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定中觑了一眼我的脸,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愉快微笑。
他漫不经心地走进了客厅,望了一眼座中,对上我目光的一刹,瞳孔微微收缩。
斯定中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喜悦,笑着说:“大哥,好久不见啊。”
斯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定中,身体好吧。”
斯定中笑着道:“托大哥的福,好得很。”
家里从长辈到佣人,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我跟着斯定中站了起来,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大哥。”
他低唤:“小豫儿。”
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清减了一点,大约吹了寒风,脸有点冻得发白,但身体看起来似乎也还好,寻常的上班装束,白衬衣和西装外套,清白倦然的脸。
斯定中望了我们一眼,拉着我坐下了。
夜里的晚餐,斯爽没跟家人坐,她的那群姐妹在花厅里热热闹闹地行酒令。
斯家的大餐厅内却是四平八稳的安静。
老爷子坐主位,斯太太坐右首第一位,斯定文坐左边第一位,他的太太坐在我的身旁,我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太太张秉裕小姐,她在年初产下斯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有点圆润的身形,脸上有得体的笑。
不管她知不知道斯定文跟葭妍的这一段故事,待我却是客客气气的。
在深门大院,永远不露声色,也许这是生存的本能。
斯定中坐我旁边,不似旧日的毛毛躁躁,他先招呼老爷子和斯太太吃饭,然后挑了一只白灼大虾,仔细地剔净虾壳,放进我的碗里。
斯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望着我们,眼里全是满意。
我坐在席间,难以消受他的如此殷勤,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一颗心浮浮沉沉的,只好埋头苦吃。
老爷子忽然斜望一眼下座,不轻不重地说:“谁又给你气受了?”
斯成正兀自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爷子是在说他,愣了愣,说:“没有。”
老爷子瞪着他:“那你是什么脸色,谁又让你不顺心了?”
斯成眉头一直微微蹙着,明显是压抑住的情绪:“爸,没有。”
老爷子不耐烦地道:“你这一个多月,每次回家来,饭桌上有吃得下过东西吗?”
斯成的脸白了白。
谷叔忙上前打圆场说:“大少可是胃口不好?我吩咐厨房做点你爱吃的。”
斯成手握住了桌沿,勉强地答:“没事,不用忙。”
斯太太在旁边说:“别为工作累坏了身体,脸色也不太好。”
斯定文笑笑道:“妈,哪轮到你操心啊,集团旗下单单一个小科技公司上月在香港gem上市,随随便便就成了今年规模最大的ipo交易,大哥现在是整个集团年轻一代管理层的精英偶像。”
斯太太又接着说;“既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感情了,只是大少一向不爱听我的话,要我说,跟我打牌的那些太太,有几位的家里,有家世背景和人品相貌都相当不错的适龄姑娘。”
斯成忽然靠在椅背,手撑住一旁的椅子,客气地笑了笑:“是吗,斯太太不妨介绍我认识几位?”
斯太太还真没想到他会搭腔,谁也料不清他话中真假,八面玲珑的斯家主母,一时噎住了话。
斯定中在我身旁,忍不住噗哧一声冷笑。
笑声太大,众人齐齐地望过来,我忍不住转过头瞪他一眼。
斯定中明显故意的,趁机凑过来捧住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我慌忙一把推开了他。
座中的长辈们又哄笑了起来。
斯成忽然掩嘴低咳一声,他端起杯子,侧过了头。
我的手一抖,差点掀翻了筷子。
斯定中扶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声音带了点儿得意:“亲爱的,慌什么。”
我只能默默地忍着。
那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子累了,起身离席,斯成第二个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也走出了饭厅。
一时空了两个位子,席间的压迫感消失,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斯太太正忙着温言暖语地让佣人服侍斯定中喝汤吃菜。
我握着酒杯,默默地发呆,忽然听到谷叔在外面一声低呼:“成少爷!”
我心底一跳,直觉地转头望去,从餐厅半敞着的门,看到门厅的台阶上,谷叔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斯成。
看不见他脸上什么神情,只看得到斯成瘦削颀长的身影,在下台阶时,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
斯太太也吓了一跳,扶着椅子站起来,吩咐一旁的佣人:“去看看大少。”
守候在花园车道上他的司机迅速走上前来,神色却没有谷叔的惊慌,一切动作都是敏捷熟悉而训练有素的,司机先替他穿上大衣,然后扶住他的手臂,谷叔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他当夜没有在大宅住,司机送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i like that you e in here, ag like somebody else.
☆、第56章 五六
婚宴永远是热热闹闹的。
说不完的百年好合,道不完的早生贵子。
新郎新娘在台上交换戒指,孟宏辉跪下来,一番话告白的话说得情意深重,底下的客人齐齐大声拍手叫好。
站起来的时候,他踩住了新娘的婚纱,差点没把斯爽绊倒,斯爽含着感动的泪花,却又忍不住恼怒地瞪一眼,伴娘在一旁掩嘴吃吃地笑。
在相爱的人的眼中,世界总是那么的美好。
眼光移动的一个刹那。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否因为太久不见,我觉得麦绮似乎胖了一点点,但仍然是非常美丽动人的女人。
斯家三兄弟齐聚一堂,并且齐齐携带娇妻美眷,各个英俊不凡,意气风发。
简直是盛况空前的一副景象。
连负责拍婚宴的私家摄影师,都忍不住将镜头移过来,多拍了几张。
到婚宴开始上菜时,我们随着两家的父母坐在一个大圆桌上,菜式琳琅满目丰盛无比,我却完全不知道我塞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到后半段,男人们小酌了几杯后,气氛渐渐开始轻松起来。
斯定中和斯定文开始边喝酒边聊起他在旧金山开办的游艇会。
孟宏辉的父亲替斯成倒酒,斯成赶忙推辞,推辞不过,只好客客气气地端起来,举杯饮干了。
斯定文的太太和我谈论斯爽何处置办的时装,又跟我说起产后身材恢复,麦绮在社交场合,一贯是高贵的仪态,她坐在斯成的身旁,大方得体的笑容,只应付简单的恭维,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从头到尾,我跟斯成,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斯定中找他寒暄了几句,他端着酒杯笑嘻嘻的:“大哥,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啊?”
斯成抬眸不咸不淡地望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麦绮微笑着代为回答说:“四少,快了。”
众人会心地相视而笑。
晚宴过后有狂欢派对,新人包下酒店两层的酒吧,供宾客跳舞畅饮。
十二点的新年钟声敲响,对岸的高尔夫球场有烟火亮起,斯定中难得回来一次,又重新遇见昔日那群朋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到一点,他已经有些微醺,在吧台边大声地唤我名字。
我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扶到沙发上坐着,扯出纸巾替他擦去脸上的酒渍。
我悄悄地回头,将热热闹闹的大厅巡视了一番。
斯成和麦绮在十二点之前已经离开了。
我跟斯定中在国内住了一个多礼拜。
婚礼后的第三天,按照习俗新娘子要回门,全家人在一块吃饭。
斯爽还带着新为人妇的喜气洋洋,追着姑表亲家的孩子逐一派发了红包,又围着我们绕了一圈,然后问:“大哥呢?”
孟宏辉在一旁陪老爷子喝茶,抬头答:“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份合同要在香港签,他昨晚过去了。”
斯爽笑嘻嘻地拍了拍额头:“哦,对,我忘记了。”
饭桌上,斯太太不舍地说:“定中,难得回来,多住几天好不好?”
斯定中说:“不了,还有事呢。”
他跟朋友最近在大海湾区开了一间帆船俱乐部,老爷子也没什么意见,他在银山集团持有的资产和股份,交由职业经理人管理,足够他玩乐到下辈子的了,如果他能把兴趣做成事业,也是好事一件。
老爷子望望我:“小豫儿,你也回了吗,不陪陪父母?”
斯定中抬起头看我一眼。
我低声说:“不了,我也回去了。”
斯太太欣慰一笑。
我爸爸忽然说:“葭豫,你们两个人结婚也一年多了,该抓紧了,斯董等着抱孙子呢。”
斯太太脸上一喜,忙跟着说:“是啊,定文媳妇生了个女孩儿,别提多可爱了,我这做奶奶还没做过瘾呢,斯家这一辈的长孙,说不定就是指望着小豫儿了。”
我脸上沉了沉,低下头,愣是没吭声。
斯太太望了我一眼。
在长辈面前,我很少有这么不知分寸的时候。
眼看气氛尴尬,斯定中出言替我解围:“爸爸,我们会的。”
第二日的下午,司机送我们从罗湖口岸过关。
新年的机票特别紧凑,头等舱都全部订完,我们在香港登机。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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