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自主地想到了秦明宇。有一段时日了,秦明宇离开京城,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的确切去向。每次遥遥见到钱友兰,总能捕捉到那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忧心、落寞。
但愿秦明宇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管怎样,她希望识得的人,四哥四嫂看重的人,都能好好儿的。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马车向树林外走去,阿东带着一批人手护送她离开。
原来是蒋修染将来袭的死士全部引到了树林之中,又辟出一条路让她走出这是非之地。
宁元娘看看天色,已近申时,不由无声地叹一口气。跟这个人,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速战速决不行么?只听说过死士都是不要命的,他却偏要跟那样的一群人耗着……
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这时候,赵贺带着人赶来支援了,听说这情形之后,很是没好气,只帮阿东将宁元娘的马车层层护住,不理树林里的蒋修染。要不是蒋修染也打过屈指可数的硬碰硬的恶仗,他真怀疑那人不识得速战速决四个字。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树林里起火了,厮杀声越来越大。
宁元娘的心悬了起来,真怕蒋修染引火烧身。
事实其实就是引火烧身了——怎么样的阵法,对付不要命的死士,都只能阻挠一时,在他们失去耐心之际,会愈发疯狂。
火是死士放的,大有与蒋修染及其手下同归于尽的意思。
火势一起,他布下的局成了虚设。
蒋修染觉得扫兴到家了,火气也随着火势愈燃愈烈。没得选了,只得身先士卒剿杀一条路。
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何袭朗一次次亲自出手——不出手不行,因为死士的目标一致,不顾伤亡,必须有人围杀首领。
在这同时也明白,他的清静日子结束了,往后要与袭朗一同且一再经历这种情形。
到了这关头,赵贺不能再看热闹了,忙带人冲进树林增援,与蒋修染内外夹击,将死士逐一杀掉。
赶在烈火烧身之前,一众人退出树林。
蒋修染望着里面,“该抓个活口。”
“没用!”赵贺硬邦邦地丢出两个字。
蒋修染就笑,“你个混小子,看不惯我的做派啊?”
赵贺抹一把脸,“嗯!”又看了看蒋修染锦袍熏得焦黑的下摆,“图什么?”随后一扬手,招呼袭府护卫,“走!”
蒋修染笑得现出一口白牙,吩咐专人善后,去马车上寻宁元娘。
宁元娘打量着他衣袖上被刀锋扫到的裂痕,心惊不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怎样?”语声有些沙哑。
“没事。”蒋修染也顾不得一身烟熏气息了,将她搂在怀里,“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宁元娘环住他身形,“你和四哥,日后就要过这种日子了么?”
“不会,将你们安置好,就要在京城寻找死士的藏身之处了。”
找到之前,还不是要这样被死士突袭。宁元娘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你……你好好儿的。”
“嗯。”蒋修染吩咐车夫抓紧赶去袭府别院,随后才柔声对她道,“自然要好好儿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我不敢出事。”
**
赵贺回到别院,将情形与袭朗说了。
袭朗失笑,“他就是那样,谁跟他上火也没用。”
赵贺直摇头叹气,随后说起别的事:“夫人手里多了几百人手,日后想来也会帮忙看护别院。”
“嗯,我知道。”
“那我能不能跟着您回府?”
“胡闹。”袭朗睨了他一眼,“你下个月就要成亲,留在这儿保护夫人和寒哥儿就好。”
这个他看做小兄弟的人,也要成亲了。既是如此,少行杀戮最好,若是跟着他,大抵每日都如今日。
“我不!”赵贺气哼哼的,“含笑明日要赶过来,贴身服侍夫人。我得跟着您。”
袭朗瞪了他一眼,“咱们俩谁说了算?”
“……”
“你留在这儿照我的意思部署,我才能放心。”袭朗一摆手,“滚出去。”
赵贺杵在那儿不动。
袭朗拿他没法子,“我没了后顾之忧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你留下来我才能心安。”
“……”赵贺转身,“您得毫发无损地回来,要是出了事……我不会给您穿孝的!”
袭朗笑出声来,“我缺你给我穿孝。”
赵贺胡乱抹了一把脸,快步走了出去。他难受得厉害,但只能听命行事。
室内静下来,袭朗的笑意渐渐收敛,拇指轻轻捻着无名指和食指。
阿芷的泪的温度,似乎还留在指尖。
他从没见她那样哭过。便是生子那样的情形下,她也不曾掉下那么多的眼泪。
是积累了这许久的忧心、难过所致。
夏易辰离京了,离京之前,将手中产业、精锐人手、妻子全部托付给了她。
他也不能让她放心。
如果……那么她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再也没人给她无条件的疼爱、宠爱,只得自己,只能让别人依靠她活下去。
再者,便是她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想让他置身险境。
他懂得,因为自己亦如此。
“阿芷……”
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
蒋修染和宁元娘抵达别院时,碧空如洗,残阳如血。前者留在外院,与袭朗一同用饭,后者随着香芷旋去了准备的一所小院儿。
宁元娘只觉得香芷旋神色有些落寞、疲惫,细看却看不出端倪。
香芷旋见她有些担心自己的样子,挂上明媚的笑脸,温言询问了路上情形,将自己的坏情绪牢牢隐藏起来。
哭一场,心里舒坦了不少。
哭过之后,心绪平静下来,愈发冷静。
说了一阵子话,她带宁元娘去了宁氏房里请安,钱友梅、蔚氏、袭胧和三个孩子都在,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子话,让人去请香俪旋过来一同用饭。
香俪旋命丫鬟传话,说就不过来了,要留在房里和公婆一同用饭。
按理说,即便不过来用饭,也该来给宁氏请个安,但她不肯。
香芷旋知道大姐跟自己还有点儿别扭,也就随她去,让丫鬟摆饭。
越是亲近的人,细枝末节越是不肯宽容。
不宽容她也不管,她的目的只是要断绝大姐与香绮旋再相见的路。目的达到就好,别的真的无所谓。
用过饭,寒哥儿玩儿一会儿就乏了,在大炕上睡着了。
香芷旋想将他抱回房里去,宁氏却不答应:“就让他睡在我房里吧。夜里的风凉,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香芷旋想想也是,便让紫苏、金妈妈和元宝都留下来,独自回了房。
这一日真是累得可以,她洗漱之后便歇下了。心里其实是有点儿后悔让袭朗留下来陪自己的——万一宫里出了事可就糟了,自己岂不就是那罪魁祸首?
这样想了一阵子,让蔷薇去外院传话:他要是有事,只管去忙,不需回来。
却没想到,蔷薇刚出门就折了回来,笑道:“四老爷回来了。”
香芷旋笑了笑。
袭朗先去洗漱,等到熄灯歇下的时候,香芷旋已经小睡了一会儿,清醒过来。
她依偎到袭朗房里,“去母亲房里没有?”
“去了,看了看寒哥儿,睡得很香甜。”
“那就好。”她一肘撑身,吻了吻他唇角,在他耳畔低语一句。
袭朗身形一滞。
她又笑着低语一句,低下头去,以吻封缄。
他扣住她后脑,翻身覆上她身形的瞬间,变被动为主动。
☆、173|168|167·
袭朗天没亮就离开了别院,去了宫里。
早间,香芷旋去给婆婆请安,见到了钱友梅、蔚氏、袭胧和二老夫人,每个人都是一如往常。
几个孩子仍旧无忧无虑,笑颜如昔。
在婆婆房里逗留多时,香芷旋仍是没见到大姐现身。
这就是真的失礼了。
你在别人家的别院住着,好歹也该来给长辈请个安,香俪旋偏不。
香芷旋心里有了火气。
辞了婆婆,她转去大姐房里。
香俪旋正在哄着儿子霖哥儿,见到香芷旋,只是淡漠一笑。
香芷旋落座,安安静静地喝茶。
香俪旋哄了霖哥儿好一阵子,才交给了奶娘,落座后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吩咐?”
香芷旋牵了牵唇角,“我只是来我自家的地方坐坐,喝杯茶,能吩咐你什么?”
“……”香俪旋气结,却无言可反驳。
香芷旋继续慢悠悠品茶。
第1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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