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梯门开启的时候,鹿晓飞快地摸了摸热韵未消的脸。
公寓楼下,郁清岭的车子已经静静停泊。
她加快脚步向车子奔跑,几乎怀着雀跃的心情拉开车门,朝驾驶座上的那个扬起微笑:“郁教授,您吃过早餐了吗?”
明明是生疏尊重的称呼,划过喉咙时,却有一丝别样的微妙快感。
郁清岭嘴角微微上扬,习惯性地沉默了几秒来阻止言语。他缓缓道:“想一起吃早餐吗?”
咦??鹿晓微微诧异,他竟然能听懂话外音了吗?
“我吃过啦!”鹿晓咧嘴笑起来,“这还是您第一次第一次反问我想不想吃早餐。”她想起了上次去蓝脚工作室的早晨,郁清岭根本无法领会到国式的问候话外音,结果害她捂着肚子饥肠辘辘一路。
车辆启动,划出小区。
“教程说,女孩子的所有问句,都应该自动转化为祈使句。”他低道,“所以我想,如果被问是否吃早餐,正确解读方向应该是邀请你一起用早餐。”
郁清岭微微阖眼,脸上闪过类似负疚的表情。
“……所以您还没有吃过早餐吗?”
郁清岭点点头。
鹿晓又觉得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
怎么办,他连眨眼都那么可爱。
-
时间不早,大部分的早餐店已经关门。鹿晓在医院附近找到了一家广式茶餐厅,把各色的小吃都端来一些,一样一样放到桌上。
郁清岭就坐在桌上,看着鹿晓忙活得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忍不住微笑又皱眉。
“对不起,没有帮你。”纠结迁就的语气。
“没关系!”鹿晓终于把最后一叠一小碗放到桌上,夸张地甩汗,“这里我从小就来吃,比你熟悉,可以给你挑选推荐好吃的!”事实上,这是一家自助式的茶餐厅,取食物的周围聚集了一大帮人,郁清岭根本就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光是人群就已经够让他紧张了。
她舍不得。
他只要负责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座位边当一盘最美的绿萝就好了,脏活累活她心甘情愿!
“你……从小就来?”
“对啊。”鹿晓笑着夹了一个肠粉塞进嘴巴里,“小时候我住在半山腰的别墅区,方圆五里简直是毫无觅食的地方。每天放学的时候都哀求司叔叔在这里停靠一会儿,好上楼去找好吃的填肚子。”
鹿晓沉浸在回忆里,提起童年又兴奋地夹了几块叉烧塞进嘴里,仿佛能够回忆起小时候的味道。
说到兴奋时,她舞足蹈。
郁清岭静静看着鹿晓发光的眼睛,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周围弥漫开一股异样的感觉。
又愉悦,又……酸涩。
他不能明确辨别那是什么情绪,于是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钟,把它归纳到了“遗憾”的盒子里——那些让她眼睛发光的岁月,他还没有找到她,此刻弥漫在他身体里的情绪大概叫做遗憾。
“对不起。”鹿晓回过了神,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太得意忘形了。”
明明是陪着他来吃早餐的,结果一不留神,她就吃了好多,而且还balbal了一大堆,他该不会嫌烦了吧?
“为什么,要道歉?”郁清岭的眼里闪过疑惑。
鹿晓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把肠粉推到他面前:“啊哈,随便道的……郁教授,来尝尝这个?这家茶餐厅的鲜虾肠粉很好吃的。”
“肠……粉?”
郁清岭低头扛着眼前的白色物体,眉头微锁。
“额,不是字面意思啦。”鹿晓看见他纠结拧巴的样子,失笑,“肠粉的原料是米粉啦,不是动物内脏。唔,秦寂喜欢吃烧烤和鸭血粉丝,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在里面没找到鸭肠,还跟工作人员吵起来了哈哈……”
鹿晓忍住了想给郁清岭夹一筷子直接塞他嘴巴里的欲望。
毕竟这是一个接吻都会联想到“八千万个细菌交换”的生物学教授。
她于是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热切地围观他缓慢地把肠粉夹进了口。“怎么样?很清淡的吧?”考虑到郁清岭的口味,她都没有点重口的小吃。
郁清岭缓缓咀嚼。
良久,他低道:“你跟秦寂,一起长大。”
难掩失落的语气。
“额,是啊……”鹿晓愣愣回答,“我父亲过世早,在那之前,把剩余财产托付给了秦伯伯在我成年之前代为打理,连同我也一起当秦家拖油瓶了。”
郁清岭大约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稍稍出神。
过了片刻,他的眼里才闪过一些细微的情绪,轻缓道:“一定很辛苦。”
鹿晓愣愣看着郁清岭,阳光下的郁清岭眼睫也是金色的,白皙的皮肤仿佛能透过光亮。
好久,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对她的过去的温柔关怀,于是心又沦陷了一片。
“我已经不伤心了。”鹿晓笑着摇头,“时间也真的已经过去好久了,而且这些年来,这个世界都对我很好。”
就算曾经体会过暗无天日,可是天长日久,这些年来她一直是被温柔以待的,她对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怼。
“鹿晓。”郁清岭忽然低道,“很好吃。”
“嗯?”
鹿晓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郁清岭说的是肠粉。
“是……的吧?”虽然她知道味道不错,可是这么热烈的回应额……
“鹿晓。”郁清岭忽然伸出了,食指与指合并,轻轻地勾住了鹿晓发呆僵持的,“鹿晓。”略微着急的语气。
鹿晓知道,他这是因为无法理解她的情绪而焦躁了。
于是她抽回了飘忽的神思,回了他一个微笑:“我没事,不要担心。”
她盯着郁清岭上的动作,想起了自己买下的那一幅星际迷航的同人画……顿时感觉指尖发烫起来。如果他真的用这个在表示亲吻……那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心安理得地占着不知情的她的便宜了么?
明明……都还没有明确的表白过==。
鹿晓知道自己的思维最近一直有些混乱拧巴,莫名地,看着郁清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无端冒出小火苗。
于是她抱着恶作剧心理,一翻,干脆与他食指交握。
郁清岭的眼睫微微一颤。
明明脊背僵直,却没有躲闪。
几秒钟之后,微微的潮意从交握的指尖传来。
鹿晓觉得身体里的凌虐因子被激活,干脆趁着他发呆靠近他,几乎贴着他的额间问:“这样,细菌交换有没有超标?”
“没有。”郁清岭认真回答,“超过了,也没有关系。”
如果是鹿晓,就没有关系。
……
结局是,鹿晓调戏不成,又自己一个人脑补红了脸。
-
鹿晓和郁清岭抵达秋山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
天倾的家境不错,在秋山医院拥有单独的套间病房。套间楼层门口静悄悄一片,只有一个老人缓缓退出门口,正轻轻脚地阖上房门。
老人看见郁清岭,稍稍鞠躬道:“郁教授您来了。”
“于女士,您好。”郁清岭低声道。
老人连连摇头:“叫我于妈就好,这些日子,谢谢郁教授的照顾了。”老人回头望向病房,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神色,“天倾从小就是我照顾的,这半年来天倾其实有进步的,脾气好多了,只是……一直还达不到陆太太的要求。”
“天倾这几天怎么样?”郁清岭问。
刚刚还笑得慈祥的老人脸色一变,叹了口气,眼眶泛红:“只要陆太太不来,天倾就能好好吃饭。如果陆太太来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
老人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当,又鞠了个躬,离开了走廊朝外面走去。
鹿晓目送老人的背影,心情忍不住压抑低落。
她知道天倾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强势的女人,自闭症其实并不一定会性格孤僻,每个自闭症孩子都拥有不同的性格。也许天倾自闭和陆女士没有关系,但是天倾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抑郁性格,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推开房门,轻轻脚走过客厅,叩响房门。
先叩一声,停顿十几秒,再叩响声,这样的话,里面的人不会被焦躁给吓到。
“天倾,我是鹿晓。”鹿晓站在门口朝里面温和道,“我和郁教授,想来看看你,我们想要进到房间里,可以吗?”
屋子里悄无声息。
这是意料之的反应。
鹿晓回头看了一眼郁清岭,再他肯定的目光再次开口:“天倾,我们不会和你多发生对话,不和你发生肢体接触,只是想看一下你是否健康。你如果特别抵触,就……走到门前,把门锁上,好不好?”
房间里出现了一点点动静,细微的声响。
鹿晓的心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还是强迫自己用温柔的声音道:“我从1数到0,才会开门。1、2、、4……”
屋子里断断续续有声响,不知道是天倾下床的声音,还是他在做别的事情。
终于,鹿晓数到了“0”,握住门把的一瞬间,她紧张得心都出了汗。如果……如果天倾把门锁上了,那么就意味着他对外界好歹有了一点反应,这也并不是坏事不是么?
她屏住呼吸,转动门把——细微的咔嚓声响起,门竟然畅通无阻地开了。
天倾就站在门后,脸色铁青,里捧着一些破碎的布料。
像是随时,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第37章 女装
“天倾……?”鹿晓小心地叫他的名字。
天倾住院半个月,鹿晓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来探望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天倾下床。除了在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他转到普通病房后一直是卧床不起,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短短两天时间,竟然已经好转了??
鹿晓还来不及惊喜,就看见天倾忽然踉跄地超前走了两步。
鲸落在深海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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