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陈四娘不爱出门参宴,所以宝鸾才对陈四娘没有印象。
而陈四娘不喜交际的性子,令她苦恼丛生的时候无人倾诉。她往来的几个娘子皆她一样,两耳清净不闻窗外事,对世家贵族的那些事根本毫无兴趣。而她现在需要的,恰恰是一个熟知贵族轶事的世家娘子。可像她这样从前不参与任何贵族世家圈子的人,要想一下子与人交好,几乎不可能。
从见到宝鸾起,陈四娘就喜欢上这位貌美和善的小姑子,这份喜欢,在与宝鸾相处半个时辰后达到顶峰。
真真是个可人儿,难怪圣人太子皆疼爱她,换成自己,也会忍不住将这人儿捧在心尖上疼。
陈四娘短暂地为自己的居心不良而愧疚,愧疚过后,无比庆幸自己做的决定。
她今天来,没有别的目的,只为探听太子一件私事。作为太子最喜爱的妹妹,宝鸾是她最好的选择。
陈四娘想着从宝鸾口中探听消息,宝鸾何尝不想从陈四娘身上打听太子大婚的事?
又聊过半个时辰后,宝鸾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她亲热挽过陈四娘的手,主动出击:“陈姐姐,今日这场马球赛是不是很精彩?若你喜欢,下次我带你去东宫看马球赛,阿兄举行的马球赛比这更精彩,啊对了,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我阿兄……”
不等宝鸾说完,陈四娘答道:“我见过太子殿下。”
宝鸾柔声问:“那你觉得我阿兄如何?”
陈四娘声音缥缈,似在出神:“他很好,非常好,是我见过最丰神俊逸的郎君。”
宝鸾继续问:“陈娘子仰慕我阿兄?”
陈四娘一顿,没有作答,她只道:“不瞒公主,我即将和太子殿下成婚。”
陈娘子的直截了当让宝鸾措手不及,本以为要瞎扯很久才能说这个事,没想到人家直接就说出来了。
宝鸾对这个未来嫂嫂的了解又添一笔,心想,原来这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恭、恭喜陈姐姐。”宝鸾稳了稳心神,轻声抛出自己的另一个疑惑:“只是不知为何,宫里宫外竟没有半点风声……”
陈四娘环视周围,示意宝鸾禀退左右。
宝鸾支开宫人。
陈四娘压低声音,悄声道:“因为太子殿下不想娶我,所以没让人传出任何消息。”
宝鸾恍然大悟,难怪陈四娘刚才不让人走开,这会子说话却突然支走人。
原来是因为阿兄不想娶陈四娘。
对于这件事,宝鸾并不意外,但陈四娘肯将这种话告诉见面才一个时辰的她,就让人很意外了。
交浅言深,陈四娘定有事求她。
果不其然,不等宝鸾开口宽慰,陈四娘用恳求的眼神望她:“公主能不能告诉我,太子殿下是否已有心上人?”
宝鸾结巴:“这个、这个……”
这要她如何说是好?
她就知道一个相思,可相思到底算不算阿兄的心上人,她也说不清楚。
即便相思是,她也不一定告诉陈四娘,除非阿兄不介意她透露此事。
宝鸾忽然觉得直来直往或许不是好事,她们才见面呀,陈四娘难道不怕她到处乱说吗?就算她的脸上写着诚实可靠四个大字,被拒婚这样的糗事,也不能直接告诉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啊。
多尴尬,陈四娘不怕尴尬吗?
事实证明,陈四娘确实不怕尴尬,因为她紧接着说:“就算太子殿下有心上人,这段婚事也不可能更改。若是公主肯告知我,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是谁,我定感激不尽。”
宝鸾进退两难,缓声道:“既然陈娘子已决心入东宫,何必在乎别的人。”
陈四娘:“我怎能不在乎,太子殿下宁肯不娶任何人也不大婚,他还……”
宝鸾竖起小耳朵:“还怎样?”
陈四娘敛眉垂眸。
那样的话,如何让她说得出口?
陈四娘微微发怔,想起那天同太子见面的情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
温润清雅的郎君自朦胧细雨中撑伞缓行,身如松竹风姿迢迢,他来到廊下,同她问好,告诉她他是谁。
她心跳狂烈,强行镇定才没有失了礼数。
太子同她坐在廊下看雨,他面容温和,长睫覆眼,用最动听的声音说着令人心碎的话——
“实不相瞒,孤不想娶陈娘子,即便娶了,日后也不会和陈娘子举案齐眉。陈娘子正值芳年华月,何必将自己葬送在宫里?
“娘子莫难过,孤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并非因为娘子不好,是孤自身的原因,与娘子无关。无论和孤大婚的人是谁,孤都会说这番话,娘子切莫妄自菲薄。”
“这桩婚事孤无力更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娘子后悔之前,尽力保全娘子的名声。孤已求过恩典,正式定亲前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娘子大可放心同陈公说明心意另择夫婿。”
陈四娘记得自己颤着声问:“若我不想改变心意呢?”
太子道:“若娘子决意入东宫,人前,孤会给娘子太子妃应有的尊重和地位,人后,孤不会碰娘子一根手指。娘子若是守不住寂寞,可以寻面首,但不能被旁人撞见,更不能怀上孩子。”
她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方问:“殿下、殿下难道不想有人陪伴吗?”
太子起身朝雨里去:“多谢娘子关心,但孤要走的路,不需任何人陪伴。”
烟雨缈缈,太子的身影渐渐消失。这一日,她在廊下呆坐至天黑。
陈四娘从心酸的记忆中回过神,宝鸾韶光般明媚的面容映入眼帘。小公主还等着她的回应。
“陈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谢谢公主关心。”
陈四娘突然有些犹豫,太子那日说过的话在她脑海反复飘荡,她的不甘令她来到这里,可当她真的问出口时,萦绕多日的执念蓦地淡下去。
就算知道太子的心上人是谁又能怎样?难道她就此不做太子妃了吗?
不,不可能的。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无关爱情。
说到底,只是她自己动了贪心而已。
“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莫怪。”陈四娘起身告别,又道:“公主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陈姐姐请说。”
“方才我同公主说的话,公主能否保密?”
宝鸾心想,陈娘子总算回过味知道不该同她说那些话,幸好陈娘子遇到的是她,换做别人,早就嚷得全宫皆知。
到时候,陈娘子该如何自处?
宝鸾应下的同时,再次送上自己的祝福。
一方面,她同情自己的大兄被逼大婚,另一方面,她又同情陈娘子嫁给大兄。
以陈娘子直言不讳的性情,日后往来东宫和永安宫,也许会过得很辛苦。
宝鸾对陈四的观感很复杂,在她看来,陈四今日的行为有些鲁莽,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大做文章,虽然她不讨厌这份鲁莽,但并不代表别人不介意。她敬爱大兄,而陈四是她未来的嫂嫂,无论如何,她希望陈四能够在东宫过得好。
“陈姐姐,日后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找我说。”宝鸾喊住陈四娘。
陈四娘微笑颔首:“多谢公主,但我想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有烦心事。”
宝鸾望着陈四娘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马场奔腾的骏马扬起尘土,如乌云压城般的灰霭盖住陈四娘的身影,她在春日的喧闹中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第47章 ??上巳
太子大婚的消息很快公布天下,婚期定在五月。
为太子大婚的事,礼部早已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差一对新人。虽然如此,宫里宫外仍忙个不停,力求大婚过程中所有细节都完美无瑕。
众人的心思全都耗在太子大婚的事上,今年三月三的上巳节不如往年盛大热闹。
三月三,是全年中为数不多无需夜禁的日子,在这天,人们可以像上元节那天一样通宵达旦尽情游乐。
应康乐相邀,宝鸾前去参加上巳游宴。
自元日夜宴后,这是今年宝鸾第一次见康乐。她有些拘谨,不如从前自在。
康乐将她搂过来抱在怀中,笑道:“怎么,有了封号和食邑,就不认姑姑了?”
宝鸾这才安心伏在康乐肩上,轻语:“才没有。”
康乐打趣道:“你和那小子拐了我一个探花郎,我还没和你算账。”
宝鸾抬眸:“这话从何说起?”
康乐将她原本看好探花郎想收为幕僚却被婉拒的事告诉宝鸾,哼一声捏捏宝鸾鼻尖:“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培养幕僚了?”
宝鸾冤枉:“姑姑知道的,我不懂这些事。”
康乐话锋一转,语气晦暗不明:“不是你难道是那小子?他才做皇子多久,就在这些事上用心思?”
宝鸾下意识掩护班哥,急忙改口:“是我,是我招揽了探花郎,我瞧他生得好看,想让他为我做事。”
“做什么事?”
“就、就那些事,替我打听长安最新的轶事,教我如何讨好阿耶之类的。”
康乐揉揉宝鸾小手:“好了,不逗你,我知道是那小子抢的人,他能让人顶着一张花脸也要为他效劳,这种本事一般人可学不来。”
宝鸾听出康乐话里有话,但她没有多想,细细打量康乐神情,试探问:“姑姑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康乐反问:“小善觉得好,还是不好?”
宝鸾一顿,认真思索后,发现自己答不出来。
她没想过好不好,她只觉得班哥有本事真厉害。
班哥做随奴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没什么不好,是人都会有追求,如今他做了皇子,他的野心自然会比以前更大。
那天他说过的话犹在耳边,他说了,他会变得强大。
他在武场大汗淋漓地锻炼自己,挑灯夜读他没有学过的书籍知识,快速融入世家贵族的往来方式交游遍长安,他聪明勤恳,坚韧果敢,想要什么就争取什么,她相信,正如他所说,他一定会变得强大。
皇后不会给班哥半分权势,他什么都要靠自己,她没有资格判断他做的事是好还是不好。
宝鸾在康乐面前变着法地为班哥说好话,不求康乐能够拽班哥一把,但求康乐不要对班哥留下坏印象。
皇兄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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