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仪顿时面色羞赧,慌乱地瞥了一眼四周,好在无人看他们俩,于是飞快地在他腰间软肉拧了一下,直疼得赵彻呲牙咧嘴。
她微恼道:“你小点声音!”
赵彻低低笑了下:“好。”
另一边,望着不远处俩人腻歪得令人厌烦的身影。乌邪王的脸色便不太好看,时黑时绿,情绪亦是一会儿阴霾如云,一会晴空万里。
直看得一旁于黑扬心惊胆战。
于黑扬闷了一口酒,狐疑地顺着乌邪王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片言笑晏晏,没什么异常啊?
王上这是怎么?
持续感受到那道凝在身上不散的视线,宋乐仪周身不自在,再一次忍不住偏过头,朝翟离看去。
望见朝思暮想的人看向他,翟争当即神色一凛,持着温和友好的态度,朝她淡淡一笑。
然而这一笑,让宋乐仪周身僵硬不能动。
即便乌邪王嘴角上扬,已经藏了眼底的阴鸷,尽力缓和表情,然而他眼里情绪依旧空洞而幽漠。
太像了。
宋乐仪似被火烧一般收回了视线,许久不能回神儿,她捏紧了指尖道,喃喃道:“表哥,翟离和翟争真的好像啊。”
声音虽轻,赵彻却是听清了。
他眸色微动,反复思忖,半响,觉得还是与宋乐仪说开了好。往日没和她说,是免得表妹忧心,如今翟争已经来了燕京,须得有防备之心才是。
赵彻握上了她的手,沉了嗓音道:“表妹,他就是翟争。”
“什么?”
宋乐仪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攥着赵彻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可是……魏表哥信中说他已经死了?”
赵彻感受着她无意识的力道,默了半响,将声音又放轻了几许,缓缓道来:“翟争的消息第一次出现,是在宣和二年六月,那时老乌邪王翟牙与翟离曾派遣十余死士秘密围杀他。”
“而他的消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宣和三年四月,这两年来,踪迹全无。”
“你是说他与翟离换了身份?”宋乐仪手指僵硬,皱紧了眉头。
在她的记忆中,翟争的身份一直是“翟争”,不曾和“翟离”二字扯上半点关系。是以在初闻双生子一事儿时,她才那般惊讶。
在她目光注视下,赵彻点头:“是。”
这甚是简洁的一字如重锤一般砸在她心房,直将人给砸懵了。宋乐仪嘴巴微张,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心绪乱如麻。
想着方才那道令人坐立不安的视线,若如今的乌邪王真是翟争,那他来燕京……
难道是来寻她?
宋乐仪噌地一下遍体生寒,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逃离,慌张间衣袖勾落了杯盏,啪嗒一声倒在桌子上,清凉的酒水洒了一桌,而后汇聚成线,一串一串的水珠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然而此时她慌乱不知所措,也无暇顾及桌面狼藉,更不顾夜宴还在进行,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跑”,他来杀她了。
在一片声色乐舞中,宋乐仪提裙穿过层层舞伎,小跑而出。
赵彻没有意料到她会反应这般大,神色一紧,忙大步追上。
俩人一前一后而出。
霎时间,舞伎们停下了舞蹈,乐师们亦是停下手中奏乐,整个麟德殿有一瞬的寂静。
不过诸人也没多想,毕竟夷安郡主与豫王殿下不守规矩惯了,看着架势,许是俩人闹了矛盾。
一众未婚的贵女们望向夷安郡主有艳羡,有不屑。
成安帝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拢。他抬手示意乐师继续,而后偏头对乌邪王歉意一笑,声音温和而宠溺:“朕这个表妹和弟弟向来胡闹荒唐惯了,让乌邪王见笑了。”
而此时乌邪王眼底已经一片阴鸷,俊脸绿的不像话,冷笑嘲讽:“的确令人见笑。”
末了,翟争又补充一句:“豫王行为当真荒唐!”赵彻该骂,但不能连着夷安一起骂。
“……”
朕就客套一下场面话。
*
麟德殿外面。
赵彻将人拽住,等转过身来,他的眼眸里映了一张莹白小脸,眼眶微红尽是恐惧不安还有恨意。
他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入怀中,一手抚上她僵直地脊背,声音微哑:“怎么了?”
太液池的夜风吹拂,宋乐仪忽然清醒了几分,她拽着人的腰际,将脑袋伏在他胸前,嗅着熟悉的荼芜香,缓缓平息着心绪。
许久,宋乐仪方才闷声道:“没事儿,一时间记忆错乱了。”
赵彻薄唇抿着,低垂下的眼眸里神色幽幽难辨。
方才乌邪王看表妹的炽热眼神,很明显是一个男人想要占有一个女人的情绪。
而表妹的情绪却是恐惧与恨交织,他大概……猜到什么了。
赵彻眼底闪过疯狂的怒气与戾气,心底涌起不可控制地杀意,手掌扶上了腰际,下意识地想要拔刀而出,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是了,今日夜宴,不能佩刀。
……
两人回了寿安宫,西偏殿里,卸了钗环的宋乐仪躺靠在赵彻的大腿上,如墨的发丝挡了大半边脸,亦掩盖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床头一盏恍恍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虚虚晃晃。
她怕翟争吗?
无疑是怕的。在白狄那几年,她或许还有勇气梗着脖子不怕死,牙尖嘴利地去激怒他,可如今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心头只余恐惧。
她恨翟争吗?
无疑是恨的。在成为俘虏那一刻,她便再也不是那个耀眼夺目、高高在上的夷安郡主。他把她的自尊,她的骄傲,掰折了,碾碎了,一文不值的往土里踩。
两国交战,她又何辜?然而她作为两国开战的借口,受尽万人唾弃,夜深人静时,饱受愧疚折磨。
如果没有翟争,她或许还在夷阳过着天高皇帝远的小日子,逍遥自在。
宋乐仪抬眼,望了床头烛灯一眼。
重生以来,她夜夜点灯祈望光明,何止是因为存在心头的那被人一剑穿身而亡的恐惧,更是想要驱散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怕在那些死于两国战争的冤魂,前来她床前泣血质问。
想到这里,宋乐仪心底愈发意难平,她缓缓直起了身子,跪坐在赵彻身边,轻声问了一句:“表哥,如果翟争死在燕京,会怎么样?”
青丝披散在脸侧,神情不再明艳张扬,只余不尽脆弱,然而眼底却是浓浓的坚定与杀意。
赵彻伸手搭在她肩膀,微微摩挲,翟争若死,大越和白狄必有血战。
他漆黑的眼底深思一片,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许久,赵彻低哑着声音宽慰道:“表妹,莫要多想,交给我。”
……
另一边,接风洗尘宴刚刚结束。
翟争仍然不知晓宋乐仪同他一样,也拥有两世记忆。
他望着漆漆夜空,无声笑了一下,满心想着,该如何悄无声息手起刀落砍下赵彻的脑袋,再如何正大光明地将宋乐仪娶回白狄。
顺着整齐深长的街道,翟争一路骑马回府,心中闪过复杂思忖,夷安这人骄傲,他若向成安帝直接求娶,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未必不允。
只是那样,她又要恨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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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成安帝对这位草原来的乌邪王, 格外优待,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貌美舞伎携着金玉珠宝鱼贯送入乌邪王府, 就连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美貌。
谁曾想,这些个美人与珠宝转眼就被乌邪王赐给了他的护卫。
消息传回宫里的时候, 成安帝手指轻扣桌沿,眉头微拢, 乌邪王到底想要什么?
难不成真是“圣人”?
……
如今的燕京虽然已经过了三伏天, 但依旧热浪袭人, 晚上的时候即便开着窗入睡, 仍然会被热汗打湿衣被。
翟争视线扫过运进屋室降暑的冰块, 垂眸轻嗤,真是矫情。
乌邪王不耐地抬手,挥退了屋里侍女。他握着一柄短刀上前,敲了一块冰下来, 含在嘴里一阵冰凉, 没一会儿又嚼碎成冰末咽进了肚子。
寒冬腊月天难以活下去的时候, 他也曾这样嚼冰咽雪。
翟争面无表情地又敲下一块, 捏进嘴里,嚼的咯吱咯吱作响。
这次来大越, 随行的一千铁骑中, 只有两百随他入了燕京,余下八百驻扎在燕京城外。
他手里可用之人有限,又有所顾忌不能完全施展开拳脚,缩手缩脚, 令人格外烦躁。
不过除了明面上护送的一千铁骑,暗下还有三百死士跟随,分批潜入燕京城。燕京是繁华国都,汇聚天下客商,一天之内人流往来,也无甚稀奇。
只是豫王府固若金汤,赵彻那厮又心思缜密,根本无从下手。
而这几日,赵彻日日里进宫,怕是一天全腻歪在了夷安身上。
翟争眼神幽暗,手里握着的刀柄不自觉地用力,喀嚓一声,面前的冰龟裂成纹,最终碎成一块一块。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于黑扬的声音:“王上。”
翟争将短刀丢入碎冰中,寻了椅子随意坐下,两条长腿交叠:“进来。”
随着咯吱一声,屋门推开,灿色的太阳光线涌入又消失。
于黑扬单膝跪地,恭敬回道:“王上,夷安郡主收到张府请帖,明日将去贺诞生礼。”
死对头今天也想娶我(重生)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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