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
陆悦容一边悄悄推着陆瑾淮向后退,一边转过身去。
然而那凶狠的男子还是眼尖地看到了被她一直藏着的陆瑾淮,走上前去一把把他抓到了面前。
五岁的小孩儿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登时惊慌地叫道:“娘亲!”
“瑾淮!”陆悦容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抓着陆瑾淮不放,“这位大姐,我们不是坏人,你不要担心。我们只是想让你去医治一个伤患。只要你跟着我们走就好,希望你不要有逃走的想法。”
陆悦容冷了脸:“你放心,我不会逃,但我也希望你能对我的孩子尊重一点,他才五岁,经不住你像抓小鸡崽一般的手劲。”
说完,她便转身去拿了药箱。
医者仁心,她本不该对病患有太多情绪,但是瑾淮是她的底线。既然身边的人都是如此蛮横无礼,她已经第一印象对那位需要自己救治的伤患没了好感。
更何况,如今水匪为患,她甚至怀疑是受伤逃窜进城的余党,为了躲避追捕才如此偷偷摸摸地寻找大夫。
陆悦容一路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隐避的农家小院儿。但是当她回想了一下刚刚走过的路线,却发现,其实这个地方距离自己的医馆并不远,怪不得他们会找上自己。
走进房间,为首男子把陆瑾淮交给手下留在屏风外,自己领着陆悦容进去。
陆瑾淮小声地叫道:“娘亲……”
陆悦容蹲下身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安抚地笑道:“瑾淮不怕,娘亲很快就出来了。”
母子俩才刚刚说了一句话,那男子便催促道:“好了没有?果然是婆婆妈妈。”
陆悦容站起身,收了表情,“走吧。”
那男子领着她进了内室,在距离床榻约莫四尺距离时,他让陆悦容停在了那里,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小声地对躺在床榻帷帐后的人说道:“将军,大夫找来了。”
只听那人传来一声气息不足的气音:“嗯。”
那名下属走回陆悦容旁,说道:“你可以过去了,记得一定要用十二分认真去医治。”
“放心,我是大夫。”
说完,她便走上前去,把药箱放在床榻边的桌案上,从中拿出脉枕。
她看着床榻上围得严严实实的帷帐,还是向一旁的下属问道:“可以拉开吗?”
那人尚未回答,床榻内的伤患便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回答道:“……可以。”
既然病人如此说,陆悦容便十分不客气地拉开了帷帐。
在她垂目看向病患时,便与那个意想不到的、会在这里遇见的人对视上了。
陆悦容愣在原地。
对方身上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伤口渗透出的血液把绷带染成一片暗红色。
她不知道对方是从自己哪一句话认出了自己,明明伤严重得骇人,却仍旧坚持睁着毫无精气神的双眼看着自己。
她感受到了被巧合恶意的捉弄。
许是两人对视了许久,那凶狠男子又叫道:“看什么看什么呢?还治不治伤了?”
陆悦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只好嗤笑了一声,然后把脉枕放在床沿,自己也坐在一旁,抓住邱戎的手臂放在上面,便开始诊脉。
邱戎的这位她不认识的手下,果然是个急性子。
她才刚刚搭上脉,就在一旁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陆悦容叹了口气:“有点遗憾,还死不了。”
那人显然急了,“你这个大夫,说什么呢?给我放尊重点!”
陆悦容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拿着纸笔便到一旁写药方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床榻上的邱戎动作艰难地伸出手来,想挽留她,却只让她的衣襟从自己的掌心溜走。
陆悦容在一旁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叮嘱着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病人主要还是外伤,有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到了内脏,伤口没有好之前,最好不要随便乱动。像你们这样贸贸然把人从漳水搬到城内,多来几次就不需要找大夫而是去买棺材了。”
“还有,伤口的清理很有问题,野外的水源十分不干净,你们没有给病人处理伤口就直接上药绑绷带,万一感染了破伤风,也是迟早要躺进棺材了。”
许是她说话太过不客气,那男子气得胸腔猛烈起伏,“不要以为你是大夫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这就把你扔出去,重新找个大夫过来!”
说着他就要对陆悦容动手。
这时候,一高一低两道声音同时叫住他的名字,喝止了他。
“元猛!”
“元猛!”
——低的那道是有伤在身的邱戎,高的那道是从屏风那儿走进来的人。
陆悦容抬头看向来人,她对他有些印象,是邱戎的一位副将,好像叫周乾。
周乾见到她,惊喜地走上前行礼道:“夫人!”
“不必叫我夫人。”
然而对方并不听她的话,“有夫人在,将军的伤末将也就放心了。”
陆悦容问道:“我师兄怎么没跟来?西北军什么时候要来瀚漳剿水匪了?”
周乾看了一眼邱戎,见对方同意,他便说道:“最近钟老身体不佳,李大人便留在绛贡照顾他老人家了。至于西北军……如今已经没有西北军了。将军这几年一直南征北战,全大顼的匪患基本上都是将军剿灭的,所以这次瀚漳闹水匪将军也被派来了。”
陆悦容说道:“是这样。你们有人知道我师父到底怎么样吗?不佳是怎样的不佳,严不严重?”
他摇摇头,“并不知情,我们也有半个月未曾与绛贡那里联系了。”
既然对方如此说,陆悦容也不好做强求,便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周乾:“这是药方,早晚两次内服,等下我再留几瓶外敷的伤药,绷带六个时辰换一次。今晚喝了药之后可能会发热,我明早会过来看情况。”
“夫人慢走。”
行诊结束,陆悦容挎上药箱,走出内室便领着陆瑾淮离开了。
她一路沉默着牵着陆瑾淮,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陆瑾淮轻轻摇了摇自己娘亲的手,小声问道:“娘亲,刚刚那些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有更新,大家明天不用等
第52章 同居
陆悦容低着头看向陆瑾淮,笑着回答道:“他们就是最近在我们这儿剿水匪的将士。”
他眼前一亮, 语带崇拜地说道:“是他们!好厉害!”
而后又有些颓丧地说道:“原来他们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粗鲁无礼。”
陆悦容矮身示意他趴上来,陆瑾淮乖乖地环住了娘亲的脖颈。
她站起身来, 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和陆瑾淮说道:“其实这些守卫家国的将士们, 原本就是普通人,他们用普通人的身份做着最伟大的事业, 这是他们的职责赋予的崇尚光芒。”
“他们在战场上闯出无数功劳, 是身份的职责。他们私下嬉笑怒骂, 这才是自我。”
“你崇拜的究竟是什么,你想清楚过吗, 瑾淮?”
陆瑾淮到底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儿,他并不太明白娘亲说的话, 他摇摇头, “不懂。”
陆悦容轻笑, “现在不懂没关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一边,周乾走上前去, 替邱戎换药。
“将军,夫人离开了。”
“嗯。”
“属下刚刚进来时看见少将军了,和您长得很像。”
邱戎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实在伤得太重而失败。
“他们……过得很好。”
即使没有他,他们也过得很好。
邱戎不愿意去细思, 为什么陆悦容母子在瀚漳,而纪峘却从未在信中告诉过自己。
因为他尚且记得当初纪峘说过,他想娶一名陆府的小姐,那女子是谁,现在看来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了。
“水患……”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安排下去了,您就安心养伤吧。”
“嗯。”
“只是我们都离开后,把您一个人放在这儿总是不太安全。对了,这样正好可以让夫人过来照顾您!”
邱戎精力耗尽,缓缓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悦容照约定过来给邱戎看伤,她依旧是把陆瑾淮安置在屏风之外,然后自己一个人进到内室。
昨日那名叫元猛的壮汉,想来是已经听了周乾的介绍了,今日见到陆悦容一句话也不说,像鹌鹑似的站在一旁。
她走到床榻边,揭开帷帐,让光线照在邱戎脸上,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昨日里诊脉时她就知道邱戎这一身伤不止是看上去严重,也不知道昨晚他是怎么支撑住自己的,竟然那副模样都没有昏厥。
陆悦容看着邱戎闭目沉睡的苍白面容,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邱戎受到这么重的伤。
西北边陲上面对北夷战无不胜的神话,落在东南浅滩之中,被一群乌合之众折腾到满身伤痕。
也不知道派遣他来剿匪时,皇帝究竟在想什么。知道的,明白这是来剿匪,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是认为邱戎功高盖主,想趁机借刀杀人呢。
陆悦容搭着邱戎的手腕为他诊脉,想来也是连日奔劳,经过昨日那一帖药再加上好好地休憩了一番,至少从脉象上来看,比之前那乱七八糟的脉象好了太多。
陆悦容诊完脉,便收拾着东西说道:“情况稳定下来了,你们好好照顾他,恢复得好的话,要不了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我会不时过来看看的。”
“夫人……”
“有话请说。”
“我们照顾不了将军,今天我们所有人就要继续回去剿匪。”
“是吗?”
“所以……将军还需要您来照顾了。”
嫌妻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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