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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宣紫说:“去开吧。”
    安宴说:“不用。”
    宣紫懒懒睨他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那我去开。”
    安宴在里头上了反锁,她先解了,这才扭动门把。上了年纪的木门,合页生锈,猛然一开便是吱呀一声。
    宣紫还欲去看是谁,门外的人已经和她热情拥抱,用流利的英文说:“惊喜!”
    宣紫心跳猛然加快,头贴在他的西服上,深深一嗅,是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嗅觉快过听觉,她几乎立刻就认出这人是谁。
    而安宴快步赶来,将抱紧宣紫的男人用力一扯,男人被这股强大外力推搡地趔趄一步,走出安全距离之外。
    男人一脸的不解,摊着手冲宣紫问:“怎么回事?”
    宣紫想去扶他,说:“对不起!”手却被身后面容铁青的男人死死抓住,下一秒,她在强大的力量下回到安宴的怀里。
    他呼吸炽热,看看怀里的女人,又看看对面的陌生男人,一字一顿道:“别碰我的女人。”
    站得远些,孟溪林得以更好地打量这男人,人高马大,气质清贵,五官精致,若是以貌取人,他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
    宣紫站在这人身边,如同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往日在他身边的剑拔弩张、张牙舞爪不见影踪。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她就怨念深重地冲他大喊:我爱的那个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孟溪林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男人,但这一刻动了破坏的心思,于是饶有兴味地走去两人面前,朝安宴伸出右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安先生是吗,久仰大名,我是乔安娜的未婚夫,我中文名叫孟、溪、林。”
    风声猎猎,眼前一道光影飞转,下一刻,孟溪林被安宴的快拳打到嘴角。
    孟溪林连连后退,直至撞上坚硬的墙壁,疼痛自脸颊一度蔓延至后颈,再火辣辣地烧向背脊。
    安宴还嫌不够,捏紧拳头气势汹汹而来,拎着孟溪林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再一拳打在他下颔上,目眦欲裂地吼道:“你再敢胡说!”
    孟溪林被揍得头昏眼花,早年强身健体练过的柔道底子还在,在安宴的硬拳又一次要落的时候,本能般将手死死勒在他的腰带上,再于力气爆发的下一秒将他整个人过肩摔下。
    宣紫急忙分开两人,大声说:“你们两个别打了!”却是在安宴从地上爬起的一刻,挡在孟溪林面前,如同一只护住雏儿的母鸡。
    她在保护他。
    这一点认知更加激化了安宴的怒意,他一把推开宣紫狠狠出拳,却在半道被破,孟溪林将拳化解,紧紧锁在自己掌内。
    孟溪林口腔内有粘膜撕裂,吐出一口血水,含糊不清地说:“安先生自重。”
    宣紫撞上墙面,又忍痛走过来,两手用力,将安宴推开,说:“你别再发疯了,如果不想闹得以后大家连面都见不到,就先让我们走。”
    安宴怔怔看着她。
    宣紫读得出他眼中的那些震惊和苦楚,也明白他现在心中有一千一万个问题想和她当面对质。只是她被那不会说话的默默弄得心烦意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顾及他的心思。
    她挽着孟溪林,一点点往走廊的尽头走,往与他相反的反向走,离开这片随时能摧毁她心智的地方。
    身后,安宴仿佛被抽干力气,颓然地倚去墙壁。
    她刚刚说的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主要昨天榜单差了154个字我才这么挫的发了两百字
    ☆、chapter 25
    chapter 25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宣紫在感情低潮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的话,不会是随时等着看她笑话的从泠,不会是自己生活都一团糟的纪翔,而该是面前这个坐在高脚凳上,鼻青脸肿的孟溪林。
    她曾经聒噪如一只饥饿的蝉,追在他身后,一遍遍问他一个男人的专一究竟有多久,为了一个爱的人,甘心忍受多长的等待。
    孟溪林每次都不屑一顾,说永远不要高估一个男人的耐性。
    她却很认真地告诉他,安宴不一样,哪怕是分开十年,二十年,他都会守在原地等她回来。
    他曾听过他们恋爱的每一个细节,也好不容易在威逼利诱下承认安宴会是男人中的例外。
    一朝见面,他却见证了他们最狼狈的一面。
    宣紫拿钳子夹沾着黄色消毒水的棉球,对着孟溪林这张一见就欠揍的脸随意乱按。
    他痛得牙间“嘶”声连连,仍旧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愿多皱一下。
    宣紫更加恨得牙痒痒,你不就犯,那我变本加厉,棉球专往他的伤口上扫,血一流,再按一按。
    孟溪林被迫害惨了,抓着她的手腕,将嘴里染得通红的棉絮吐出来,冲对面的女人抬了抬下巴,说:“干嘛,谋杀亲夫?”
    宣紫手上动作一滞,气无处可撒似的将钳子对准他的手背,狠狠一扎,质问:“孟溪林,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你以前伪装的太好,还是我眼瞎,你不像是那种会煽风点火的小人啊。”
    孟溪林连忙松开她,握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不能。”
    “……”
    “你到中国来干嘛,是要窃取情报消息,还是倒卖外国技术,你现在很缺钱吗,信托基金都用去给你爸打官司了?”
    孟溪林眉一挑,“真没人提醒过你,你说的笑话一直很冷吗?我为什么就不能因为你才不远千里的跑过来,不然谁要抛弃熟悉的环境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来。”
    宣紫噗嗤一声笑得不行,说:“我不会说笑话,你说笑话的功力倒是见长。你会为我过来?”
    他冷笑着摇头,不想回答。
    宣紫:“喂,孟溪林,我和你说话呢,你真的为我而来?”
    孟溪林眼神一暗,将台上的东西收拾规整,边说:“我一个同窗在这边工作,说这边实验室堪称顶尖,我过来看看,看对我研究会不会有帮助。”
    宣紫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语带讽刺地说:“到现在还没放弃你那破课题呢,又是搞研究又是做医生,你这个人精力倒是旺盛得很,不怕分、身乏术忙不过来?”
    孟溪林也揶揄她:“我看你精力也不错,又是当我未婚妻,又是做别人女朋友——”他眼睛忽然扫到宣紫手上的那枚戒指,眯了眯眼,说:“呵,看来还不只是女朋友。”
    宣紫捉到他的目光,注意力也落到自己的手指上。
    原本以为简单的一个圈,足以圈起相爱的两个人,现在才发现,圈内的空间毕竟太小,圈外的世界才是我们存在的生活。
    她将手别到身后,默默取下这个环,小声说:“咱们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儿。”
    孟溪林点了点头,说:“听你的。”
    孟溪林是二代移民,自小便在远离中国的地方成长。除了黄皮肤,黑头发,蹩脚的中文,没有一点中国人的特质。
    和宣紫见面那次,是他第一次来中国,对这片他父母那辈开垦过的土地,陌生又好奇。
    宣紫带这位国际友人在城市的周围转了一圈,华灯初上,霓虹如锦,处处都是归家的脚步。
    越往城市中央车越难行,他们索性中途下车,靠双脚行走。
    孟溪林顶着一张肿脸,再俊美的容貌看起来也有些狰狞,一路被人指指点点,宣紫取笑他是八戒,他哪里懂,自顾自说:“我要饿死了。”
    宣紫振振有词:“连吃这方面也像。”
    她带他去有中国特色的大排档,坐落在高楼之间的窄巷里,油布搭成简易的棚,菜用旺火快炒,分把钟便装盘,端过来的时候尚且滋滋响着声音。
    宣紫对这一切甘之如饴,孟溪林那属于医生的洁癖却突然发病,坐下来的时候在椅子上垫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巾,轮到吃的时候又把餐具洗了又洗,然后看着满桌子浓油赤酱的菜,打定主意不肯动筷。
    宣紫也不多劝,拿一勺子舀了满满的麻婆豆腐等在一边,用手肘捣捣他,问:“我妈没发现我私自回来,你也帮忙圆了不少谎吧?”
    “啊?”孟溪林低头看她,“哦。”
    她手一个飞快往上,将勺子抄进他嘴里,就见孟溪林白净的一张脸登时变得通红,喉咙咽了两咽,含糊不清地说:“水!”
    他从不吃辣,刺激点的食物都拒之门外,这么一下几乎冲出泪来,手捂在嘴边不停咳嗽。
    宣紫笑得肚子都疼,伸出手招呼:“老板,来瓶雪碧。”
    老板忙着炒菜,老板娘忙着收钱,送雪碧的是个没有桌腿高的小孩子,扎两个冲天的小辫,肉嘟嘟的脸蛋聚着两坨红。
    她蹒跚学步,地上不平,没走到宣紫身边就一个跟头摔了下来,整个人扑在地上像压扁的团子。
    霎时间,排挡内响起尖锐的哭声。
    他父亲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勺子就跑来抱她,三四十岁的大男人,看向孩子的时候,有柔得化不开的眼神。
    他用家乡的方言说:“乖囡,不哭。”
    沉稳又绵长的父爱。
    宣紫坐在一边静静地想,安宴也会这样对默默的吧。
    她曾经计划过的,在爱她之余,他只能分给他们子女的那份父爱,好像突然之间就少了一个角。
    一个瞬间,天翻地覆。
    她起身去拿饮料,告诉自己还不能崩溃,只是蹲下的那一秒,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到达了忍耐的极限,并在她疼痛的眼中找到喷发的地点。
    宣紫蹲在地上,久久没有站起,自孟溪林的方向,仅能看到她单薄的后背,以及不断耸动的背影。
    孟溪林接过她喝过的那杯水灌了两口,揩过唇角的纸巾被揉成球再扔去一边。他匆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纤瘦的胳膊。
    宣紫愤怒地挥开了他。
    孟溪林也不罢休,男人的力气毕竟超过女人,先要锁住她的手不让她动,然后依赖臂膀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站起来,乔安娜,站起来。”
    她一脸的热泪,如同大雨倾盆被浇个彻底,额头点在他胸前,身子不住的颤抖,又因为硬憋下哭声而满脸通红。
    孟溪林看过她太多次的哭泣,却没有哪一次比这更加剧烈。
    而他最好的做法,仅仅就是做她倚靠的大树,不去追问或者安慰,让她一个人尽情的发泄。
    她在这时忽然抬起脸,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他,“孟溪林,你说得不错。”
    他一怔,内心如同刀割。
    她开始嚎啕,靠在他的肩上,说:“我输了,孟溪林,我输了!”
    一辆黑色豪车驶入狭窄甬道。
    车身太宽,几乎塞满整个路口,来往的行人怨声载道,堵在车子两端,想出来的出不来,想出去的出不去。
    车子后排座位降下一扇窗户,一个形色凝重的男人自窗内往外望去。
    拎着大包小包的路人敲他的玻璃,说:“帮帮忙,先生,你堵在这里,谁能走得掉?”
    司机把着方向盘,回头看向那侧面冷酷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安总,这里车子开不过去了,怎么办,不如我把倒车镜收起来试试看吧?”
    安宴定定望着某处方向,半晌,将玻璃重新升起来,话语短促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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