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极少的贡品,千金难求,怕是全送进了赵彻宫里。
奢靡!
招摇!
在冬桃的巧手下,一个漂亮小公子出现的众人面前,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
宋乐仪仍觉得不够,又挑了一扇木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圆润的下巴和红润的嘴唇,这才满意的出门。
临出门前,宋乐仪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吩咐道:“拿着本郡主的腰牌,去藏书阁借几本棋谱来,越精妙的越好。”
丹阳门。
宋乐仪摘下面具,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宋乐仪?”
赵彻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小公子,语气辨不出喜怒:“跟着我一块出门倒是委屈你了!”
“那是自然。”宋乐仪不可置否,骤然压低了声音,清了清嗓子道,“从现在开始叫我魏子仪。”
闻言,赵彻挑眉,双手抱胸靠在马车边上,阴阳怪气的笑着说:“不孝子,你爹知道你改姓了吗?”
“闭嘴!”
宋乐仪气恼,抬脚踹他,不出意外的扑了个空,她也不在意,只当自己踹着了,慢条斯理的戴上面具:“行了,豫王殿下,我们走吧。”
身份适应的倒是快。
赵彻暼了她一眼,抬脚上了马车,等他坐稳,半响也不见宋乐仪进来,正要有所动作时,就听见她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小人不敢与殿下同乘,就坐外边了。”
这是嫌弃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了?
他确实猜对了,他先前那句“端茶送水,捶背捏腿”在宋乐仪脑海里久久萦绕,她想着,还是不上去的好。
赵彻嗤了一声,少年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真不愿进来?”
“不愿意。”
他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冷笑,一会儿可别求着他进来,少年闲适的往后一靠,脑海中开始不自觉的描绘,描绘宋乐仪被晒的肤如黑炭的模样。
想到那画面,赵彻眉头跳了跳,半响“啧”了一声,真丑。
马车外,宋乐仪掀起衣袍,坦然自若的坐在了福安的另一边,烈日骄阳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芒,衬得她笑的分外温柔,又稍显诡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区区三天。
路程走了不到一半,宋乐仪就后悔了,偏要坐在马车外面吃着劳什子苦!舒舒服服的同赵彻坐在里面多好!
她侧头看了一眼福安,见他面白唇红,妆容一点被汗水打湿的迹象都没有,反观自己,即便没有铜镜,宋乐仪也能想象得到她此时有多狼狈。
“停车!”
宋乐仪忍不住了,娇声喊道,谁成想,福安充耳不闻,目不斜视,依旧挥着马鞭向前驶去,直到宋乐仪喊了第二声停车,他才侧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一眼,和雕刻的人俑似的。
……
要是驾车的是福寿就好了!
福安很轴,除了赵彻的话他谁的都不听,直到听见马车里的人说:“福安,找个安稳的地方停一下。”
小太监这才“吁”的一声拉了缰绳,马车速度减缓,最终停靠在路边。
噔噔噔——
宋乐仪踩着车板弯腰进了马车,相较外面的的炎热,马车里面清凉多了,她一手掀下面具,一边寻了个位置坐下,离赵彻最远的位置。
马车内宽敞,两个人坐尚显十分空荡,宋乐仪心中无限懊悔,她怎地一时做了那样的决定!
小姑娘的脸蛋上晕染着红霞,衬得皮肤愈加莹白,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外面风大,吹的她连流汗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晒得要命,绑好的发髻也有些散乱。
“子仪小兄弟怎么进来了?”
宋乐仪抬眼,见他好整以暇的看她,眼底似有戏谑,她颇为狼狈的闪了闪眼神,扯着笑道:“表哥,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无聊,我来陪陪你。”
说的倒是好听。
“小兄弟莫胡乱认亲戚,本王可没有魏姓的表弟。”赵彻的语调是一贯的不正经,言辞间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故意将语速放的缓慢,生怕她听不清似的,谁知道宋乐仪听了一点也没气恼,反而弯着眸子朝他笑:“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
赵彻倒了一杯凉水,水砸在杯里的声音勾的她口干舌燥,像是要冒烟儿般,她本以为他是给她倒的,最不济也是他自己要喝,结果——
宋乐仪眼睁睁的看着赵彻把那杯水倒在了手帕上,紧接着他伸手拧了拧,将帕子攥干。
浪费啊!宋乐仪心中有无数小人在呐喊,水乃万物之源,如此浪费,着实可耻!
“想喝水就坐这儿来。”
赵彻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宋乐仪犹豫片刻,挪着身子坐了过去,刚到他边儿上,一块清凉的湿帕子就拍到了她脸上,紧接着是他嫌弃的声音:“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那也是美丽的猴屁股!”
宋乐仪反驳,没好气的瞪了赵彻一眼,她扯下脸上的帕子,一边压在脸上散热一边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冷冽清凉,原本蒸腾的暑气一消而散。
等一切平静下来,宋乐仪才发现她坐的离赵彻好近,近在咫尺,稍稍往前一靠,便能贴上去,灼烈的日光透过细薄的绉纱变得分外柔和,他的五官也变得柔和,君子如玉,好看极了。
两人身上的荼芜香交缠,分外和谐。
狭小的空间总能生出别样的情愫,宋乐仪觉得心里怪怪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
赵彻显然也意识到了,今日的荼芜香似乎和往日的有些不同,他抬眼在宋乐仪身上凝了片刻。
先前一时有些恼,他便没仔细看,小姑娘身上的衣着一看便是旧衣,甚至还有些不合身,赵彻的眉头先是拧起又逐渐舒展,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她:“表妹,我的衣衫可好穿?”
宋乐仪羞窘,学着他刚刚的腔调反驳:“殿下,这里没有你表妹!”片刻后,她低垂着眸,小声解释:“宫里没其他男子衣衫可以穿了。”不然我也不至于去穿你的旧衣。
这话听的赵彻眉头一跳,想的却是,有别的男子衣衫她就可以穿了?
“我的就算了,万不可穿别的男子的衣衫。”赵彻说的认真,生怕小姑娘听不明白似的,见她没反应,又耐心十足的问了一遍:“表妹可记住了?”
…她为何要去穿别的男子的旧衣?宋乐仪觉得赵彻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如果这身衣服不是赵彻的,她才不会穿呢,不过她不想告诉赵彻,免得他又多了嘲笑的借口,小姑娘神色乖巧地应了一句:“记住了。”
赵彻这才满意,又想起不同往日的荼芜香,为了验证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少年身体前倾,似乎准备嗅上一嗅。
忽然,宋乐仪余光瞥到了放在小案上的一碟点心,双目一亮,是金乳酥,她的思绪瞬间被勾了过去,身体也往那边偏去。
这一偏,刚好与赵彻的鼻子错过,虽然只是一瞬,他已经确定,表妹身上的荼芜香比他身上的更甜软。
难道是衣衫放久了的缘故?
宋乐仪没有留意到赵彻的动作,她默默数了一下,六块。
说起这金乳酥来,曾是她最喜欢吃的甜点之一,甜而不腻,咬一口馅料缓缓流出,唇齿香甜,在白狄时没有好手艺的厨娘,吃不到,她心心想念了好几年。如今见着,正勾起了埋在心底蠢蠢欲动的馋虫。
捕捉到宋乐仪的视线,赵彻嗤笑,他就应该在她上车之前把这碟子点心扔了。
不等她伸手,赵彻率先捏了一块放到嘴里,一股香甜在舌尖绽放,车厢弥漫淡淡甜香。
……
被人戳中了心思,宋乐仪很不开心,别过头,目不斜视,她才不吃。
她越这般模样,赵彻心底的恶意愈想叫嚣着破土而出,他一贯不爱吃甜食的,却忽然觉得这金乳酥味道不错,香甜的很。
他想多吃两块。
片刻功夫,赵彻就吞食了两块,空气中的甜腻越来越浓,他慢悠悠的捏起第三块:“青书姑姑的手艺不错,子仪小兄弟可要尝尝?”
……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小姑娘还是没忍住,骄矜的点了下头,心里默念不是她想吃而是赵彻让她吃的,她伸出手摸向那一碟点心,眼瞧着就要摸到了,却不成想,刚刚碰到碟子的边缘便被赵彻一把拉远,她不可置信的抬头——
“赵彻,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赵彻捏着第三块递到她的嘴边,笑意吟吟道:“张嘴。”
鬼使神差,宋乐仪真听了他的话,微微张口,咬了一口下去,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一点点划过喉咙又滑到腹中。
这种感觉,就恍若裹着雪的冰花遇到了春日暖阳,冬雪消融,露出透亮晶莹的花儿,她的心情便如那花,转瞬从冰天雪地里到了春日暖阳中,瞬间明媚了起来。
有这么好吃吗?
赵彻盯着手中剩下的半块看了一会儿,抬腕丢到了自己嘴里,他皱眉,明明是一样的味道。
“那是我吃剩下的。”宋乐仪震惊,忍不住提醒他。
“哦…忘记了。”赵彻说的不痛不痒,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儿。
赵彻掀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满目葱茏,不见整齐的建筑,估摸着快到了,他转头对宋乐仪道:“子仪小兄弟,快到了。”
宋乐仪哦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将面具带回脸上,四指并齐对天举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暴露身份。”
“我的意思是,安分守己做好本王的侍卫,不要惹事生非。”
“好”
宋乐仪应的太痛快了,圆润的下巴之上红润双唇微扬,似是雀跃。
赵彻模样懒散的靠着车壁,突然有些怀疑,他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任凭差遣的小侍女,还是一个得供着捧着的小祖宗。
罢了,已经来了。
第11章 马场
燕郊马场——
“子川,你这马养的真好,个个骨俊貌清不说,这腿蹄尤其轻捷,跑起来一骑绝尘,一点不输白狄的马!”
子川是赵彻的表字,本朝男子十六行冠礼,表示成年可以婚嫁,而一般勋贵世家会在孩子十岁左右时取表字。
一白衫少年跃下马,临了抚了抚马头,这才恋恋不舍朝着赵彻走来。宋乐仪只看一眼,便知眼前人是谁了。
一双风流桃花眼,两片薄纸无情唇,长的人模狗样,却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哪处热闹往那儿钻,除了安国公世子苏易外,还有谁?
幸在苏易有一个能力不凡的爹,家底又厚实,够他折腾,只要不触怒天颜,混一世无忧没有问题。
不过,她好像比他强不到哪儿去,宋乐仪默然,跟在赵彻身后,默默掰扯着五根手指,降低存在感。
死对头今天也想娶我(重生)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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