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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哄 第117节

    说着,桑延把伞递给她:“拿着。”
    温以凡下意识接过。
    桑延提醒:“用那只手拿,不然我怎么牵?”
    温以凡顺从地换了只手。
    下一刻,桑延就握住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他的手掌宽厚温热,牵人的力道重,却也不会让她觉得疼。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温以凡比他矮一个头,这个姿势拿伞有点儿费劲。她注意着桑延的神情,暗暗想着,他看着好像还挺喜欢自己撒娇。
    所幸是这药店离两人订得酒店并不远,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两人进了九点大门,拿出身份证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在此空隙,桑延忽地问:“怎么过来前不跟我说一声。”
    温以凡诚实答:“我怕你不让我过来。”
    “……”桑延看她。
    “怕你现在还不是很想看到我。”
    桑延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说点人能听的。”
    想了想,温以凡又礼尚往来地问:“那你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桑延:“看你不回消息。”
    温以凡稍愣:“因为我在飞机上……”
    “我知道,下回记得跟我说一声。”桑延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慢悠悠地说,“不然你再晚点给我打电话,我就上回南芜的飞机了。”
    “……”
    两人拿到房卡后便坐电梯回了房间。
    桑延放下行李,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想出去外面吃,还是叫个外卖?”
    一进房间温以凡就不想动了:“叫外卖吧。”
    “行。”桑延把手机递给她,把空调打开,“点完就去洗澡,该上药了。”
    温以凡听着桑延的意见点了两份饭,随后便打开行李袋,从里头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她走进了厕所里,渐渐开始神游,想起了自己这回过来的目的。
    拖了一路,到现在也还没提。
    刚开始提了一下,最后还被他把话题扯开了。
    从昨晚到现在,温以凡就一直在思考要怎么跟他说。话题过了之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再提起。只觉得这不是会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怎么说都会导致气氛沉重。
    她叹了口气,心情越发越紧张和忐忑。
    温以凡不知道桑延知道之后,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她知道。
    桑延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他一定是不一样的。
    ……
    等温以凡从浴室出来时,外卖也已经送到了。
    此时桑延正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手里拿着药袋:“过来,涂了药再吃。”
    温以凡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从药袋里拿出药瓶和棉签。她垂下眼,盯着他右手手腕上的红绳,以及上边的雪花小吊坠。
    她有些失神。
    又回想起了桑延的话。
    ――“温以凡,你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你觉得我信不过是吗?”
    想到桑延最后沉默着把她的裤腿整理好的模样。他低着头,背脊微弯,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他深藏着的无力感。跟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模样完全不同。
    桑延握住她的小腿,盯着她腿上的伤,皱眉:“又碰水了?”
    温以凡回过神:“啊,刚刚不小心弄到的。”
    桑延的语气不太好:“明天别洗了。”
    “……”
    随后,桑延拿起棉签,一下又一下地把她伤口上的水擦掉。他的唇线拉直,看着心情明显不佳,但举止却轻到了极致。
    像是怕再重一点就会把她弄疼。
    温以凡盯着他微低着的头,掌心渐渐收紧,鼓起勇气开口:“桑延,这伤口是前几天弄的。我那天在单位停车场遇到车兴德了,就是那个说是我舅舅的人。”
    闻言,桑延抬眼:“嗯。”
    “在南芜,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年前。我有一次半夜加班,”温以凡说,“他是当事人,酒驾撞车了。但当时没出什么事,后来就是跟你一起在‘加班’见到他。”
    “然后他可能是知道我在南芜广电上班,就开始一直来我单位楼下等我,但我也没碰到他几次。”
    “那天他想让我给他一万块钱,我没理他,他就抢了我的包,然后推了我一下。”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温以凡的语气很平静,“之后我就报警了,没出什么大事情。”
    桑延安静听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轻轻地帮她上着药。
    过了好一会儿。
    “我之前,也没实话跟你说。”温以凡很少跟人倾诉,说话的语速缓慢至极,“我爸爸去世之后,我继妹不是很喜欢我。然后我妈就把我送到我奶奶那养了。”
    “但后来我奶奶身体不好,我就被送到我大伯那。”温以凡低声说,“我大伯一家也不是很喜欢我。”
    “高中的时候,咱俩第二次因为早恋被叫家长,是我大伯过去的。我那天回家之后情绪不太好,所以在电话里跟你发脾气了。”温以凡用力抿了下唇,不敢看他,“对不起,但我那说的不是真心话,我没觉得你烦。”
    桑延的动作停住。
    “我搬到北榆之后,车兴德是在我高三的时候搬进来住的。”提到这里,温以凡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就是,他一直,骚扰我。”
    听到这话,桑延把手里的棉签放下。他的喉结轻滚,声音也显得哑:“温霜降,不想说咱就不说了。”
    “没有不想说,”温以凡摇头,继续说完,“填报志愿的那一周,他有一晚进我房间了……”
    温以凡低头,眼神有点空,把这段略过:“但没出什么大事情。因为我大伯他们每晚都是凌晨三点回来,那天也准点回来了。”
    桑延闭了闭眼,把她抱到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点都不敢想。
    完全不敢去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个没任何脾气,性格软,对待任何人都温和至极的姑娘。
    在遇到这种事情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一开始是真的报了南大的,我想跟你上一个大学,我没有骗你。”温以凡的眼眶渐红,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是就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我就是,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没有人帮我。”
    温以凡忍着眼泪:“桑延,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她一点都不想哭。
    只觉得,她是不应该哭的。
    因为就算她受到了不好的对待,也不是她用来伤害桑延的理由。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是不想在北榆和南芜再呆着了。我就想去个远一点的地方。”温以凡说,“对不起,我忘记跟你说了。”
    “……”
    “对不起,我跟你说了那么不好听的话。”
    那么多年。
    她再没去回想过那个时候的事情。
    只记得,她当时语气很重,跟桑延说了很不好的话。
    却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淡忘了。
    今天再深想起来。
    她才记起来。
    她原来说过这种话。
    她原来说过这么不好的话。
    桑延加重力道,把她抱到腿上。他的嗓音发哑,轻抚着她发红的眼角,语气似认真又似漫不经心:“记得我当时跟你说的话么。”
    温以凡抬头:“什么。”
    在这一刻,像是回到了那条暗沉的巷子里。
    两人站在漆黑的雨幕之下,被一把小伞覆盖,距离拉得很近。周围的一切都在拉远,雨声簌簌,那些黑暗也都在消失不见。
    眼前少年的面容长开,五官比当初硬朗成熟,低声重复。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那一年,那个将自己封闭起来,沉默着没给出任何答复的少女。
    在个时候,也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有的。”
    桑延扯起唇角:“那现在说。”
    温以凡吸了下鼻子:“我很喜欢你过来北榆找我,我没觉得出来见你很烦。”
    桑延:“嗯。还有么。”
    “我只是觉得我改志愿了,是我没做好,是我忘了跟你说。”温以凡说,“而且宜荷离南芜好远,我不想你还要像高中的时候一直过来找我。”
    “还有呢。”
    “我没有跟别人约定过,我只跟你约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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