。
“我会留意的。我这边还有当事人。你也先别着急。”唐佳拍了拍盛曼的肩,转身一溜小跑钻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一个宽大的身影,吹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傲慢地睥睨众人。
“对不起,我的同事来找我,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唐佳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翘着腿坐着的男人。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又抬头向外看了一眼。“那个也是你们的律师?”
唐佳也回头看刚下楼的盛曼,冷着脸点点头。“是啊,您认识?”
男人翻开文件,摇摇头。“感觉很熟,但应该没见过。”
“我看过了,你们公司的问题不大,但我还是建议你长聘一个法务,因为以后这种麻烦的小事不会少,你需要一个人来为你处理这些麻烦。”唐转身倒了杯水递给男人。
“那物色人选这件事就麻烦唐律师了。对了,法务最好要个男的。”闻放皱紧眉头,又冷冷地补了一句,“女人太麻烦。”
黑色的保时捷就停在门口吸引了不少目光,紧接着更吸引目光的人影坦然从写字楼走出。闻放砰地一下关上车门,闷热的空气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车子开得飞快,他脑袋里却莫名出现刚才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就在他眼前。他皱紧眉头企图驱散这些想法,可是一种更奇怪的感觉蔓延他的心头。
很奇怪,仿佛就像相处过很久一样了。很熟悉,是那种,不自觉的熟悉。
直到车停到了车库里,那个想法还没有殆尽。闻放烦躁地松开领带,拨出唐佳的号码。
“唐律师,今天来找过你的那位女律师,对,我想要她的信息资料。”
第1章 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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