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宋卿无视棋局上他的刻意引导,而是将手里的白子堵住了他妄想瞒天过海的一条路。
果然越太子便说道:“你这人真是,就不知道让一让本太子么?!就不怕本太子恼怒之下发兵齐国,到时候你可是万死难辞其咎!”说着他将宋卿下的那一颗白子捡起来放回了宋卿的棋盒里,十分“体贴”的说道:“不过本太子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悔一步。”
宋卿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然后啪嗒一声把白色的棋子下到了另外一边的路上,瞬间,原本三颗子的路连成了四颗。宋卿抬起眼来对着越太子微微一笑:“殿下,你又输了。”
越太子却突然发起恼来:“不好玩儿!不玩儿了!来人,把这棋盘给我搬到厨房去烧了!这些棋子全都给我倒进湖里去喂鱼!”
宋卿任由棋盘棋子被下人撤走,又摆上了果盘点心,然后对越太子说道:“太子,时日不早,我得回去了。”
此时夕阳下沉,天边只剩下青光。
越太子十分自然的说了句:“不如就在使馆宿下。”
宋卿还未说话,就听到一道声音道:“宋青,舅舅特意叫我来问,天色已晚,怎么迟迟未归。”
宋卿越太子都是一愣,然后齐齐望去,却见萧川正面无表情的从院门踏步进来,面沉如水,他先是看了宋卿一眼,然后刀一样的锋利的目光就朝着越太子射了过去。
☆、第47章 蛊
越太子的目光扫过两名紧跟在萧川身后进来的羞愧难当的守卫,声音清淡却带着莫名的寒意:“自己下去领罚。”
两名守卫身体震了一下,行了一礼之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越太子说完懒懒的往后一倾,便斜倚在软榻之上,脸上的寒意已经变成了讥诮的笑意,看着萧川道:“我竟不知,我这越国使馆竟可不经通传,就可擅闯入内?齐国镇南将军府的公子,也未免太失礼了。”
萧川一拱手,朗声说道:“我登门拜见,但是门口的守卫既不通传又拦住去路,才不得已失礼闯门,还望太子体恤我寻人心切,恕我无礼之罪。”
越太子一笑:“既然是来寻人,那现在人寻到了,萧公子可以放心的回去了。顺便请告知顾先生一声,天色已晚,今日宋公子便宿在使馆了。”
萧川脸色一变,盯了宋卿一眼完全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冷声问道:“你要宿在这里?”
宋卿对于萧川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却又担心他因此得罪了越太子,便瞪了他一眼,然后温言对越太子道:“先生有言在先,府中人若要外宿需提前在府中报备,故而,宋卿要辜负太子厚爱了。”
随后萧川与宋卿一前一后从使馆中出来,萧川踏着大步走在前面,一点也没有要搭理宋卿的意思。
宋卿一看外面只有萧川的马车,将军府与顾府又隔了一段距离,正在犹豫该不该叫越太子找辆车送自己回去,久不等宋卿上车的萧川就猛地掀开了车帘,瞪着她恶声恶气道:“怎么还不上车?”
宋卿略一踌躇,就上了他的马车。
一上车就问道:“谁得罪你了,这么大的火气?”
萧川郁结,差点被气堵死,随即冷笑道:“没有谁得罪我。我看你这些天倒很是乐不思蜀啊。每日与那越国太子招摇过市,想必是不知道坊间的风言风语传的有多难听?”
宋卿笑:“我又不是女子,怕什么风言风语。”
就是因为不是女子,传的才更难听!
萧川气恼,偏偏不能直言,更是恼怒。
宋卿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想了想,往他那边凑近了点,柔声说道:“你这些天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每日在府中等你,都不见你来找我,倒是把越国太子等来了。”
说到这个,萧川心里又是心虚,又是安慰,好歹他也是在盼着自己去找他的,嘴上却依旧冷硬:“我看你与那越太子相处甚欢,还有,你方才在使馆瞪我是什么意思?”
宋卿道:“到底是一国太子,你大刺刺的闯进去不说,言辞还如此逼人无礼,若是真惹恼了他,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萧川听她话音竟是完全是为自己考虑,心里就是一软,语气也就强硬不起来了,只是还放不下面子,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宋卿见他似乎余怒未消,就小心试探道:“那日我醉酒,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让你气了这么多天都没来找我?”
一说起这个,萧川就浑身不自在起来,梗着脖子说道:“谁说我生气了,你以为本公子像你么,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本公子也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的。”
“是是是。”宋卿只能为他顺毛:“萧大公子贵人事忙,没有空来陪我这样的闲人,以后啊,若不得公子传召,我绝对不去打扰。”
没想到宋卿这么说,萧川反倒炸毛了:“你不去找我?还打算去找越太子吗?!”然后就对着马车外正竖着耳朵听着马车内动静的马夫吼道:“停车!”
然后宋卿就被莫名奇妙的“赶”下了马车。
萧川余怒未消的声音从马车上传出来:“回将军府!”
马夫对着宋卿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就转了弯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了。
宋卿看着走远的马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赶下马车的?
跟青春期的小男生相处真是太累了。
宋卿叹了口气,摇摇头往顾府的方向走去,幸好,已经过了将军府,离顾府的路也并不长了,希望还能赶上晚饭。
走到顾府的时候,正遇上老十正要上马车。
见到宋卿就说道:“怎么今日这么晚。我都准备去越国使馆要人了。”
宋卿说:“顾先生不是让萧川去找我了吗?”
老十纳闷的说:“没听说啊。他就来问了一下你回来没有,连顾先生的面都没见啊。”
宋卿心里就有些奇怪。
老十又说:“怎么今天你走回来了?那越国太子今天没派马车送你回来?”
“别说了。”宋卿一边往里走一边郁闷的说:“顾先生的好外甥,今天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把我从使馆接出来又把我从半路上丢下了。”
“那个小魔王,也就只有在皇上还有先生面前乖巧些,”
到了第二天,宋卿就接到了顾彦池的命令,从今日开始不准出南苑,同时对外告病,谢绝一切宴请,在府中修养。
虽然有老十一直在安她的心,每日吃穿用度也丝毫未见缩减,但宋卿还是莫名的感觉到了恐慌。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遇到突发的情况就难免慌乱。
幸好还有老十会来定期探望她,给她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越国太子派人前来找过一次,听说宋卿告病之后又送了一大堆的药材。萧川是在第二天才听说宋卿生病了的。
纠结了好久之后跑到了顾府打听情况,还死活要见宋卿一面。
正好遇见了正从华林楼帮宋卿打包一份点心回来的老十。
老十本来想就当没看见,提着点心就准备进门了,结果被萧川硬拉了出来:“十叔,宋青他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病了?连看都不让看?”对于像老十这种跟了顾彦池很多年的老人,萧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看见了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十叔的。
老十从下到上打量了萧川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说:“你还好意思上门啊,昨天把她丢到半路让她一个人回来,你知道她旧伤未愈,现在天气又凉了,一路走回来就吹了一路的冷风,能不病吗?”顿了顿,瞥了眼萧川一脸羞愧的表情,一挑眉毛,又说道:“那小子回来还哭了一顿,你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瞪着萧川
“没有没有!我真没有欺负她。”萧川一说完,又想起前天晚上自己好像的确是对他横眉冷眼发了不少脾气,顿时又有些心虚,小声的问道:“他、他真的哭啦?”
“可不是吗!”老十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说:“以前在南岭的时候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痛没听过,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前天晚上可是把枕头都给哭湿了。萧川,你不要仗着是先生的外甥就欺负她啊!我可不答应!”
萧川半是内疚半是羞愧,偏偏还要嘴硬::“那天晚上风是有些凉,但他身子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病就病了?再说我怎么欺负的了他,狐狸似得狡猾谁又欺负的了他?......”又忍不住问:“那、那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老十说:“还昏睡着呢。先生说了,让他好好养着,什么人也不见。包括你在内。”然后对着两名守卫道:“看紧了,别让人闯进来。”
然后就提着点心进了门,直奔南苑去了。
萧川还想进去看一眼,但门口的守卫得了令,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去,到底对自家这个舅舅是敬畏的,也不敢强闯,在门口徘徊来徘徊去,到底还是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回府之后差人送了一堆药材过来。
宋卿吃着老十专门从华林楼打包回来的点心,有些奇怪老十的好心情,忍不住问:“怎么?又跟谁打赌赢了钱了?”
老十哈哈大笑道:“我进来的时候啊,在门口碰着萧川了,把他教训了一顿。”
宋卿问:“他哪里惹着你了?你没事教训他做什么?”
老十说:“大晚上的把一个小姑娘丢在半路,就该教训。吓唬吓唬他让他下次长点记性。”
宋卿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萧川又不知道我是个小姑娘。”
老十这才恍然过来:“哎!也是啊。”
宋卿笑过之后又正色道:“您也别动不动就把小姑娘挂在嘴边,说顺嘴了要是到外面去也说漏了嘴,到时候不仅我要倒霉,连顾先生也恐怕要受到牵连。”
老十听得进劝,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我一把年纪了,到不如你这个小丫头思虑周全......哎哟,看我这脑子,又说错了。”
宋卿啼笑皆非。
用过点心,宋卿又开始打听宋简他们的下落。
老十说:“先生既然现在没有意思要让你知道,你问我我也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别费心思了,等到先生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宋卿说:“我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老十意味深长的说:“放心吧,先生既然把他们从南岭带出来,也是看中他们的能力,将来自然有机会见面的。”
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了。
宋卿稍感安慰,张了张嘴,还想从老十嘴里套出顾彦池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置自己的,老十就已经先察觉了她的动机,站了起来:“你也别在想着套我的话了。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能说的,只要先生没开口,我也不会再说。你啊,就安心等着先生的消息吧。”宋卿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提着吃剩下的点心走了。
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顾彦池了,之前是生怕顾彦池找她,现在却又怕顾彦池不找她。与其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等待随时可能到达的厄运,就像是在头顶上悬了一把铡刀,随时有可能会掉下来。宋卿宁愿顾彦池能直接给个痛快。
而顾彦池就像忘记了还有宋卿这个人一样,这把铡刀,始终都没有掉下来,宋卿就在这样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中,安然的度过了十天。
漆黑的天际挂着一轮清冷的弯月,寥寥数颗黯淡的星子点缀周旁。
整个首城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顾府顾彦池的茶室,却还点着一盏灯笼,炉上的茶壶被烧开的热水水汽不停的冲撞,壶盖与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来。顾彦池闭着眼,却并没有睡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时,南苑的宋卿,此时却处在水深火热的生死险境之中。
☆、第48章 蛊.发
宋卿是被腹中的剧痛硬生生疼醒的,这种疼痛来的毫无预兆,却来势凶猛,一时像是有一头野兽在她腹内横冲直撞,一时又像是有千百只虫在肚子里啃咬着她的内脏,这种痛比用利器划破皮肉还要疼上一百倍,疼的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她死死地按住肚子试图缓解疼痛,想要呼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真疼啊......比世上任何一种疼痛都要疼......宋卿此时此刻甚至觉得,如果继续这么疼下去,可能真的会活活疼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得找人来救她。
宋卿强忍住疼,咬着牙,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肚子,然后咬牙用尽全力一滚,就直接滚落下了床,身体撞在地上的一瞬间,宋卿惨哼一声,整个人都疼的抽搐了起来。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是滚在了无数的细针上面,把全身上下扎了无数个针眼,连衣料摩擦都像是在拿着一把针在皮肤上划。
宋卿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趴伏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了动静,任由脸上眼泪横流。腹中钻心的疼痛毫无止息之势,宋卿觉得大概自己今天真的是要活活疼死了。
宋卿忽然惊觉,难道这就是顾彦池对自己的处置吗?最终还是决定处死自己?还选择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宋卿这一瞬间可以说是心寒无比,万念俱灰,连腹中的疼痛都加剧了几分。
就在此时,客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宋卿隐隐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往寝室这边走来,宋卿心中忍不住再次升起了一丝生的希望,张大了眼睛看着这边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窜了进来,纱窗洒进来的月光本就暗淡,再加上来人脸上蒙着面罩,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谁,宋卿心中忍不住想,是不是顾彦池怕她没死成,所以派人过来补刀的?
而来人猛地一下看到地上正趴着一个人,还睁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就往外跑,还没跑出几步就突然惊醒过来,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又小心翼翼的摸了回去,定睛一看,顿时就是一震,却见宋卿脸色煞白,脸上也说不清是汗还是泪水,平时总是镇静从容的表情此时却布满了痛苦之色,好像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三步并作一步奔了过去,将宋卿一把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环抱着,急声道:“宋青,你怎么了?!”同时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罩,宋卿此时已经疼得神志模糊了,少年英气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显得模糊不清,她却一下子认出了他,她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的,却最终只能无声的蠕动嘴唇:“萧川......救我......救救我......”
萧川看到宋卿这副模样,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握紧了,疼得厉害,眼眶都红了,语无伦次的说:“宋青,你别怕,我救你,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将宋卿从地上抱起来,一脚踹开了大门,然后大步朝着外面走,一边疾走一边大吼:“来人啊!救命!来人!!!!”
他吼几声又低下头来柔声安慰:“宋青,没事的,别怕啊,我来了,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宋卿只是闭着眼睛神色痛苦,根本不能答话。他话音几乎带着几欲崩溃的哭腔:“来人啊!快救救她!舅舅!舅舅!”他一声声的大喊,脚下却是健步如飞,几乎是要飞奔起来,朝着顾彦池的住所飞奔过去。
宋卿想跟他说,不要去找顾彦池,但是腹中的疼痛一刻也未曾停歇,别说说话,就连轻缓地,都带着钻心的疼。
萧川这一番动静着实大得很,整个顾府的人全都被吵醒来,又被老十带着人压了下去。
顾彦池看着萧川小心翼翼的把宋卿放在床上的动作,目光微微闪动,然后对老十道:“老十,你亲自送他回将军府,务必要将他亲手交给萧将军你再回来。”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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