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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他瞧见知言、秦昌,笑说:“先透个气,该是起程回府了。”
    知言只语:“四哥,飞翩先借给你,记得有新坐骑后,再还我。”
    秦昭眼中溢笑,点头应道:“好,小气鬼,飞翩还是四哥送你的,这么快就忘本了。”
    知言耍赖:“我不管,它现在就是我的。”
    秦昌也在卖憨:“四哥,上次韩家哥哥送给我的马,素日都在闲置,也先借你两天。不用理姐姐,她一向小气。”
    秦昭轻揽过弟弟妹妹的肩头,两个鬼精变着法子安慰人,又要照顾自己的脸面,有如厮亲人,虽前路艰险,又有何所惧。
    *****
    照夜骢事发几天后,秦敏与圣上议政,趁着空当,托圣上转赠桂王良驹,也是去夏秦枫从西北带回马匹,并代秦昭众兄弟向桂王赔罪。难道不是告黑状?!
    许是桂王因此受了天子呵斥,收敛脾性,在府中从师读书,甚少在京中行走。
    五月中,杜尚书上疏道,正是太平盛世,民安居乐业,四海升平,诸学子们百家争鸣,请圣上下旨编纂典藉,举荐了扬州司马家族长司马清做主编篡官。
    天子只言准,对起用司马清的提议不置可否。朝中为此争执不下,众门派都想分羹得利,博取名声,几下对恃,态势胶着,一时尚无定论。
    今年正值秋闱,秦明、秦旭、秦昭三人都要下场,带着弟弟们闭门苦读,意欲中举。理所当然,知言也没有机会再出门,镇日在家习课练琴,学画做女红,心里痛骂桂王,真是乌龟王八蛋!
    ☆、第66章 流韵轩
    眼看快到知画出阁的日子,她身上一应杂务卸下,无事一身轻,在闺中时日不多,与众姐妹约好在园中摆酒畅玩一番。
    经商议后,将席面定在流韵轩中,此处座拥山墙,左倚回廊水泻,前眺荷池青翠,右手抬眼便是园中花圃。数种应时的花开得开浓,月季芬芳吐艳,榴花鲜红似火,茉莉淡雅清香,芍药妍然夺目,总是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除了知言众姐妹,还请了司马先生坐在上首,略表谢师之意。十数个莺莺燕燕,衣鬓带香,轻笑交谈。华族中长大的女儿家调皮不失矜持,行动随便但自幼养就的礼仪规范早铭刻在骨,端的是各有风姿。
    因知画提议今日要玩个雅致的节目,知言第一个跳出来:“我可是不行。”话音刚落,被一旁的知雅按在座上,笑说:“家中总算有个垫底的,不许耍赖。”知雅双瞳溢彩,俏皮的调侃知言。
    知言拧眉做苦脸,知画善解人意,笑说:“不一定要作诗文,只自己最拿手即可,九妹不用愁。”她可越来越有长姐风范,处事大方,面面俱到。
    韩世英在旁轻笑:“四姐姐紧护着三舅舅家的几个妹妹,眼看你快要出嫁,再是护不住。苏家哥哥真是好福气,上回二哥和三哥来,背地里叹说没把四姐姐抢到我家去……”话没说完,被知画压住咯吱,世英笑声不歇,与知画扭成一团。
    司马兰筠面上不禁带出笑,秦家这些女儿都是她看着长大,从进学堂时稚龄幼童长成妙龄少女,再一个接一个出嫁生子,前面的花开正艳,眼前几个也含苞欲放,再有几个小的也如花骨朵儿在枝头亭亭玉立。让人不服老都不成,时光穿梭,岁月流逝,一晃眼自己到燕京也有二十余年,明月如昔,江都可否改了旧颜。想起观音山的庙会,熙熙攘攘的人群,香火鼎盛,终是故土难回。
    司马兰筠嘴角含笑,轻抿眼前描金小几的茶茗,咽下醇香。正瞧见姐妹几个罚知娴作画,依她心意不拘题目。
    知娴面庞清瘦,不复往日的圆润,淡淡的哀愁遮掩在笑意中,笑不达眼底,轻揽淡黄敞袖夏衫,皓腕如玉,提笔一气呵成,取题却是回廊旁飞泻溅玉,落英缤纷。
    为着知画出嫁相聚,一应言语举止意在讨个彩头,此画貌似不应景。众姐妹们心存疑惑,从上次知娴无故发作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只字不担岳家公子及知娴婚事,饶是如此,依能感觉到知娴一日日消沉,神情中透着幽怨。都是闺中女儿家,那有不明白,心中暗叹,面上不显分毫。
    那知韩世英因嫡姐动情生出执念,屡伤父母心,最是见不得这般行径,深恶痛绝。从她窥得知娴心事后,同往日交好的五表姐做陌路,断绝往来。今日也是,因她是客,与知婕、知画同坐。知娴与知静、知雅坐在一处,三房几位庶女在一起。
    知画拿起画作称赞:“五妹妹越发进宜了,这幅画送予四姐可好,我瞧见便犹如见到妹妹。”
    知娴芙面娇笑点头应下,埋头整理丹青笔毫。世英不屑地轻嗤,被一旁知静拉走。
    今日万事唯知画为主,她要看知言拿出节目,知言托着下巴发愁:“四姐姐,你就饶过我,等有机会出城,表演马技给你看,我会在马背上翻身。”眨着眼睛,深为自豪,求大家表扬。
    知画面如桃花,美目顾盼,轻声埋怨:“还想着出去玩,惹出事非已够多。”
    知言不满地嘟囔:“不怨我,都怪桂王带着杜六郎干出好事,连累到哥哥们。”
    知雅和知仪却是不放过,拿过酒盅来灌知言:“四姐姐的好日子,故做推辞,先罚酒一杯,再作幅画。”
    知言被姐妹们强按着喝了两杯,虽是梨花白,也觉得有点上头,脸颊发烧,迭声应下,到书桌旁做画,从知娴手中接过笔毫,触手冰凉。知言心中纳罕,抬眼看知娴面色苍白,神思飘游。
    知言装做不知,只用水墨作出一幅山水图,成双大雁结伴行,受到姐妹们夸奖,沾沾自喜,又寻了司马兰筠点评。
    司马兰筠也是称赞:“到底九姑娘在外行走过,画作中带出几分气势,像男子的手笔。”
    知言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直嚷着:“我的得意之做,提前给四姐姐添喜,等装裱好,一定要挂到你房里。”
    知画被逗乐,轻漾秋波,笑着说好。几个姐妹也来凑趣,欢声笑语,未发觉少了一人。知恬在身后轻扯知言的衣袖,示意她朝一边看。
    知娴侧身站在窗前,容颜隐在雕花窗后,辨不清神情,目光聚焦在曲廊旁飞瀑,顺着她的视线,知言也看到,片片花瓣随流漂落,五彩缤纷,煞是好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知娴心中的流水是何人?
    众姐妹也瞧出不妥,相互换个神色,知画张罗众人入座,自玩自乐,不去打扰知娴。
    司马兰筠嗟叹,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这孩子,但愿能醒悟过来,她心中之人,今生无望比翼双飞,终要将心事虚化。
    知言仔细回想方才,不曾有犯忌的言语,几个姐妹拿苏元成打趣知画,又拉出沈世子取笑知静,自己只提了一句桂王和杜六郎。杜六郎,杜谦,莫非……如果知娴真对杜谦动情,抛却秦杜两家恩怨,杜谦不失为少年俊杰,当年燕京第一名草,击鞠场中神彩飞扬,很受闺中女子追捧。落花有意,流水全然不知。
    经此一事,姐妹们兴致大减,略坐坐便散了,知娴眼中噙泪被司马兰筠带走,朝大房走去。
    *****
    三房几个姐妹结伴到三太太处,才进房中,屋里一个女人夸张的笑语:“哎哟,外甥女都回来了,方才还在念叨。”
    听音寻人,次间榻上一位中年妇女,年近四旬,身上绫罗虽鲜丽,却不是今年新兴的样式,头上几件珠钗金饰也是常氏昔年所用之物,面庞与常氏与五分相像,却透着精明,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拉过知雅亲热。正是常氏胞姐罗太太,青春守寡,独自抚育幼子,寄居在娘家,受常氏时时接济。另她的独子自幼在前院和几个哥哥一同读书,小有才气,也中了秀才。
    众姐妹福身称姨妈,罗太太满脸堆笑:“受不起。”一手拉着知雅不放,近几年常氏不在京,知雅去外祖家走动,与姨妈亲近熟络,罗太太又爱夸知雅貌美出众,故知雅也喜与姨妈相处。
    常氏瞥一眼桌上的西洋钟,带丝疑惑问道:“想是你们姐妹不到晚饭不肯散,今儿倒是早,怎么玩累了?”
    知画坐在母亲身边,点头说:“是女儿身子乏了不耐烦,所以早早散了。”
    常氏轻拍知画的手:“可是不好,在家姐妹跟前能如此,到了婆家还能任你性子。”虽是告诫,温声细语说出,生怕惹知画不快。她与大女儿分别年头太长,总是隔着心,不与自己亲近,这还没处出情份来,她倒要出嫁,更舍不得从严说教。
    不等知画开口,罗太太嗔怪常氏:“外甥女这般品格,那个做婆婆都喜欢得不得了,更舍不得让立规矩,妹妹放宽心。”
    常氏心中明白姐姐宽慰自己,不过人之天性,总觉得自已的孩子是世间头等拔尖,笑着推辞:“姐姐不用尽夸她们,没的淘气,出嫁后能过什么日子,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罗太太只不错眼盯着知雅,笑说:“你呀,如今还能有什么愁肠事,妹夫又有本事,儿女们书读得好又都长得俊俏,只管把心把定享福就是。”
    知言三人做壁花许久,知仪不耐烦听罗太太絮叨,眼瞅着对方不肯走,轻扯知言衣袖示意。
    知言会意,莫说三房,整个秦家唯她最散漫,惹人出格的事全都是她,不少这一次,因陪笑说:“母亲,早上老祖宗叮嘱,让我同她一起用晚饭,您和姨妈先坐,女儿先过去,恐老祖宗等得急了。”
    常氏忙说:“你快去,改日跟老太太说好了再来,你姐姐快出嫁,在家时日不多,我们娘儿几个多聚两回。”
    知言微笑:“女儿记下了。”知恬和知仪也寻借口一同出来,走在路上知仪轻报怨道:“罗姨妈眼里只瞧见七姐一人,打量着旁人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就七姐暂时没醒过神来,把她当成个好的。”
    知言轻瞪知仪一眼,示意她谨言:“八姐,你这毛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过来,罗姨妈的事不用我们姐妹操心,她要敢把心思动到七姐身上,莫说是父亲,四哥头一个不答应。”
    知仪四下瞧瞧,见只有她们三人及身边心腹丫头,拉知言和知恬聚到一处,神秘地放低声音:“六哥常说,外院那位罗家表哥心里头弯弯绕不少,让咱们小心点太太身边的婆子丫头,特别是以前留下的老人,这位罗姨妈也不是个等闲角色。”
    常氏身边的老人在西北时经秦枫清扫,只留下两三个老实本份之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知言可是瞧出来了,秦晖和知仪兄妹俩纯粹是扮猪吃老虎。恶名声全让自己一人担上了,估计燕京城贵女圈都知道秦家九小姐行事与众不同,呜呜!智商不够用怎么破!
    ☆、第67章 花溅泪
    却说知画耐着性子听罗姨妈与母亲互相吹捧,直把自己姐妹夸成仙女,扫见妹妹用帕子捂嘴笑个不停,恨铁不成钢狠狠瞪她一眼。知雅回京五年有余,身上毛病改掉大多半,可这爱听奉承的脾性怎么也改不了,许是跟了常氏的缘故。
    知雅收到姐姐的眼神,莫名其妙,用目光探询。
    知画示意妹妹到一旁说话,推知雅进了常氏内室妆台前坐下,为妹妹抿头,失手弄散了头发,取下头饰,重新梳好盘起,珠花首饰一件件不慌不忙地插好,直磨蹭到罗太太要告辞,还有一支小凤钗未曾插好。
    常氏带两个女儿送走胞姐,回屋刚坐定,便听长女劝诫道:“母亲,往后不必叫罗姨妈隔着三五日便来咱们家,几个婶娘都不是这般,老祖宗虽不说什么,家中常来外客总是不好。”
    常氏一心要讨好长女,笑着做解释:“我也是在家无聊,寻个人说话打发时间罢了,既然你这么说,往后让你姨妈少跑几趟。”
    知画甚是无语,自己的亲娘什么脾性,可算是看透了,成天价只盯着眼前几个人,父亲、哥哥、弟弟和自己姐妹,心思虽不糊涂却耳根子软好听奉承。要不然前些年怎么会犯左性,九妹刚到西北时甩脸,也只有她以为旁人不知晓,祖母心里跟明镜似的,总是为了一家子和气和自己姐妹的脸面,把不痛快放在一边,照常相处。
    心头百转千回,知画决定把话说透:“母亲,姨妈家表哥可曾说定亲事。”
    常氏摇头说:“未曾,听你姨妈的意思说炽儿是个有本事的,先不急,今年秋闱后再做打算,总能挑着好人家的女儿。”
    知画美目轻瞥一眼妹妹,见她不在意,心头一松,缓缓说:“母亲,罗姨妈心里头怕是早就有了人选,这是拿话头试探你呢。”
    常氏并不傻,仔细思量胞姐言语中隐隐深意,也起了疑心,又带丝不解:“她同我说这些有何用,你们姐妹的亲事,我都做不了主,更没有说话的地,何况罗家门弟浅薄,八杆子打不着。”
    知画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敞亮:“母亲,正是如此,可看出姨妈用心险恶,母亲把她当成至亲姐妹,时常接济钱物,又寻了父亲把表弟放到咱们家和兄弟们一处读书,咱家外院那几个先生,外头有多少人渴求听他们一堂课而不得。按理说,姨妈应该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倒把主意打到七妹身上。不是女儿忧思过多,姨妈常到母亲身边走动,每回来都要见七妹,七妹帖身荷包、香囊等物倘若落到外头去,损害声名,最后该当如何?”
    此言一出,常氏与知雅皆受惊,脸变得煞白,知雅忙表清白:“姨妈也曾同我讨要过两次荷包,都被我给推掉,白芷也从旁帮忙说话,她才说看着花样子好,绣工不俗,想照样子缝制。我还心中纳闷,前回那个荷包是九妹的针线,缝得歪七扭八,都不及六七岁小丫头缝的工整,以为姨妈定是想夸我才说好看。”
    说到最后,知雅面带怒色,忿忿然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愠怒道:“亏我把实心实意把她当成长辈,谁料心里这般龃龉。”
    常氏双手紧捧胸口,半晌回不过神,终是在儿女面前不能指责自己的胞姐,她浑身绵软无力,轻倚靠枕叹气苦笑,仲夏天出一身汗,风飕飕猛打寒颤,冷意从心底泛出,渗入各处经脉。她还能信谁?
    知画教训妹妹:“我说过好多次,外头的人若不是瞧着祖父的面上,我们姐妹断无今日之风光,你总是当耳边风,经人一夸,飘飘然不知自个姓什么,罗姨妈之事要引以为戒。”
    知雅讪汕然,陪笑说:“四姐姐,我记下便是。”轻偎到知画身边撒娇。
    知画却被胞妹的举动勾起心事,眼中盈泪,谆谆善诱:“我在家中也剩几日功夫,最放心不下你。四哥行事有度,十二弟有他盯着错不了;八妹最毛燥,心里头主意定;十妹乖巧不生事;九妹更不消说,你来了这几年全瞧在眼里,她最是妥贴,虽顽劣好玩,何曾犯过事;唯有你,口无遮拦惯了,又沉不住气,心性浮燥。今后出错,可是没人护你,言语行动一定要在心中思量再三。”
    知雅泪珠成串,犹如微雨打娇枝,愈发楚楚动人,只是点头,紧搂着姐姐。父母外放这几年,姐妹相依相携,自己每每使性子,姐姐人前圆场包容,背地里劝诫指导,最是实心意,如还不知好歹,真个成没了心肠。
    常氏挪过来,搂过两个女儿,抹着泪:“是我亏欠了你们姐俩,从今往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别的不求,只求你们姐妹都能过上舒心日子。”
    知画含泪带笑,明艳不可方物,心中如春风拂过,暖烘烘的。
    *****
    大太太院中一株桐树今年花开得格外晚,正凋零时,芳香沁人,白紫两色花瓣随风洒落,飞漫空中,夕阳斜射,诗般意境。
    廊下几个小丫头拂落肩头衣袖上碎花,暗中说笑。屋内大太太悠然抿茶,姿态优雅高贵,全然看不出她此刻内心百孔千疮,许是习惯了,原以为有大哥背后拆台就足够,更为闹心的事在眼前。
    知娴跪在地当中团垫上,双腿已麻木,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发愣,轻咬樱唇,仍倔强地不向母亲服软。
    大太太深悔把小女儿养得不知人间愁苦,原以为有大女儿和长子在前头撑着,可以为知娴遮挡风雨,一生无忧,人算不如天算。家中里十几个女孩,唯知娴起绮心,杜六郎,那也是个出色的孩子,倒退五六年,这门亲事秦杜两家皆大欢喜。现在比登天还难,能怨谁,公公、杜家、还是自己的哥哥。
    思及娘家,大太太心中再添愁肠,舅家表兄该是七月便出孝,婚约还能做数否?舅家所在宁波,离扬州不远,兄长气量狭小,在江南只手遮天,他争天争地是男人间的事,能否容下知娴尚是两说。
    女人啊,便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大太太望着窗外的桐花,肆意飞扬,心中自嘲,来生变花做草,随季节吐艳争绿,万不再做女人,这般苦吃一遭足够。
    知娴等不住母亲发话,开口为己辨解:“母亲莫再要自欺欺人,依眼前形势,岳家舅舅不会认也不敢认这门亲事,大舅舅视秦家人为异类,女儿自幼便知。那怕女儿嫁过去,处处受人制约,不得畅快,不如早做决断解了婚约,免得丢脸面。”
    大太太怒语:“住口,你不嫁岳家表哥,意欲嫁给何人,杜六郎,先不说你祖父,去问杜家是否愿意娶秦家女儿,把你的心思收起来,我当没这回事。”
    知娴被说中心事,索性全认了:“女儿是思慕杜六郎,他比外头那些人要干净的多,不屑耍阴谋诡计,当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女儿并没有错。”
    大太太怒极抛却素日教养礼仪,抓起身边的茶碗冲知娴砸去,却是扔偏,落在地上摔碎发出声响,惊动屋外的丫头婆子,一干下人从未见到大太太这般行径,相互交换眼神,疑惑不解。
    知娴眼泪落下,膝行到母亲身边,求饶道:“母亲且莫动怒,是女儿言语无状,女儿再是不敢,我听母亲的吩咐便是。”
    大太太泪眼婆娑,哽咽道:“娴儿,听母亲的话,把心思收起来,秦家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为个男人自毁身体,重伤父母之心。岳家亲事不成,燕京城中还有比他更优秀的官家子弟任你挑拣。”
    知娴愁结百肠,如尖刀剌心,滴滴见血,只是流泪。母亲,你可知,女儿喜欢那人数年,初时在击鞠场中见他昂首高傲,卓立人群,也同姐妹们一般暗地里编排取笑,不知从何时起,坐卧行走时时有他常伴,萦绕在心挥散不去,已是相思刻骨。舍下他,女儿情逝心冷,不会超脱世俗,今后听从家中安排嫁人,相夫教子,不辱家中声名。
    大太太见知娴点头,长舒口气,轻轻抚摸幼女,怜爱地说:“娴儿,世间唯情最苦,你韩家表姐前辙在先,莫要步其后尘,忘了吧,只当做了场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知娴扑在母亲怀中痛哭,大太太也借机哭出积攒多日的郁气,没有娘家,丈夫儿女总是自己的倚仗,百炼成钢,还要因他们而立起来。司马素心嫁入秦家便是秦门司马氏,以秦氏为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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