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边耸耸肩，按掉了自己的蓝牙音箱。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市场经理，又不是dj。”
    李南边：“容容，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实我暑假兼职在夜场做dj。”顿了顿又道，“寒假也要去。”
    李南边是在中考毕业以后发现自己对dj这一行感兴趣的。他热衷于找寻现实生活中的各种drama场景，在歌单里切成适合的背景音乐增添氛围，这让他有一种做上帝的快感，仿佛他导演了眼前的这一切。
    除了有时候会被打以外，这个爱好为他提供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陆容早就觉得李南边有点不对劲了，走哪儿都带着他那个蓝牙音箱。不过他很支持每个人寻找自己的兴趣爱好和技能天赋，他都会理发和通水管，凭什么李南边不能当dj呢？
    陆容：“不要影响正常工作就好。”
    “那是当然。”李南边掏出口袋里的华为mate7，围着老王上上下下一顿抓拍。
    于是，当天早上，城南中学抄作业产业链大大小小的群里，统统收到了一个消息——
    “卧槽校门口有个人在卖小鱼饼！[照片]”
    小鱼饼之于城南中学，就如同寿司之于日本，泡菜之于韩国，汉堡之于美利坚，是民族的象征与人民的希望。
    除了限量供应，没有任何缺点。
    每天中午，城南中学的食堂都因为小鱼饼发生小规模冲突，即使贵为城南地头蛇的陆容，十有八九也空手而归，普通学子们更是怨声载道。
    校门口突然来了个人卖小鱼饼，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味道怎么样？跟食堂比如何？”
    “多少钱一个？”
    “现在还有吗？我想尝尝”
    “这个老板怎么那么奇怪”
    “他看起来像个黑社会……不敢买不敢买”
    “他车上挂着的那个是灯牌？有点骚哦”
    “黑社会老板为什么选的灯牌字体是幼圆？？”
    ……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南边冲陆容轻松地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造势第一步——让城南学子们晓得校门口有卖小鱼饼，成功！
    城南高中是走读制，大家每天都起的很早来学校参加早自习，大多在路上自行解决早餐问题。李南边发消息时，还没到上学高峰期，大家一接到这个消息，不少学子就往老王的摊子前赶来了。
    眼见有三三俩俩的学生停下了脚步，但碍于眼前这一溜精武拳馆的拳王不敢靠近，陆容赶紧让邓特带着手下撤走。
    邓特：“不是你叫我多找点人的吗？”
    他接到的任务，是带人充场面，制造生意火爆的假象，说白了就是托。
    现在听陆容的意思，似乎是连托都没有做好，邓特垂下了脑袋，看上去有点蔫蔫的小委屈。
    陆容知道邓特又备受打击了，连忙正色道：“……你做的很好，闯王，远远超乎我的意料了，我根本没想到你能带来这么多的人。只是你做的有点太好了，我们这边却没有准备好，是我们配不上你。”
    邓特像是被重新浇了水的绿叶，抖擞了精神挺起了腰：“没有的事。你是最好的。”
    陆容稳住了邓特的军心，把他揽到一边：“你带的人太多，老王做不过来了，而且真正的顾客也排不到号。你们能不能先战略性撤退，把宝贵的时间让给别人。”
    如果邓特只是一个人，邓特就算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只要陆容发话，他也要给别人腾地方。
    可是这次他也是带着弟子们出来的，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邓特：“我们昨天晚上，都勒紧裤腰带，没吃饭，就等着来老王摊上，大吃特吃。”
    邓特为了当好托，还搜了不少攻略：当我是歌手的托就得哭得很，当明星的托就得喊得疯，当饭馆的托，那自然就得吃得香。
    为了吃的真香，邓特饿了小弟子们一顿。他自己饿了两顿。
    陆容听了，深为感动。想不到邓特表面上酷酷的，其实那么有集体荣誉感、组织纪律性，他们全员恶人组的骨干果真有凝聚力！
    陆容立即从老王那里抓了几个刚出锅的小鱼饼赛格邓特，肃然道：“我是不会让你们挨饿的。跟我来。”
    一分钟后。
    陈玉莲的摊子前被精武拳馆的拳王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邓特：“每人三个粢饭，加里脊肉加咸蛋加肉松加海鲜酱，谢谢。”
    陈玉莲吓得瑟瑟发抖：“一个12块。”
    邓特：“我老大说我们团购这么多打五折，可以吗？”
    陈玉莲：“你老大都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于是，每天早上都来陈玉莲摊上买粢饭的固定客户，发现今天排在自己前面的订单格外多。
    在问了好几遍得到“还有100个”的答案后，城南学子们将目光投向了隔壁的新面孔。
    一个穿黑西装、戴橡胶手套、以手术般的精准和优雅炸着小鱼饼的卖家。
    看上去很像带头大哥，但是，他那边的早饭是批量生产的。
    ……
    扫除了精武拳馆的拦路虎，并且祸水东引到陈玉莲摊位上，陆容发现城南学子们渐渐被吸引到老王的摊位上，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李南边：“要不要进行第二步计划？”
    陆容：“再等等。食客对我们的货到底怎么个评价，还没有个定论，万一口感不够好，纸巾也没有用。”
    他回头，紧紧盯着一边吃小鱼饼一边买粢饭团的邓特，跟过去问：“好吃吗？”
    邓特：“好吃。”
    陆容：“跟学校食堂里的小鱼饼口感相比怎么样？”
    邓特用仅剩的右眼郑重其事地望着陆容：“跟这比起来，学习食堂就是垃圾。”
    陆容微笑地冲他点了点头，回到了李南边身边。
    李南边调侃道：“食客反馈如何？”
    陆容四下浏览：“我们需要调查真正的食客。”
    李南边：“那闯王？”
    陆容：“粉丝滤镜太厚。”
    李南边百转千回地嗯了一声，叫上了颜苟，一起去采访其他食客了。
    郭靖拄着拐跳下了爸爸的小面包车，闻到了空气中香香的油炸味道，像沙漠里的獴一样站直了身体，望向了老王的摊位。
    郭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很宝贝他，妈妈为了让他骨折早点痊愈，每天都给他炖骨头汤补身子。
    郭靖吃得快吐了，很想尝些新的。
    所以他每天在家里吃一顿早饭，再来学校里假装没有吃过早饭，让牛艳玲给他出去买小摊上的早饭，吃两顿。
    妈妈常说外面的东西不要吃，脏，可是这些辣鸡食品这么香，这么好吃，郭靖控制不住他自己。
    今天的空气中有股香喷喷又熟悉的味道。郭靖冲着虚空嗅了两下，目光锁定对面人头攒动的小摊，不由得拄着拐荡了过去。他已经等不到发微信给牛艳玲让她来带饭了。
    早饭摊上的陆容瞄见郭靖，哟了一声。
    郭靖甜甜地说：“早上好~”
    陆容退了几步和郭靖排在一起：“这里在卖小鱼饼，不知道跟食堂比怎么样。”
    郭靖：“哇！多少钱一个！”
    陆容：“跟食堂一样，4块钱。”这样的定价是不希望城南学子有“校门口的小鱼饼不如食堂的小鱼饼”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
    郭靖数了数口袋里的硬币，发现多了：“那我请你吃吧ヽ(w)”
    郭靖每天有20块钱的零花钱，吃光用光，自己用不完就给“朋友们”请客。“朋友们”中的大多数没有把他当朋友，只是蹭他的零花钱。
    陆容轻笑了一声，把他的手重新卷起来，包裹住那些硬币：“……郭靖，你听好，如果零花钱有多，就存起来，不要随便请客。你不知道你以后漫长的一生中会不会乞讨为生，到时候也许这几个硬币，能让你在除夕的大雪里不至于冻饿而死。”
    郭靖：“(°ー°〃)”
    陆容：“我请你吧。”
    郭靖：“好、好的。”
    两人在队伍里挪动，很快排到了前面。陆容给郭靖一人买了一个小鱼饼。
    陆容：“尝一尝。”
    郭靖咬了一口小鱼饼，仔细咀嚼。陆容关注着他面部肌肉的每一次细微动作。
    “怎么样？”
    郭靖：“面皮比食堂厚，鱼肉不如食堂的多，也不如食堂新鲜，少了点鱼肉天然的淡淡甜香；油炸了太久，烟火气较重。不过面皮厚，面包糠裹得也厚，吃起来香脆有嚼劲；鱼糜够嫩，调料放得多，强烈的辛香料掩盖了鱼肉本身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重口味……”说到这里他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这种垃圾食品！”
    陆容长松一口气：稳了。
    如果说霁温风代表着大少爷的刁钻口味，那么郭靖就代表着最大众的平民口味。
    郭靖是陆容有生以来见过最馋的人，换句话说，他是个见多识广美食家。
    听见郭靖对于小鱼饼的定位以及肯定，陆容松了口气。
    在学校门口的烤串界可以活下去的，毫无疑问就是重口味、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
    他对小鱼饼的畅想本来就是如此！
    李南边带着颜苟回来，将调查结果反馈给他：“参与调查共三26人，有88%的人觉得味道不错，比学校里的要好吃。”
    “去进行第二步计划吧。”
    李南边嗖地摸出口袋里的纸巾，肢体语言夸张、眉飞色舞道：“wow！这个纸巾上居然有今日恋爱运程！！”
    陆容：“……”
    老李骚起来简直像做电视广告的玛丽莲梦露。
    李南边装模作样看了自己的，又追着要看别人的，引得摊位附近的人全都注意到了裹小鱼饼的纸巾。纸巾上居然印着字，仔细一瞧，竟然是恋爱指南。
    郭靖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纸巾——
    “抚平轰轰烈烈的，是时间；而抚平时间的，是温柔相伴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