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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陆南天愣在那儿,陆不同脸上变色,他知道我开枪有多快多准,即使所有人都朝我开枪,我也能让他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作伴的承诺马上就要兑现了。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我是跟陆南天翻脸了,都有些惊讶。
    “二……三……”陆不同继续报数,但语气已经明显没有上次那么坚定了。
    众人都很紧张,除了陆不同的报数声,显得非常安静,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儿传来念佛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耳边,充满了慈悲怜悯的味道,详和而悦耳,声声直叩心坎,我心里的紧张、焦虑、愤怒莫名其妙就淡化了。
    受影响的人不止是我,在场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更夸张的是有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的人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陆不同数到了八就没往下数了,奇迹般的,眼看要拼得你死我活的三伙人,竟然心平气静地听和尚念阿弥陀佛,就像这单调的四个字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好厉害的和尚!”柳灵儿惊呼一声,把我惊醒过来,然后我从她的视角看到了古塔内站着一个年轻和尚,又手合十低声念诵,身上散发出一波波肉眼不可见的祥和白光,简直像电影特技中佛祖身后的佛光。
    第三章 身陷囹圄
    这个和尚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长得方面大耳,法相庄严,一看就是个高僧,只是这么年轻,怎有如此神通,仅是念几句阿弥陀佛就化解了所有人心中的杀机和恶念?
    柳灵儿好像有些惊慌和畏惧,缩进木人里面,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看不到那个和尚了。
    陆不同突然道:“陆南天,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因为我需要你给其他警察和全真教道士带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们已经管得太宽了,再咄咄逼人,我们将做出强烈反击,那时你们就后悔莫及了。”
    陆南天冷笑:“这样的威胁我听得多了,我也劝告你一句,邪不胜正,法不容情,敢以身试法者必定受到惩罚!”
    我踢了陆南天一脚:“你还不走吗?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是怕我表妹会守活寡才替你说情,快滚!”
    张灵凤气得直跳脚:“许承业,你,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胡说八道。”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我都没骂你重色轻友了,你还啰嗦什么?”
    张灵凤还想说什么,陆南天拉了她就走。陆南天虽然有些顽固和迂腐,却绝对不笨,现在不走就可能走不了了。
    陆南天三人走到了一段路,快要看不见了,陶然才回过神来:“怎么放他走了?”
    陆不同道:“我自有安排,他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杀不杀都一样,何必玷污了佛门清净之地。”
    陶然抓了抓后脑勺:“刚才有个和尚在念经,声音像打雷一样,我好像全身都动不了了,真是邪门,你们有没看到和尚?”
    陆不同惊讶地说:“怎会像打雷?那声音明明悠长清越,如同晨钟暮鼓,让人俗念全消。”
    “我听到的也像是打雷。”有一个江相派的成员说。
    “我听到的像网上下载的念经mp3。”
    “呜呜,我想起我妈了。”
    “……”
    众人议论纷纷,四处寻找和尚,每个人听到的和感受到的竟然都不同,我更加震惊,那和尚究竟有多高的修为,能同时感化每一个人,消弥了他们的杀机和恶念。陆不同本来是要杀陆南天的,听了几句阿弥陀佛之后改变了主意,愿意放陆南天了,而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如此佛音,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什么佛门狮子吼,什么六指琴魔相比之下都太逊了。
    “刚才我看到和尚在塔里面。”我说。
    众人立即把全部照明设施都集中往古塔,几个人进去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好一会儿,哪里有什么和尚?
    我惊疑不定,如果是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神通,难道是佛祖显灵了?我以意念问柳灵儿:“刚才那个和尚是人吗?”
    “应该……可能是吧,当时我很震惊,现在想起来就有些模糊了。可能他没想杀我,但我还是有些害怕,就像是人看见猛烈的大火会害怕一样。”
    这个我能理解,柳灵儿虽然是我祭炼出来的,不算邪物,但毕竟源自老柳之精,有精怪的本质,而且她身上还带有少量邪气和戾气,当然会怕高僧的梵唱。
    众人纷闹了一会儿没有结果,陆不同道:“不要管和尚了,许承业,把枪给我。”
    现在我不能激怒他,枪拿在手里也没什么用,我把手枪抛给了他。陆不同说:“我希望是友好的合作,不要逼我来硬的,现在你可以说了,段静轩躲在哪里。”
    我说:“刚才我只答应说服他把他手里的东西交给你,并没有同意把人交给你,无论如何他是我女朋友的父亲,我不可能让他受罪。”
    陆不同皱起了眉头:“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我勉强可以接受,但你得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我的耐心有限。”
    我摊了摊手:“你也知道的,他是个老狐狸,很不好对付,这是他的底牌,想要叫他拿出来很不容易。”
    陆不同冷笑一声:“如果你是想拖时间,等警察来救你,恐怕你要失望了,他们马上要自顾不暇。而且你最好清醒一点,本派几个长老都已经支持我了,段静轩手里的资源和人脉已经很少,很快就对我没什么作用了。”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真要是没用,他还要兴师动众半夜三更在这里埋伏吗?不过从他的话来分析,他确实已经取得了极大优势,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做出大动作来巩固他的地位了。
    周然一直在用狠毒的眼神望着我,杀他师父我也有一分,他恨死了我,如果我对陆不同没有了价值,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看样子我这次是真的落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我说:“段静轩把所有老本交出来,才不会再跟我作对,我跟他才有可能成为一家人,所以我也希望他交出来,我是有诚意的。但是现在我真的联系不上他,要等他主动联系我,过年之前他必定会联系我的,如果到时我说服不了他,要杀要砍随你了。”
    “最多三天!”陆不同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
    陆不同死盯着我,我也死盯着他,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陆不同道:“这里未必有舍利子,你要挖下去也不容易,如果你能在三天内做到,我把我手上的那颗舍利子给你。如果你没有做到,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在心里冷笑,他如果没有答应把舍利子给阿罗,就不可能拉拢阿罗,所以现在舍利子已经在阿罗手里,他怎能给我?我立即装作有些心动的样子:“这样敢情好,只要联系上他,我一定尽力,他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派你到这里来拿舍利子,不可能三天内还不问你进度。”
    “我也希望他快点联系我。”
    “就是三天!”陆不同眼神变得凶狠,语气非常坚定,挥了挥手收队下山。我很坦然地走在他们中间,多少危难、痛苦和生死都经历了,我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虽然我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但陆南天一定会全力救我的,至于能不能在三天内找到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下山途中我感应到喵太接近我了,可能就跟在我附近,它很聪明,没有擅自行动,只是悄悄跟着。
    陶然一直跟在我旁边,到了山下他跟我同乘一辆车,就坐在我旁边。他的武功远胜于我,我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所以也就不多想了,即来之则安之吧。
    “喂,你不是换日门的代理掌门吗,怎么变成陆不同的打手了?”我带着嘲讽和不屑的表情对陶然说。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合作,我等着吸干你的灵气和魂魄,让你万劫不得超生。还有你的猫,我会扒了它的皮,炖成一锅汤,吃完了汤和肉,把它的魂魄封印在它的骨头里面,丢进女厕所的粪坑。”陶然阴沉地说。
    “吃肉的时候别忘了我。”开车的家伙恶狠狠地说,他脸上有几条细长的伤痕,明显是喵太留下的。
    我一幅很轻松很随意的样子:“恐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你们得听陆不同的。可惜了,你们的老大英年早逝,没人罩着你们了,只能给别人当打手。”
    陶然冷笑道:“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掌门人一直在闭关修炼,在辰州被陆南天打死的只是一个替身。现在他已经神功大成,马上出关了,非常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你的朋友一个个死后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如此,陆南天早就怀疑那天打死的不是真正的大c。瞧陶然这得意样,只怕我们又多了一个超强的敌人,加上之前陆不同的话,很有可能邪派已经大联盟,近期内就要展开强势反击。
    天亮前我们就到了县城,陆不同把我关进了一个小型的冷藏车,车内已经改装,像个小居室。陶然坐在前面副驾驶座,换了一个新的司机,陆不同很亲热地叫他小付,有一次我听到他们交谈,他的职位是榜眼。两个这么重要的人亲自“护送”我,也真给我面子了。
    接下来两天多时间,车子一直在行驶,陆不同等人不知上哪儿去了。有一次小付与陶然交谈,因为兴奋声音提高被我听到了,他们的人在同一时间袭击了全国各地十几外小道观,杀了六个警察,还把一些道观烧了。
    我暗叫糟糕,陆不同敢这样肆无忌惮,就说明他有足够的底牌,已经坐稳了位子,段静轩的重要性大幅下降,我危险了。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陆南天和警方也顾不上救我了。
    第三天晚上,车子停稳,门打开了,陶然阴沉着脸站在外面,小付走进来,把一个黑色眼罩递给我:“戴上去,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许拿下来,否则我只能立即杀了你,明白?”
    我无所谓耸耸肩,接过眼罩戴上,接着小付扶我下车。陶然就在旁边紧跟着,我怕惊动了他,不敢叫柳灵儿出来,只能凭自己的感应。这里很安静,夜虫叫声很多,空气清晰湿润带着花香,地面是平坦的水泥路,附近的建筑物不高,而极远的地方有汽车喇叭声不时响起。由此可以猜测出,这是一个离城市不远,附近有水域的别墅。
    我被带进了一间地下室,眼罩被摘下后,我看到了陆不同与阿罗站在铁栅栏外,眼神都冷冰冰的。
    第四章 精神搏弈
    “已经三天了,你还没有给我任何好消息。”陆不同的眼神既冰冷又凶狠,他高兴的时候面带微笑颇有男性魅力,发起怒来杀气却很重,并且带着些邪性,换了是胆小的人被他看一眼就脚软了。
    “还差几个小时不到三天,也许过一会儿他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平静地说,能拖一分钟算一分钟。
    陆不同道:“很遗憾地告诉你,三天了段静轩没有来救你,你的朋友也没有来救你。看来你交错了朋友信错了人,段静轩也不是那么在乎你,或者……段静轩身上的降头没有解除?我们的阿罗大师对此深表怀疑。”
    阿罗以憋脚的汉语说:“中国,没油人,能解除我的gongtou。”
    我冷笑一声:“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知道你们的降头术源自哪里吗?学了一点皮毛本土化之后就以为天下无敌了,你是没有见到中国真正的高人。”
    阿罗说:“中国,没油巫术高手,现在,我们正统。像佛教一样,印度没油了,我们油。”
    陆不同说:“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讨论,许承业,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段静轩在哪里?”
    我摊了摊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到了杭州他就下车走了,说他准备好了会打电话给我。”
    陆不同眉头跳了几下,转头对阿罗说:“阿罗大师,他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玩,只要没有玩死掉就行。”
    阿罗黑坳坳的脸皮抽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残忍的味道。陆不同说完,见我不为所动,转身就走了。
    这是一个三米乘四米的地下室,四壁和上下都是厚厚的钢筋水泥,地下室在中间用粗大的钢条隔成了两半,我被关里面,铁门已经从外侧栓上并锁住了。
    阿罗转身出去,很快提了些东西进来,包括一只活母鸡。他在铁栅栏外点起了香烛,供上了一个小小的黑色骷髅头,一把奇形的骨刀,开始念古怪的咒语。念了一会儿抓起那只母鸡,用骨刀切断了它的头,用一个大黑碗接血。接了半碗血,把没头的母鸡往身后一丢,那母鸡竟然站了起来,拍打着双翅乱撞,鸡血喷洒,鸡毛乱飞,着实有些吓人。
    接着他从一个袋子里面抓出了一条蛇,也是用骨刀砍了蛇头,把血也装在大黑碗里。然后念了一会儿咒语,吐了一口口水进去,再念一会儿咒语,倒进一瓶像是尿液的东西……
    我有呕吐的冲动,我见过许多人施法,名门正派佛道两家就不用说了,那是大气磅礴,详和肃穆。我们旁门左道中人虽然有些古怪,各出奇招,但步罡踏斗画符念咒时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离不开阴阳、五行、太极、八卦、九宫之类变化。即使是邪派的人,施法时也是很有法度的,哪里会像这番邦妖僧乱吐口水,弄得鸡毛鸡血满地,恶心得让人背上汗毛竖起。
    鲁班门施法也有用到鸡血,但只用公鸡,只取少量点一下,从来没有用母鸡。在一些施法过程中,配合存想会有一些吞津的要求,但绝对没有把口水吐到施法媒介上。这就像是下三滥的泼妇行为,有文化有修养的人绝对不会做,番帮邪术,实在不能以常理来踱之。
    阿罗妖僧捣鼓了好一会儿,开始用那恶心的混合液体在地上画古怪的符号,随着他画出的符号变多,地下室内血腥味变得很浓,某种邪恶的气息在荡漾。邪恶气息的源头是那个小小的黑色骷髅头,我对人体骨骼没有研究,不知道那是人类婴儿头骨,还是类人生物的头骨。
    阿罗妖僧画完之后,开始以邪异的眼神盯着我念咒语,从小骷髅上面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集中到了他身上,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强,眼光越来越妖异,我感觉像是面对两个巨大的风洞,要把我吸进去。
    我闭上了眼睛,集中精神与他对抗,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就像是要把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看透。接着我感觉到有了东西在往我头脑里面钻,我极力阻挡,立即就像是无数钢针在往里面扎。那种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精神层面在痛,实际上头也在痛,精神的攻击通过脑部的神经传给了肉体。
    我知道我必须抵抗,如果被他侵入,我的记忆就会被他知道,甚至有可能被他操控,那真的是比死更糟糕。前不久在古墓里面被阵法的产生的火焰烧烤时,我已经有了一些躲避精神层面痛苦的经验,这时照样施为,意念集中于眉心上方,忘记身体的存在,进入练习太虚幻神功的状态。
    但是这一次与被火烧又有些不同,阿罗的攻击无孔不入,如同逆风而行,越抵抗就越痛苦,只要顺风而去就压力就会减轻而多。人在承受到巨大痛苦时,身体就会本能地采取保护措施,变得麻木或者昏迷,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放弃抵抗,那种软弱和想要回避的念头一浪高过一浪。
    我需要一个信念来支持,那就是仇恨!秀姑是被他杀死的,此仇不共戴天,我有无他,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强烈的仇恨和愤怒果然让我抵抗的勇气倍增,但产生的痛苦也更强烈,不仅是头在痛,全身都在痛,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燃烧,似乎要产生爆炸。
    我有些迷糊了,看到了秀姑站在眼前,用温和的声音说:“孩子,不要难为自己了,是段静轩害死了我,我会去找他的,他在哪里?”
    “他在……”我突然惊醒过来,不对,段静轩绝对不会害死秀姑,是阿罗妖僧打死了她,这一定是幻觉!这个念头一起,秀姑就不见了,痛苦立即又变得非常明显。
    仇恨虽然给了我抵抗的动力,却也让我失去冷静,有了弱点,那么还有什么信心可以支持我?对了,爱,爱才是最伟大的,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凝芷,为了凝芷我要尽一切可能保护段静轩……
    我莫名其妙又变迷糊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拉着凝芷的手狂奔,后面有毒雾笼罩过来,还有很多毒虫漫山遍野而来——这不是在辰州遇到伏击的那个山谷吗?
    “站住!”段静轩突然出现在我们前面,眼露凶光,杀气腾腾,“许承业,我宁可打死她也不会把她嫁给你!”
    我茫然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段轩静恶狠狠地说:“你是一个混蛋,骗子,你骗走了她,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我就一掌把她打死!”
    段凝芷惊恐地叫道:“承业救我,承业救我……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们叫别人帮忙杀了他!”
    我也觉得要叫人帮忙杀了段静轩,但又感觉有些不对,凝芷不是这样的人啊?凝芷很生气:“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话,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杀了他,他跑到哪里去了?”
    眼前已经没有了段静轩的影子,他躲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他在哪里,可是这太不合逻辑啊,不对,这一定是圈套!
    所有幻觉倾刻消失,阿罗正在用邪导的眼光盯着我,我的头又像是被挤碎了一样痛,忍不住惨叫起来。
    恨会让我变得偏激,爱也会让我变得盲目,任何感情都有机可趁,会被阿罗妖僧钻空子,我必须摒弃一切感情,无牵无挂,无喜无悲。其实死并不可怕,要死就死吧,死了之后化为虚无,与山川河流融为一体,如山不动,如水顺流,如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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