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表现，只会让林杉在他人心目里的形象变成一个气量狭小毫无风度的泼妇。
    林杉不介意在李茗雨眼里自己是什么形象。
    但是她不想四面树敌，她一直觉得，举世皆敌的反派并不会令其逼格增加分毫，只会彰显其低级的情商。
    能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这得是多么鬼才的情商才能做到？
    她觉得会沦落到这种举目无亲的处境的人都是傻逼。
    林杉的行事准则是拉拢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能被人恨得牙痒，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才是合格的反派。
    既然顾不言现在心平气和地同她聊天，在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前提下，她没有必要将人家推远到千里之外。
    “你刚跑步回来么？”林杉问道。
    “是啊，这是一直的习惯了。”顾不言笑了一下，随后沉默了半晌，逐渐流露些歉意，“这些我是早就习惯的，不过……不好意思。”
    “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考虑到你。”顾不言懊丧地摇头，“但是李茗雨也在我旁边，陈导问我们的时候，她回答的特别坚定，还帮你也大包大揽，我才没多想，就实话实说了。”
    这是在向她解释呢。
    顾不言原本没有必要向她这样的小演员解释，以他的神格，就是真的把林杉怎么样了，如果林杉没有林恒严的背景，还真的不能拿顾不言怎么办。
    就算把老爹搬出来都不好使。
    结果现在向她叭叭这么一通，大概是意识到她和李茗雨积怨已深，当时根本是被李茗雨当刀子使了。
    林恒严曾经警告过林杉一句话，林杉一直觉得没错。
    不可小视天下人。
    更不能觉得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李茗雨显然就是急功近利，以至于忘记了顾不言是个双商极高的男人，表面看起来随和风趣，实则非常在意自己的尊严。
    这样的性格是把双刃剑，固然会让顾不言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进而有了今日的成就，但对他人的态度也会敏感许多。
    李茗雨只当天底下就她一个人有小心思，为了搞林杉，行事难免流露痕迹。
    如果是别的事，李茗雨和林杉勾心斗角，顾不言也就放过去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认为顾不言是个只会嘻嘻哈哈头脑空空的绣花枕头。
    “那你去和李茗雨说啊。”林杉无聊地用叉子戳起一颗圣女果，在阳光下检视着，“这和我有什么事。”
    “现在这样表现可就有点小气了啊。”顾不言双手合十，向她小小鞠躬，“对不起，是我太傻了。”
    这样大气的表现反到让林杉不好拿捏姿态。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林杉耸肩，“现在陈导铁了心要拍犯罪动作大片，你还能怎么办？”
    “如果你实在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和他说。”
    “你觉得我会么？”林杉打断他，反问一句道。
    顾不言注视着她的面庞，笑容渐渐在他唇角消失。
    “你不会。”
    “那你还说什么？”林杉斜着眼看他。
    “要强是好事，但是看着漂亮女孩受伤，我心疼。”顾不言煞有其事道。
    “行啊，那到时候你别反抗，就单方面挨揍吧，秦警官。”林杉挑眉，颇有调侃味道。
    林杉这么说便是在玩剧情梗了。
    在剧情里她是幕后反派，身手利落的超级女罪犯，而秦峰与她存在感情戏，据说是有一场挨揍的戏的。
    “那这电影没法拍了。”顾不言作势单手捂眼睛，“正义男主一见面就被美人计迷得神魂颠倒，那还能破案么？”
    林杉哑然失笑。
    “不过我认真的。”顾不言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次是我的过失，之后有问题随时call我，在线解答。”
    “放心放心，少不了你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热，一顿早餐吃的颇为愉快。
    果然是不可小视天下人啊。
    吃完饭在跑步机上运动时，林杉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
    如果不是李茗雨地冲动，她还未必这么快就能得到顾不言的善意。
    顾不言对她的善意也算是对李茗雨的警告。
    而她平时失控的上限比李茗雨要高多了，毕竟她的背景已经给予了她许多人性的资本。
    但这并不是她目空一切的理由。
    林杉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警告道。
    第四十八章 正式拍摄【一更】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 两个月的训练时间一晃便过了大半。
    在此期间，叶归鹤还没特别反应, 林恒严倒是大发雷霆——不是对别人, 而是对林杉。
    “我把你接回来, 是为了让你风里来雨里去打打杀杀的么？受伤了怎么办？我看你是越来越任性叛逆了！”
    老爷子虽是雷霆震怒, 然而因为内容字字句句都是舐犊情深，林杉反而怎么都害怕不起来，甚至心里还美滋滋。
    更何况这样的情况本就是她刻意引导的。
    经历《风月无边》后, 林恒严对于林杉的演艺事业已经没有太大抵触, 唯一的担忧就是林杉会为了演戏太过拼命。
    但是林恒严日理万机，最多也就是叮嘱叶归鹤和李秘书看好林杉，不可能对她的生活事事过问。
    如果林杉刻意隐瞒，林恒严是不可能知道她现在的坎坷境况的, 所以她要是个乖巧温顺的好孩子，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 那就什么苦都自己忍着, 不要说出来让老人家担心。
    问题是，林杉是好姑娘么？
    林恒严是小区门口晒太阳的普通老爷爷么？
    林氏奇葩祖孙岂是浪得虚名。
    于是林杉不过小小地提示了一下李秘书，这个小机灵鬼就立马心领神会, 一五一十的将林杉的近况告诉了林恒严。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只是单纯发挥了语言艺术，修饰了一下表达，于是本就不满的林恒严顿时陷入狂暴状态。
    甚至都顾不上处理陈玉立, 首先给林杉打了个视频电话，黑着脸，将林杉痛斥一顿。
    林杉当然有眼色，坚决不和老爷子顶嘴。
    太上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乖乖坐在桌前挨训。
    林恒严一打开视频，就看到林杉气色不佳，总是容光焕发的她现在怎么看都有点萎靡不振，而且胳膊肘贴着创口贴，额头红肿了一片，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样。
    老爷子顿时心疼起来，紧跟着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怒。
    乖乖回来接受公司，至于受这罪么？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不对，想起李秘书的转述，如果林杉要训练抗击打能力，还真有可能天天都要被教练揍一顿。
    于是胸中怒气愈发翻涌，林恒严想也不想，直接开始数落林杉，言语之严厉气势之强大连一旁的李秘书都暗自心惊。
    可林杉因为这是早有预料的情况，再加上恃宠而骄，倒是一点不慌，让爷爷先出气就是了。
    林恒严喷了一阵，心里的气怒总算下去一点，而这一冷静，他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林恒严就算再钢铁直男，也知道世界上是有化妆术这么一种神奇的存在。
    更何况，这臭丫头最是机灵，向来委屈了谁都不可能委屈了她，现在把伤明晃晃摆出来……哼。
    但这是阳谋。
    林恒严就算知道林杉是在和自己装可怜，他又能怎么样？自己的孙女确实被不长眼的货色欺负了啊。
    林恒严决定等林杉回家再和她算账。
    现在第一要务是把欺负孙女的混账料理了。
    “陈玉立看起来是个明白人，没想到连万钟山都不如！”林恒严冷冷道，“这电影你不要演了。”
    林杉还没说话，便听到林恒严的决定：“别啊，我还挺喜欢这个剧本的。”
    “而且你看，我都因为它学了这么多东西，吃了两个月的苦，要是用不上我会气死的。”
    “导演是个糊涂蛋，我看这电影也没什么前途，归鹤也是跟着你胡闹，居然在里面投了那么多钱。”林恒严语气生硬——就算不懂电影，他也知道朝令夕改是大忌。
    陈玉立的行为和临阵换将没区别。
    就算主演是杉杉，还有那个有点名气的演员，林恒严也不看好《十夜谈》的未来。
    偏偏林杉眨了眨眼睛，露出贼兮兮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其实我现在和您说，是有个小要求……”
    “换导演是吧？”林恒严想当然地接口道，“没问题。”
    前一秒林恒严还在diss陈玉立类似临阵换将一般的弱智操作，下一秒他就要这么搞……不过老爷子不着急上线，不计较成本，更无意于冲奖，确实也不太在乎新导演接手需要多长时间。
    林杉也是被自家爷爷的骚操作秀到了——换导演的操作她下意识考虑到成本因此想都没想过，只能说有钱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希望您能接手《十夜谈》的宣发，而且追加对《十夜谈》的投资，争取成为最大的投资方。”
    “你在说笑话？”林恒严差点气笑了，“这电影稳稳赔本，你还想让我在一亿的基础上追加投资？要我投多少，再投五千万？”
    林杉默默咽下了即将出口的一亿。
    “负责宣发可以，本来这就是合同里的内容，投资算了。”
    见林杉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恒严也是在心里做了决定。
    这臭丫头肯定在想怎么去敲诈哄骗归鹤的歪招。
    必须提醒一下归鹤，不能整天跟着这丫头胡闹。
    至于林杉心里想的真正是什么，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