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一怔,想起那日被一盏茶砸在身上,出的大丑,脸色变了。阳湖公主护着那个侍卫,到最后都没给她个交代,而她一则不敢得罪阳湖公主,二则发现初妍还活着,一心想着对付初妍,最后放弃了追究侍卫。
原来是同一人,难怪。
红蓼讥讽道:“姑娘为了对付我,真是煞费苦心,连个小小的侍卫都愿意屈尊结交。”好歹是侯府的嫡小姐,对方再是陛下身边人,地位也忒低了些。
初妍微微一笑:“他就是陛下。”
红蓼:“……”
初妍见她张口结舌,面如死灰的模样,悠然开口:“你现在还觉得,有人能救得了你吗?”
红蓼浑身发抖,冷汗涔涔而下。原来,这一局,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会失败。就算姬凌安能拿捏住忠勇侯那又如何,天子要她死,谁敢放她一马?
难道她就只能这么认命了?
红蓼越想越不甘。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没有生的希望,她也许早就认命了;可现在,偏偏是在有人告诉她有办法救她之后,再给予她沉重一击,她怎么肯甘心?
她不想死,她才十五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能活下来,还可以有大把美好的年华。
红蓼蜷缩成一团,心中慌乱,宛若困兽。
这世上有谁能劝说陛下改变主意?
红蓼看向初妍,她和陛下交好,陛下是为她出头,只要她这个苦主愿意帮她说话,陛下一定会赦免自己。
对,问题的症结都在初妍身上,只要她愿意帮自己说话,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不断从红蓼脑海中冒出。蓦地,她改了姿势,匍匐在地,向着初妍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道:“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
脑袋落地,砰砰作响,听着都觉得疼。
初妍目光复杂地看着态度大变的红蓼,心中倒有几分钦佩了:这位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认清形势后立马改了态度,难怪前世能以丫鬟出身坐到皇后之位。
可惜,心思委实太歹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她。
初妍道:“我刚刚问过你,你觉得我像是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人吗?”
红蓼含泪,情真意切地道:“姑娘,冤枉,奴婢待你一片赤诚,绝无害你之意啊。当初在保定,药中放了迷药,抛下你回忠勇侯府,全是我娘的主意。我也劝过她,可她不肯听我的。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后来,我也是害怕了,我绝不是真的想害你。”
初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亏红蓼不知道前世之事,否则,岂不是要辩解,最后杀自己,也全是常妈妈的主意,和她无关?
红蓼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心慌意乱,又“嘭”的一下磕了一个头:“姑娘,求求您,求求您了。奴婢知道错了,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只要愿意饶奴婢一命,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初妍气定神闲地看向她:“其实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
红蓼的目光变得热切。
初妍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我。”
红蓼乖顺地道:“姑娘但问无妨。”
初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先前哪来的把握,认为我会放了你?”
红蓼道:“是六叔,他说他能说服侯爷出面救人。姑娘总不会和侯爷对着干。”
初妍嗤笑一声,目光动了动:“哥哥为什么会那么听六叔的话?”
红蓼目光闪烁:“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初妍转身就走。红蓼急了:“姑娘,”她大声叫了一声,见初妍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咬了咬牙,“奴婢说了,姑娘就会饶我一命?”
初妍停下脚步:“你若说的信息有价值,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红蓼眸中挣扎,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凭什么信你?”
初妍道:“你信不信都不要紧,如今这世上,除非陛下改变主意,否则没有谁敢冒险翻案。只有我原谅了你,陛下才有可能改变主意。”
红蓼嚅嚅,可怜兮兮地道:“奴婢知道得不多。”
初妍不为所动,笑了笑:“那是你的事。”
红蓼道:“六叔手上有一封信。”
初妍一怔,遮挡在帏帽下的神情慎重起来。
姬凌安的口风极紧,红蓼之所以知道,还是她刚刚到京城,常妈妈带着她先去了姬凌安的府上。姬凌安看到她们母女十分高兴,设宴款待她们。
席间,姬凌安笑着说要让红蓼成为忠勇侯府的正经小姐,红蓼和常妈妈都没当一回事。姬凌安喝高了,得意地叫她们只管放心,他手上有一封信,可以叫姬浩然老老实实地听话。
见母女俩还是将信将疑的模样,姬凌安酒意上头,直接去屋里拿出一封信来,对她们晃了晃。红蓼当时看到,信封上确实写着姬浩然收的字样,只不过字迹歪歪扭扭的,极为稚嫩,仿佛初学写字的幼童所书。
红蓼好奇地问信中写了什么。姬凌安立刻警惕地将信藏到怀中,只说,这封信若是交给圣上,足以让姬浩然妻离子散,让忠勇侯府万劫不复。姬浩然绝对不敢拒绝他,叫红蓼只管放心地去忠勇侯府当小姐享福。
之后,红蓼果然顺利地当上了忠勇侯府的小姐,直到初妍再次出现。
初妍问:“他的信藏在哪里?”
红蓼摇头:“我不知具体所在,不过那一次,我看到他是从他的中堂拿出来的。”
初妍陷入沉思。
红蓼眼巴巴地道:“姑娘,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
初妍道:“我可以为你求情,但你要知道,照你的说法,一切恶行都是你娘所为,你脱了死罪,她可就活不下去了。”
红蓼眼中闪过痛苦,伏地低低道:“娘做了错事,也是罪有应得。”
初妍静静地看着她:她可真是心狠啊,常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却为了活命,一心致生身母亲于死地。可惜,等她活下来就会明白,很多时候,活着受罪,远比死去更为痛苦。
初妍向外走去,声音淡淡:“我会信守承诺。”
腰门推开,露出通向外边牢房的过道,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初妍觉得奇怪:钱五不在还犹可说,香椽跑哪儿去了?
她整理了下帏帽上垂下的黑纱,往外走去。
转过一个弯,眼前光线骤然明亮,却是狱卒值守的屋子,两面墙上燃着灯火,将小小的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初妍一眼就看到了战战兢兢跪于地上的钱五和香椽。
她心里咯噔一下,望向屋子正中,端坐于桌旁低垂着眉眼,缓缓盘着手中佛珠的男子。
宋炽,他怎么会来这里?
宋炽一身绯红官袍,面白如玉,黑眸如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暗色的沉香木珠,神情淡淡:“钱司狱,你给本官说说,探视犯人的规矩是什么?”
隔着帏帽的轻纱,初妍看到的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他身后,还站着平安和几个狱卒,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钱五浑身发抖,伏于地上,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大,大人,卑职该死,卑职……”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被这个阎王撞上了?这人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回头参上一本,休说是自己,便是京兆尹也吃不了兜着走,免不了一个失察之责。
平安提醒他道:“钱司狱,大人问你探视犯人的规矩。”
钱五哆哆嗦嗦地道:“死囚重犯,为防翻供串通,一律不得探视。”
初妍看不下去了,扬声道:“是我以势压人,强迫钱司狱放我进来。宋大人要追究就追究我好了。”
宋炽长睫微颤,黑眸抬起,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妍妍: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撞见你?
想两更合一的,时间来不及了,剩下的晚上发,地雷和营养液到时一并感谢^_^
第71章
宋炽沉沉的目光仿佛带有重量,压迫而来。初妍抿了抿唇,脊背挺直,一副任凭处置,绝不低头的模样。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几乎凝滞。
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进来,恭敬地禀告道:“大人,人犯已带到签押房,大人是现在去问话,还是再等片刻?”
宋炽站起身:“走吧。”转身往外走去。
趴在地上的钱五急了:“大人,卑职这边……”要怎么处置给个准话啊,把他就这么晾在这里,不是要急死人?
宋炽回头,目光掠过钱五,落到初妍身上,唤道:“平安。”
平安应道:“小的在。”
宋炽吩咐:“把姬姑娘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住她,不许她离开。”
平安道:“是。”对初妍道,“姑娘请跟小的来。”
初妍蜷了蜷手指,心知自己理亏,没有说什么,乖顺地跟着平安走了出去。
身后,隐约听到宋炽清冷的声音传出:“钱司狱,你可之罪?”
乌云兀自压着,雨小了许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吹散了狱中令人窒息的气味。暖风裹挟着雨点扑到她脸上,别有一番凉爽惬意。
平安带着她进了间清静的屋子。
屋子位于衙门的东南角,两开间大,中间用软帘隔成两半。临门的明间光线极好,摆着张鸡翅木的书案,书案上整整齐齐地堆叠着厚厚的卷宗,靠墙根则一溜儿放了好几张套了墨绿织花椅袱的折背椅。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家具。
软帘被挂了起来,露出里面暗间的情形。里间放了一张竹榻,墙角花架上供着几盆月季,墙上挂了一幅装裱精致的草书条幅,看着十分清雅。
京兆尹衙门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平安见她好奇,解释道:“有个案子要大人协同审问,大人这几日都会在这边,所以京兆尹韩大人特意拨了这间屋子供他办公。姑娘放心,这里清静得很,没旁人敢闯进来。”
宋炽临时办公的地方?怪不得布置得简单清雅。
初妍略打量了一番,没有多看,回身在折背椅上坐下。
平安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托了一个茶盘过来,给初妍先递一盏茶道:“姑娘喝茶。”又从茶盘上拿下一盘白米糕,“这是小的从厨房讨来的点心,姑娘尝尝可还合口味。”
初妍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来做客的。”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还等着宋炽发落呢。
平安笑道:“小的只知道姑娘是主子,万不敢怠慢。”
初妍道:“快别这么说,小心宋大人生气,我现在可是他的人犯。”虽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不对,但他不留情面地扣下她,她难免有些微的赌气。
平安道:“姑娘这话实在是冤枉我们大人了。大人叫小的带姑娘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姑娘定罪。”
初妍不信他的话:“不给我定罪,他不许我走做什么?”
平安道:“大人是为了保护姑娘。当时那种情况,大人只有这个选择。”
初妍一怔,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话,她将责任全揽在身上,他确实骑虎难下。
平安道:“大人不喜情绪外露,看着冷淡无情,可小的知道,他是真关心姑娘的。”
阿兄太可怕了怎么办(重生)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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