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蒿看妈妈要唠叨她,急忙找个借口就出来了。开玩笑,再不走,还不知道被唠叨多久呢。
她想,如果是哥哥说的话,妈妈就会要考虑他的意见,但自己,权威性太差。主要是原来她在家就像个透明人,一般都是听从大人意见的时候多,让妈妈对自己的话没有听从的习惯。
可她后来曾独自支撑起了一个家,又多了许多年的见识,自然知道哪些事是对的,哪些是错误的,长征中领导人的权威是怎么树立起来的,还不是一是个人魅力,二就是通过一次次的成功让别人信服。
作为家中最小的一个,个人魅力这方面不用说了,家人爱她是无疑的,但信则不然。她也得通过一件件事的成功,在家人心中树立对自己的信任。
好在这段时间妈妈有些迷信自己是家里的福星,连自己决定来城里卖蛋卷也没有唠叨多少,基本很痛快就搬来了。可对别的事,自己还是要继续努力。
陈松枝看女儿骑上车就走了,无奈地对杜石林说:“你有没有觉得好好没有原来听话了?看我要说她,找个借口说看她哥就走了。”
“他们两个关系亲密,我们也就他们两个孩子,他们就是最亲近的人。”
陈松枝不依,“你就知道惯他们,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别拿其他话叉开!”
杜石林慢悠悠地说:“孩子大了,懂得的道理比咱们还多,由得他们去吧!”
“那你说我就不能说他们了?”陈松枝听得杜石林这话有些不满。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现在的社会变化快。国家领导人还说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过去的老经验,放在现在也不一定管用。
像我们过去吃大食堂,可后来就分田到户;过去我们那阵子交白卷光荣,现在知识就是力量;过去工人是铁饭碗,可谁能想到效益不好就下岗了呢?”
杜石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陈松枝惊讶地看着他,他搓了搓手,“峰他妈,我也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啊。”
陈松枝却有些感触,点头称是。原来是儿子有主见,现在是女儿,懂得的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说不定自己真还没有女儿看得准呢。不说别的,就这两天半挣两百多的水平,别说小孩子,大人有几个做得到的?
“好了,峰他爸,你说得对,以后我也不多说了。你还是去把那两只鸡的翅膀松开,捆得久了,血凝着那里,别让鸡翅膀坏掉了。”
杜石林听话地去给鸡松绑,不过鸡腿上的绳子他没松掉,还拴在石榴树上。换个地方,得让鸡也适应适应才成,不然都松开了,鸡跑掉可不好追。
杜如蒿并不知道她爸妈已对某些事有了共识。小老百姓也有小老百姓的生活智慧,他们没有思想负担,有自己朴素的观念,谁本领大就听谁的。
她给惊奇的哥哥说了晚上团聚的消息后,怕妈妈不舍得,到晚上他们忙到晚上东西又少,就去订了不少吃食,因为天热怕坏,还放在人家冰柜里,只是和店家说好晚上再来取。又买了一些做蛋卷要用的材料,这才回家。
看爸爸还有时间,杜如蒿和他一起把存放在五金商店那里的东西取了回来。因为原来存的时间比原来说定的少,老板还又还了两元钱。
接着杜石林就上班去了,陈松枝也已经把搬过来的东西各归各位,杜如蒿开始教陈松枝做蛋卷。陈松枝怕自己记不住那些做东西的比例,让杜如蒿记在纸上。杜如蒿发现,告诉妈妈怎么做之后,那些需要动手的程序妈妈不但学得快,还能举一反三。
比如,她看到杜如蒿打鸡蛋是一个一个依次打,说是这样能更容易搅拌均匀后,她直接把面粉用水先搅拌成了稠面糊,然后把需要的鸡蛋全部打破后倒了进去,一口气全搅拌均匀了。
杜如蒿看着这个盆里鸡蛋和面粉完美融合的面糊,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听妈妈解释才知道,面少水多时易起疙瘩,她这样才是做面糊最快的方法。
蛋液调配好,陈松枝开始尝试着做蛋卷。
她看到那个蛋卷架,不由说:“这不是咱们烙饹馍的凹子嘛,不过小了点。”
也是,村里人烙饹馍用的就是这样的圆薄铁片,俗称凹子。杜如蒿觉得,这个凹子还挺有科学道理的,它整体并不是全平的,而是中间处于火中心的部分高,周围部分要稍低一些,这样受热就易均匀。
凹子从正面看是中间高,从反面看就是一面中间凹进去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才有了凹子的称呼。
别说,有着在家烙饹馍的经验,陈松枝做这个是得心应手。又有杜如蒿告诉她的小窍门,很快她做得就不比杜如蒿差了。
看到妈妈熟练地做着蛋卷,杜如蒿舒了口气。这样最好,她上学后也不耽搁家里挣钱的大业。
她不由对陈松枝翘起了大拇指,赞道:“妈,你真厉害,一上手就会!”
“你这个丫头,你妈还需要你表扬了?这和咱们在家做焦馍差不多。”
吃炒豆和焦馍是当地二月二的一个风俗,当天焦馍还要给蚂蚁一些,不知道有什么说头。说是焦馍,其实就是烙比较薄的烙馍,面比平时的要稍硬些,面里揉进去芝麻,这样在凹子上一焙,再在炉子边一烤,就变得焦脆。杜如蒿小时候就很爱吃。
说是这样说,陈松枝也露出了一个笑脸。原来女儿在家给她说过这个步骤,听着一步一步挺复杂的。没上手试前,心内总有些忐忑。不过作为大人,她又不好在女儿面前示弱。现在她很快就学会,想想光明的钱途,不禁有些激动。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做了一批出来,这可比杜如蒿原来一个人快多了。做出这一批后,杜如蒿阻止了妈妈,有这一批就可以应急了,这东西膨胀着占地方,再多了不好带。
把东西向三轮车之前,杜如蒿突然想起一件事,“妈,您原来骑过三轮车吗?”
陈松枝摇摇头,这种人力小三轮车,在村里谁买它啊,装不了多少东西,速度也不快,太不实用,她哪有机会骑?
“那您先骑着试试,咱们再装东西。”
“这个还需要试?应该比自行车好骑才是,三个轮子,多稳啊!”说是这样说,陈松枝知道女儿不会无的放矢,真是骑上去用力蹬着向院门方向而去。
三轮车歪歪扭扭地动了,不是陈松枝反应快,她差点把车子撞院门上。
“这是怎么回事?自行车两个轮子我都骑得老练,还能带一个人,三轮车又不会自己倒,结果却歪成这样?”
杜如蒿急忙从后面拉住了三轮车,妈妈力气大速度快,她都没来得及说开始慢些车子已跑了出去。
“我听说不会骑自行车的人蹬上三轮车就能走得很稳,可会骑自行车的人反而不行,因为会下意识保持车子平衡,这样反而骑着走不直。”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再练练!”原来陈松枝也是附近有名的能干人,人也长得漂亮,不然那时候还是工人的杜石林也不会相对象时一眼就相中了她。
所以,陈松枝骨子里还是很好强的,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她阻止了女儿要帮着拉车的主意,开始练习骑车了。她觉得三轮车又不是自行车会摔倒,她只是练练走直线罢了,哪里还需要女儿在护驾?
练了有半个小时,陈松枝满意而归,“好好,装车,我们出发!”
看妈妈骑得已很熟练,杜如蒿也听话地把东西都装了上去。
☆、第18章 喜悦
母女两人去的还是原来杜如蒿摆摊的地方。
看她们去了,一个附近乘凉的人还说:“小姑娘,你终于出摊了,我每天都要来这里看看,家里的小孙孙特别喜欢吃你做的蛋卷。”
“我家小孩也是,买别家的还不成!”
“前几天家里有事,以后只要天气没问题,我们就出来。”杜如蒿边笑吟吟和她们聊着,边和妈妈一起把车里面的东西搬下来。
为了自己上学后的生意,她还介绍道,“这是我妈,我的手艺都是遗传自她,阿姨今天要不要来点尝尝?”
“要的要的,闻着就是这个熟悉的味。”
一个顾客要了一包走了,余下的七嘴八舌议论道:“大妹子,你可真有福气啊,女儿学习好,还这么懂事。现在的小孩,多得是天天向家里要钱,哪像你女儿,前两天还自己一个人出来挣钱!”
“是啊,你是怎么教育的?我亲戚家的小孩,他妈是天天在家监督他都不学,有什么经验没有?”
陈松枝听得别人夸女儿,那是眉开眼笑,感觉比挣钱还要让她高兴。强忍着也要夸女儿的心思,还不得不谦虚地说:“他爸忙,我也不懂,她这都是自己学的。不过是从小时候开始,家里干什么,她都跟着干,可能是干习惯了。”
实情也是如此,农家人一年也没多少闲的时候,只要找活干,总是有要做的活计,孩子都是散养大的。自家儿子争气,成绩一向都好,女儿则完全是被儿子带着学起来的,他们夫妻真没为此操过心。
说说笑笑,也不耽误两人干活。两人速度比较快,陈松枝做蛋卷,杜如蒿就调制蛋液并收钱。她笑容甜美、声音温柔而态度大方,一般闻到甜香味来的,都会或多或少带走一份。两人合作,刚刚赶得上供应来买的人群。
等到傍晚收摊回家,想到挣到的钱,陈松枝破天荒让杜如蒿去买点好吃的。
“妈,怕晚上东西都没多少了,我中午已买了一些,在人家冰柜里放着。”现在听到吩咐,杜如蒿连忙解释。
“你啊,主意可真够大的。”陈松枝又说了几句,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感慨,女儿大了,想问题还想得挺周到,自己真可以放手了。
杜如峰下午放学与上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足够他回来快速吃个饭。
可今天晚饭的丰盛让他有些惊讶,一盘糖醋鱼,一盘凉调猪耳朵,一盘青椒肉丝,还有一个凉拌凉菜,都赶上过年了。再说过年自己家也多是烩菜,肉多些,像这样一盘盘做出来,很少见。也就是有娇客来,男人们喝酒时,才做些下酒菜。
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放好,杜如峰不由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陈松枝看一家人都坐下,把筷子放好,这才说:“还不是你妹妹,说今天我们搬家,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买了这么多菜。”
一家人,吃那么多品种做什么,陈松枝说着还有些肉疼。四个菜啊,都是十一寸的大盘,还多是荤菜,这一下午差不多就算白干了。
“妈,以后我会让您天天都能吃这么好!”杜如蒿讨好地冲她笑笑,知道她心理上还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
“别说天天了,以后一星期吃一次我就念佛了。”
果然,妈妈还没有那种会多挣钱后提高生活品质的意识。杜如蒿笑而不语。
杜如峰打岔,“妈,你们下午挣了多少?”他已从妹妹口中知道,她以自己前几天挣钱的事说服爸妈搬来县城,很高兴一家人能在这里团聚。这样他再不用一个月才坐车回去一次,可以像城里的同学一样,天天都能见到家人。
“妈可厉害了,我说了一遍她就知道怎么做蛋卷了。一下午我们两个合作,挣了有50多元呢。”
“真不错!”杜石林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这城里的钱就像白捡的一样!”虽然有女儿做出了榜样,陈松枝来县城之前还是有破釜沉舟的感觉。现在真挣到钱了,才切切实实把心放下。
杜如峰也很高兴,“主要还是好好的方法好,妈您学得也快,不然钱这么容易挣,县里的人早成富翁了。”
“这倒是正理。好好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先是那天去喊你爸,又做这个蛋卷挣钱。还有,前天也是好好灵醒,不然咱家的鸡可就被偷了。”
“有小偷?”杜如峰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你们没事吧?”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嘛,什么事也没有。倒是那个孙拴子,想逃跑的时候一下子掉到了我们猪圈里,臭得都没人想碰他,倒省了他又挨一顿打。”陈松枝口才不错,把那天的事说得活灵活现的。
杜石林和杜如峰这才知道详细情况,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杜如峰说:“夏天是猪圈最臭的时候,我估计他宁愿挨顿打也不愿掉那里面。”
“我想也是,可惜他不但掉了进去,还几次都没爬起来,估计里面的臭水也喝了。”陈松枝想起这事就有些乐不可支。
一家人也没那么多规矩,说说笑笑,十分快乐。兄妹两个对视一眼,杜如峰道:“妈,好好是我家的福星,我们在家说可以,出去可千万不要说漏嘴啊。”
“放心吧,你妈我有分寸的。”
“哥,”吃了一口爽脆的猪耳朵,杜如蒿说,“以后你还是回来吃饭吧,总比学校的饭有营养。别怕浪费时间,来回的时间,只当锻炼身体了。”
“是啊。”陈松枝也附和,看到儿子那么瘦,她也心疼,脑力劳动很消耗能量的,儿子又处于最辛苦的时候。
其实在县城住的许多同学也都在自己家吃饭,只有他们这些原来村子里考出来的,离家远没办法才选择住校。现在自己家也搬过来了,杜如峰自然更乐意回来吃饭。
一家边说边吃,四个盘子的菜看着多,可杜如蒿兄妹正在长个子,杜石林是个壮劳力,竟然被他们吃个净光。
吃完饭杜如峰就走了,杜石林自告奋勇去刷碗,说母女两个一下午辛苦了,做家务就交给他了。
他们这里偏北方,特别是村里,一向做家务都是女人的事,看爸爸有些笨拙的动作,杜如蒿有些不适应。她去帮忙,却被杜石林拒绝。
转眼间,杜如蒿家搬过来已有一个星期了,她每天都和妈妈一块出摊。其实,两人一起出摊两天后,陈松枝就让她不要再跟着去,说她一个人就行,劝杜如蒿回去学习。
有时候杜如蒿觉得学习也不是那么重要,她又不是绝顶聪明,能做研究的那种人才。也就是个一般人,学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而考上大学,除了在见识等方面能再提升一些,毕业后还不是要回到社会工作,而她在社会这所大学里所学到的,已经足够了。
因此,杜如蒿试图和爸妈商量不再去上学,和妈妈一起在家里做蛋卷,尽快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却被训了一通,说挣钱是父母的事,而她的任务,还是要认真学习为主。
知道改变不了爸妈的想法,杜如蒿也死了不上学的心。可看着妈妈在这样火热的夏天出去忙碌,自己又没正式开学,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独自去学习。她宁可收摊后晚上再学,只当劳逸结合。
女儿体贴孝顺,陈松枝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贫贱家庭百事哀,同理,人挣钱了,心情也会愉快。陈松枝在女儿的劝说下,手面也大方起来。
谁有钱了不会过好日子啊,原来是没办法。一年就那么多收入,要替儿女把将来上大学的学费攒出来,要替儿子存一些将来娶媳妇的钱,要留一点儿以防意外,日子自然就过得紧巴巴地。
可现在不同,只要天气没问题,每天都有上百块的收入,并且房子也买过了,女儿还说以后更可以增加品种,挣的钱只有更多,她自然舍得改善生活。
她已听女儿说了,吃饭得有营养,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学习的需要,保证他们成长的需要,所以,家里现在是不断买骨头熬汤喝。天天家里菜多了,水果也多了。
从老家带过来的两只老母鸡,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又开始有规律地下蛋。杜如蒿说这样的蛋好,鸡是真正喂的粮食,下的蛋更环保。每天收到两个蛋,陈松枝就给儿子和女儿每人一个,如果只有一个,就给儿子补身子。
在杜如蒿的劝说下,陈松枝还买了一些鸡蛋,他们夫妻每天也吃一个。这可把她心疼坏了,不断地说早知道就不把家里的鸡卖掉了,都带过来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松枝觉得这段时间,明显儿女的气色都不一样了,儿子好像也壮了一些。而她自己的身体,好像腰也不疼了,不知道是不是吃鸡蛋的缘故还是干的活轻松的原因。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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