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这才整了整裙子，走了进去。
    田栗和徐峰坐在桌后，屋里站的人不少，有一瞬间，顾湘又回到了当初未成名时，到处试镜到处碰壁的场景。她深吸一口气，冲导演们点了点头。
    她挑的场景，完全超乎了导演们的预料，她挑的是，芳芳沉沦后的剧本。
    整个角色难度最大的戏份就是芳芳沉沦和身为母亲后的情节。今天在场试镜的人不少，挑选这段戏的人，顾湘是第一个。
    只因为这段戏，单靠动作和台词是不行的，饱含着最丰富的内心戏，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必须到位。如果哪一点做的不好，整个戏都会显得不伦不类。
    导演们其实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挑这段戏，如果新演员在演好了前面的剧本，经过与角色磨合一段时间后再演这段戏，也许会不那么生涩，可以接受。但是一开始就演，老实说，不太看好。
    徐峰表情不太好，和田栗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顾湘微微一笑，她今天穿着一件纯黑的高领针织裙，把外套脱掉后，显出窈窕身材。裙子的扣子有些仿旗袍的盘扣，做成暗红色的红豆，黑色与血色映照的分外鲜明。而她今日只是稍稍抹了脂粉，没有化妆，偏涂了艳红色的唇。
    她拉下头绳，一头蓬松长发散落瘦削的肩膀，转身在屋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坐的姿势很妩媚。
    身子微微倾斜，腿型非常修长笔直，左腿搭在右腿上，似是漫不经心，然而脚尖微微绷着，又有了一/丝/诱/惑。
    黑的裙，白的腿，脚上一双尖尖的黑色高跟鞋。顺着纤细的腰肢向上，高耸的胸，洁白的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动人。
    雪肤花貌，弯眉水眸，纯洁至极的长相，偏偏唇红齿白，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根烟，她将烟用打火机点燃，咬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姿势娴熟无比。
    一只手随手拨弄着头发，她偏着头，轻轻开口：“秋姐，今天没有客人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嘟起，唇形优美诱惑，一双眼睛像被撩动的春水，晃啊荡啊，荡到了人的心里去。
    她什么都没演，但又什么都演了。
    没有太多台词，没有太多动作，她只用了一支烟，一句话，一个坐姿，一张脸，就成功诠释了一名沉沦后的风尘女子。
    美艳不可方物，堕落在沉沉夜色中，好像随着她的一句话，工作室都不是工作室，反而成了九十年代的街头一隅，灯红酒绿的小巷中，有美人翘着腿，漫不经心的勾引人。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看她。
    顾湘支着下巴，笑了。
    第12章 失望
    20岁的顾湘除了美貌和青涩别无长处，演不出真正有故事的女人。能凭借的仅仅是动作或者表情更加贴近角色的可能行为。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要正确的揣摩处角色的形象复杂度，也是不可能的。有的演员拍完了整部戏，都无法深入理解角色的灵魂，观众“毫无演技”的评价就是如此。
    但是顾湘成功的颠覆了在场人的认知。
    30岁的顾湘，经历了事业上的大起大落，感情上的背叛奚落，公众的指责谩骂，走到绝境的时候，又怎么没有自甘堕落的想法？上辈子，和梁季离婚后，她一蹶不振，本就是靠爱情活着的女人，失去了爱情，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抽烟，酗酒，失眠，熬夜，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恨不得人生就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沉沦，不愿清醒的面对未来，可不就和芳芳有心灵共鸣？
    更何况，她可是以“观众”的角度看过这部戏的。
    田栗的手不自觉的抓进钢笔，捏着顾湘的资料，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湘。顾湘表演完毕，顷刻间那种陈朽与浮华交错的年代感瞬间消失，她朝导演鞠了个躬，长长的头发被别到耳后，完全是一副安静的乖乖女模样。
    徐峰看着她，问：“以前演过戏没有？”
    这话问出来，几乎是十分看好他的意思了。
    顾湘微笑着回答：“接过一个龙套角色。”
    田栗的目光掩饰不住的激动，这次的剧本是他和编剧一同研究修改，包括好几个场面的设想。芳芳这个角色复杂度比较高，原本那个艺人演技纯熟，长得也不错，可是刚才跟顾湘试镜的场面一比，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仿佛，原先的演员才是跑龙套的，这个角色是为顾湘量身定做的。这当然不可能是顾湘本色出演才能演的这么好，在她鞠躬的时候，整个人气质已经同方才截然不同，由此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演技出色，一个天生的戏骨。
    演技出色，长得漂亮，态度诚恳，大紫大红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缺个机会。
    田栗想给面前这个漂亮的新人机会。
    他和徐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冲顾湘道：“你先出去吧，等我们通知。”
    顾湘笑着退了出去。
    外头，文静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问：“湘湘，怎么样？”
    “还行吧。”顾湘含糊答道。心中却十分笃定，在场的新人里，没有人可能比她演技更出色，要是真的败在了这些新人手上，才是白瞎了她这么多年演过的戏。
    文静见她心情不错，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话，等工作人员那边报备过后，就送顾湘回家了。这几天公司暂时没有安排工作，顾湘的时间很闲。
    另一边，试镜全部结束后，田栗正和徐峰商量。
    “那个顾湘很不错。”田栗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资料：“是华森今年推出的新人，同期新人里曝光率最高，不过暂时没有角色。如果参演，费用也不会太高，对我们是好事。”作为一名实用主义至上的导演，田栗思考方面十分全面。
    “但是作为新人，没任何粉丝基础。”徐峰摇了摇头。
    “我们这部电影不是靠演员拉粉丝博收视率的。”田栗一板一眼道：“也不是每一部电影都要有噱头。其他单元的主角已经有一定名气，这一单元可以名气稍弱一点，突出剧情和演技。”
    对田栗一直的反驳，徐峰有些不满，道：“可她只是个新人，有什么演技？”
    “她的演技，你不是看到了么？”
    针对相对的回答。
    徐峰和田栗一直都有些不对付，田栗身为一个副导，本身的想法和思路太多，甚至有点喧宾夺主。眼下田栗的媒体曝光率也不少，比如这次《归来》执导明明是徐峰，可外界各种媒介上都会先提到田栗。徐峰心里自然也是不痛快的，而田栗这个人仗着有些才华更是孤高，这种孤高落在徐峰眼里，就是嚣张的挑衅。
    偏偏田栗的话他无法反驳。顾湘在试镜时候的表演，足以令每一个导演都惊讶，平心而论，这个角色，顾湘绝对能驾驭，而且驾驭的相当不错。
    “她能成就这部电影。”田栗道。作为导演，看到能诠释角色的演员，自然都不愿放过。田栗有种预感，如果顾湘能参演，对顾湘，对这部电影，都应该能上一个台阶。
    “我并不认同你的话。”徐峰打断了他：“我认为她的气质偏清纯，不符合主角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