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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婢女上位记 第21节

    云英未嫁的小姑子最不好相与,刘婉晴只觉得烦闷不已。
    莹雪仍是在有条不紊地为两位主子布菜,只是将胭脂鹅脯夹于傅云饮碗碟时,挽袖后露出来的白皙玉臂“不慎”滑过傅云饮放在桌上的右手。
    一阵冰凉的触感袭上傅云饮的心头,他侧身瞧了一眼莹雪,见她双眼清明、岿然不动,心内又是一阵异样的激动。
    这事当真是稀罕,为何自己独独不抗拒与这丫鬟亲密相贴,待旁的女子却避之不及?
    他也明白自己这隐疾与宫里那位贵人脱不了干系,年少时的噩梦时常萦绕在他心头。
    经了那些事后,他本以为此生皆会如孤家寡人般形单影只,便是娶了妻也只能与她分榻而眠、相敬如冰。
    谁成想,自己的隐疾竟在这貌美丫鬟身上不攻而破。
    傅云饮心下微动,望着莹雪的目光中暗潮汹涌。
    莹雪隐隐察觉到了傅云饮炙热的视线,她明白自己有意为之的动作已勾起了傅云饮的心内遐思,她也知晓欲擒故纵的道理,便特意放下了木筷,遥遥往后退去。
    软香淡去,傅云饮怔愣了一秒,随后便听得刘婉晴说道:“夫君,已到了该去拜见父亲母亲的时辰了。”
    傅云饮这才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起身往外间走去,只是在离去前,他那双暗如曜石般的眸子在莹雪如玉般的脸庞上停了几瞬。
    随后他便自嘲一笑,讥笑自己竟也有如此见色起意的时候。
    他不是色令智昏的蠢货,不会瞧不出来莹雪方才故意招惹自己的小动作。
    他只是不明白,上一回这丫鬟还与那小厮如此郎情妾意,一副要为那小厮守身如玉的忠贞模样,如今为何又勾./引起了自己?
    傅云饮想不明白,索性撂开手去,与刘婉晴一同去了镇国公府的荣正堂。
    刘婉晴只带了冬至与马嬷嬷前去拜见长辈,夏至便与莹雪分食了主子吃剩下的早膳。
    夏至觑了眼下巴愈发尖瘦的莹雪,叹气道:“莹雪,我知你心里苦,可也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好歹用些吧。”
    莹雪谢过夏至的关怀,莞尔一笑道:“夏至姐姐多用些吧,我去炉上烧些水,预备着主子回来用。”
    夏至点头,望着身形消瘦的莹雪,心内生出了些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只觉得莹雪如今的喜怒哀乐皆没有出自自己的本心,仿若是带了一层面具在脸上。
    是了,谁遇上那样的事不会改了心志?
    怪只怪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命贱罢了。
    *
    莹雪少食多动的日子已持续了一月有余,盖因她从春婶那儿听说了“男子最爱女子细腰”一事,从前她体态匀称,腰身却并未细到不盈一握。
    既是要以色侍人,她便样样都要做到摄人心魄。
    晚间之时,莹雪不必去正屋里伺候刘婉晴,便自己点了烛火,做起了男子的长衫。
    她知道自己手边的料子粗糙又低廉,可傅云饮什么华美精致的布料没见过?既不能做出最好的布料,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尝过山珍海味的人,偶尔也会对清粥小菜有几分兴趣,这布料也是如此,傅云饮穿遍了那些华美不俗的上品衣衫,兴许也会觉得自己这粗布麻衣有几分别致在。
    她既想靠傅云饮改变为奴为婢的命运,必是要勾住他的七分心魄,便要令自己显出与旁的女子的不同来。
    莹雪缝了一两个时辰,眼瞧着到了该入寝的时候,她便放下了长衫,正欲褪下自己亵衣外的薄纱时,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瞧,恰巧撞进傅云饮含着笑意的黑亮眸子。
    莹雪掩好半褪的薄纱,朝着傅云饮盈盈下拜。
    西厢房内只余两盏烛火,若隐若现的暗光为远处的莹雪套上了一层出尘如仙的朦胧之感,傅云饮多瞧了她几眼,揶揄道:“你倒是真听话。”
    莹雪恍若未闻,她走至木桌旁替傅云饮斟了一杯茶,清甜软糯的声音轻轻拂过他的耳畔:“世子爷可喝的惯粗茶?”
    拉进距离后,莹雪薄纱下半掩着的春光衬着她细如水葱的柔荑,尽呈于傅云饮眼前。
    傅云饮没来由的便觉得喉咙口有些燥热之感,他移开视线,往木桌上瞧去。
    那儿赫然放着一条天蓝色的男子长衫。
    傅云饮眸子一黯,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些恼怒之意:“这样粗陋的长衫你做来干什么?没得让人瞧了笑话。”
    这丫鬟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粗糙的衣衫总不可能是做给自己的,她既已成了自己的媵妾,难道还偷偷念着那个小厮?
    傅云饮骤一发怒,剑眉蹙起的阴沉模样本就气势逼人,又兼他说出口的话语也带着些尖刺之意,莹雪不免被吓得哽咽了起来。
    她扬起一双泛着潋滟泪花的杏眸,小心翼翼地望向傅云饮,嘴里说道:“奴婢原是想给世子爷做件长衫聊表恩情,可身边并无什么瞧得过眼的料子,便只能用这粗布……”
    边说着,莹雪便楚楚可怜地掉下泪来:“世子爷既不喜欢,奴婢便不做了。”
    傅云饮一愣,堵在喉咙口的驳斥之语皆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竟是给自己做的?
    傅云饮忽而想起那日在大国寺,莹雪赠予自己的香囊。
    是了,她身份低微,也无银钱傍身,便只得做些针线活来聊表谢意。
    眼瞧着莹雪那张素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又觑着自己的脸色,不敢哭出声来,模样好不可怜。
    傅云饮平生头一次这般手足无措,他便将木桌上的长衫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说道:“方才烛火黯淡,我瞧的不清不楚,如今近距离赏看下,这长衫清雅别致,叫人见了心生喜爱。”
    莹雪闻言却未停下啜泣,她只往后退了几步,别着脸说道:“奴婢本就是草芥之人,做出来的针线活也自是不值一提,让世子爷见笑了。”
    傅云饮也明白自己方才的话伤了莹雪的心,他还是头一次这般误会别人,心内竟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一时间忘了尊卑贵贱。
    他定定地注视着莹雪,见她双眼红肿如粉桃,眼梢里皆是伤怮之意,双颊又气鼓鼓地板了起来,可怜中又带着几分娇憨之意。
    傅云饮正欲开口时,却听得莹雪说道:“如今天色已晚,世子爷也该安寝了。”
    这便是赶客之意。
    傅云饮心内并未生出任何恼怒之意,他今夜本就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莹雪所在的西厢房里,兴许是白日里莹雪的小动作让自己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又兴许是他好奇这丫鬟为何会愿意与那小厮退了婚事,来做自己的媵妾。
    又兴许是想弄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丫鬟如此特殊?
    总之,最后他仍是循着本心迈进了莹雪的屋子里。
    他也明白新婚之时要给正妻该有的体面,断不可睡在旁的屋子里。
    傅云饮并未多说些什么,回头瞧了莹雪两眼后,便走出了西厢房。
    傅云饮方才离开,莹雪脸上的委屈娇憨和恼意皆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走到铜镜旁,对着镜子里施了脂粉的自己莞尔一笑。
    白天用膳时的蓄意勾./引,不过是自己想试一试世子爷待自己的“容色”有几分兴趣。
    谁知他当真在入夜之时来了自己的屋子里。
    今日这粗布长衫,倒也为她带来了些意外之喜。
    *
    翌日一早。
    东昉得了傅云饮的吩咐,从他的私库里寻了好几匹杭绸和软烟罗来,只说要赏给大奶奶贴身伺候的丫鬟。
    一等二等的丫鬟各得了一匹。
    刘婉晴听了这消息后,脸上露出了几分真挚的笑意。
    世子爷这般为她做脸,着实令她惊讶。
    虽则世子爷在入夜之后待自己冷漠了些,可只要他愿意尊重自己这个嫡妻,便仍有回旋的余地。
    午膳之时,刘婉晴躺在屋内的美人榻上翻起了诗集,余光瞥见了别间在擦拭珍宝瓶的莹雪。
    她便放下了诗集,将莹雪唤了过来:“听说,世子爷赏了你们一人一匹杭绸?”
    莹雪答是,一字皆不多言。
    刘婉晴便笑着与莹雪说道:“既如此,你便用那杭绸替我做两件肚兜、亵衣来。”
    莹雪应下,随即便要继续去擦拭珍宝瓶,刘婉晴却叫住了她,急急地说道:“且回你的西厢房吧,过两日我便要穿,这几日你都不必来正房里伺候了。”
    莹雪眼神微闪,却仍是一口应下。
    刘婉晴望着莹雪离去时凹凸有致的婀娜背影,心中的酸涩之意这才褪去不少。
    正在内寝里替刘婉晴收拾床铺的马嬷嬷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笑着与刘婉晴说道:“大奶奶做的很好,老奴瞧着世子爷待您极为尊重,莹雪便派不上用场了,且让她在屋子里待着,不必在世子跟前乱晃了。”
    刘婉晴心中爱恋傅云饮,自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又因马嬷嬷日日夜夜在侧奉承她与世子爷和睦的好话,她愈发将黄氏的教导之语抛之脑后,只不想让莹雪伺候傅云饮。
    “是了,如今我与世子爷也称得上是琴瑟和鸣,便不必莹雪替我笼络世子爷了。”刘婉晴嘴上虽如此说,可想起傅云饮不愿与自己圆房一事,她的眉眼又忍不住黯淡了起来。
    如今正是新婚燕尔,她自然不愿让世子爷收用莹雪,将来若是世子爷纳了妾,亦或是自己有了身子,那时再让莹雪伺候世子吧。
    *
    回了西厢房的莹雪也有些魂不守舍。
    大小姐的这般作态已是摆明了不想自己在正房里露脸,更不会让自己近身伺候世子爷。
    这于她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眼瞧着刘一宁那畜牲婚事在即,自己就算不能在短时间内杀了他泄愤,也绝不能眼睁睁瞧着他娶了家世优渥的贵女为妻。
    还有大夫人要将姐姐放至荣禧堂做二等丫鬟一事,便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回爹娘姐姐的卖身契,她也要先将姐姐迁出刘府这魔窟才是。
    这两件事皆拖延不得,还得过了明路,不能让黄氏和刘婉晴瞧出端倪来。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借助世子爷之手才能达成目的。
    莹雪对着铺了一桌的杭绸出起了神,直至夜幕渐深时,她方才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将木桌上的杭绸分拆成段。
    是她太过急切了一些,世子爷昨日既肯来西厢房瞧一瞧自己,今夜、明夜兴许也会来。
    欲擒故纵虽是笼络人心的好法子,可若不让他吃到些实打实的甜头,如何能叫他对自己念念不忘?
    *
    傅云饮赶在宫门落钥前离开了皇宫。
    身旁的东昉正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每一回世子爷去了皇宫内,回来时便会发好大一通邪火,要么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饮上一夜的酒,要么是连着好几日一句话也肯不说。
    东昉心下不安,也不敢出言相劝,便只能祈祷着府里的世子夫人能做爷的解语花,替爷排解心里的苦闷。
    只是东昉却没设想到这一回傅云饮的心情会跌到前所未有的谷底。
    一回府,傅云饮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也并未让东昉送些酒来,书房内也没响起任何东西的碎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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