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乖顺地跪于地上,脊背跪的挺直,并未因关老太太和关嬷嬷的酸言讥讽而露出一分的难堪之意。
关嬷嬷脸上有些不忿,她与老太太这般一唱一和的用意不过是要给这莹雪一记下马威罢了,谁成想她竟如此沉得住气,倒衬得自己和老太太像那些市井门户里爱嚼舌根的小妇一般。
关老太太也兀自在椅子上生起了闷气,她自恃身份,不愿撕破了脸皮责骂莹雪勾引自己的长孙,便只得用与关嬷嬷说话的方式旁敲侧击。
可她却没想到莹雪这般沉得住气,那张素白的小脸上尚且没有一分窘意,她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一般。
关老太太自讨了个没趣,见莹雪也跪了许久,便道:“起来吧。”
莹雪双腿本就酸麻,如今只能踉跄着站起了身,关老太太并未赐座,她便只能站着回话:“多谢老太太。”
关老太太抿了口茶,锐利的眼神落在了莹雪身上:“你给云饮诞下子息却是好事,我也让人去珍宝阁里将孩子抱了过来,如今乳娘正抱着孩子在厢房喂奶喝呢。”
关老太太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立在下首的莹雪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她虽然明白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却也害怕关老太太这般雷厉风行的做派。
不与自己说一声,便把阿得抱到了佛庵堂里,这是用孩子要挟自己的意思吗?
莹雪攥紧了拳头,心内虽则愤懑不已,嘴上却说道:“多谢老太太垂怜。”
关老太太见莹雪软硬不吃,一时便有些惊讶,喝了口茶后方才与身旁的关嬷嬷说道:“去端方院里把婉晴唤来。”
关嬷嬷知晓老太太的用意,便应声离去。
屋内便只剩下莹雪与关老太太及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一时气氛便冷了下来,莹雪心里惦念着阿得,便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关老太太自恃身份,也绝不会主动和她瞧不上眼的女子说话,倒是立在关老太太身后的丫鬟们察觉到了这等尴尬的气愤,俱大气也不敢喘。
“你既已进了我们镇国公府的门,从前身份低些,与别的男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在,这些事便都罢了,只是礼法不可废,你既已抬了姨娘,便要给婉晴这个正妻奉茶磕头才是,也好让你名正言顺地待在云饮身边伺候。”关老太太一副的模样,言谈间并无半点与莹雪商量的意思在。
莹雪这才了然,原来这场鸿门宴的用意是要让自己给刘婉晴磕头奉茶。
的确,自己既已抬了姨娘,就该在正妻跟头奉茶磕头一番,只是傅云饮却为自己免了这等繁文缛节。
用意只是不想自己在刘婉晴跟前落了下风,便是将来抬了平妻,也总是低了刘婉晴一头。
莹雪本并不在意这等奉茶下跪的小事,她做奴婢的时候下跪的次数还少吗?只是傅云饮既如此说了,她便也不想自去刘婉晴跟前找罪受。
关老太太今日的这番“逼宫”却着实是惹恼了莹雪,阿得是她的心上珍宝,也是她最无法被触碰的逆鳞。
既用阿得来胁迫自己,那自己偏偏就不要让她们如意。
莹雪想定了主意,便对着关老太太显露出个动人的笑容出来:“老太太既吩咐了,莹雪自然不敢推拒。”
关老太太心内有些讶异,昨日刘婉晴来与自己告状时,说这莹雪骄驯跋扈,并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可如今看来,这莹雪性子沉稳大方,若不是心机深不可测,便是当真性子怯弱不争。
关老太太对莹雪的态度好转了一些,在等刘婉晴来佛庵堂的这些时候,便让几个丫鬟去厢房把阿得抱了过来。
虽只是个庶女,可到底是她头一个重孙,人老了最乐意看到的事情不就是儿孙满堂吗?
那几个丫鬟并乳母将在襁褓中安睡的阿得抱了过来,关老太太本还在拿乔,不愿亲手抱起阿得。
可她一瞥见阿得那张白嫩的如粉团子般的时,那颗心就软成了一滩汪洋。
这孩子与云饮小时候实在是生的太像了些。
关老太太便从乳母手里接过了阿得,那张精明且老气横秋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真挚的喜意,她瞧着小小粉粉的阿得,由衷地叹道:“也亏了你生的齐整,才生出这样粉团儿似的孩子出来。”
莹雪自然也瞧得出老太太眼里的真挚喜意,那颗提起的心这才落了地,她自谦道:“皆是世子爷的功劳。”
“这话倒也不错,云饮这孩子小时候便生的那样齐整可爱,性子也活泼黏人,若不是后来……”关老太太一时喜的忘了形,竟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她连忙闭上了嘴。
莹雪并未多想,只当是傅云饮长大后性情大变的缘故。
关老太太又逗弄了一会儿阿得,那双精明的眼里只剩下了欢愉之色。
约莫一刻钟后,关嬷嬷才带着刘婉晴并一大群丫鬟婆子进了佛庵堂的正屋内。
因吵嚷声太过,关老太太怀里的阿得被这等声音惊醒了过来,一时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关老太太又气又心疼,头一次对关嬷嬷摆起了冷脸:“带这么多丫鬟婆子来做什么?没得吓坏了孩子。”
关嬷嬷心中纳罕,方才自己离去时老太太还是一副面色不善的冷硬模样,怎么如今竟如此愉悦地抱着小小姐?
因这等变故,关嬷嬷便不敢小瞧了莹雪去,她虽是奴婢出身,可却极沉得住气,非但世子爷对她爱若珍宝,如今还有子嗣傍身,自己还是不要随意得罪了她去。
关嬷嬷便脸上讪讪地打发走了刘婉晴身后的一大群丫鬟婆子,独独留下了马嬷嬷和冬至在一旁伺候她。
虽则方才关老太太的话并不是直接对着刘婉晴说的,可话里的敲打意味却明显的很儿,她很是有些惶惶不安,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不成?自己带了这样多的奴仆和丫鬟,也不过是想让她们瞧着莹雪与自己奉茶下跪罢了。
这些丫鬟仆妇们极爱说三道四,自己便是要借她们之口在府上好好打压一番莹雪的气焰。
这样的用意老太太如何会不懂?她为何要赶走自己带来的丫鬟仆妇?
刘婉晴犹自想不通时,关老太太也发起了怒,见那两个奶娘哄不好苦恼的阿得,她便蹙了眉骂道:“都是吃白饭的?连个孩子都哄不好?”
两位奶娘皆是一脸苦楚,只向莹雪站立的方向投去求饶的眼神。
莹雪这才出声道:“还请老太太恕罪,阿得出生至今,皆是由我……自己喂她,这般苦恼许是她饿了的缘故,烦请老太太许我喂一喂阿得。”
阿得的哭声渐渐微弱,一张小脸也哭的胀红了起来,关老太太已是担忧至极,哪儿还顾得上奉茶下跪一事,只听她道:“虽则于理不合,可孩子饿了是大,你去屏风后喂她吧。”
莹雪立时便上前去从奶娘手里抱起了阿得,由丫鬟们引着往屏风后走去。
第58章 和离【二更】 “你若愿意,我今日便写……
关老太太一心记挂着屏风后哭闹不止的阿得, 连带着对刘婉晴的热切也减弱了许多。
刘婉晴坐于老太太的左下首,面上虽不动如山,心中却委屈的很。
昨日她来寻老太太抱怨傅云饮对莹雪的偏疼时, 老太太言谈间还尽是对莹雪的奚落与讥讽,怎得如今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刘婉晴心下愈发惴惴不安,老太太可是她在这镇国公府里最大的靠山,若她失了这靠山,该如何自处?
刘婉晴便掩下心内的不安,主动与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的眼光要比婉晴好上许多, 过会儿可否请您瞧瞧我给晴姑姑缝制的佛幡样式, 我只怕做的不好……”
刘婉晴骤然提起早逝的女儿, 关老太太眉梢间的喜意便立刻消散了大半,只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还记得她。”
被戳中了这等伤心事,老太太便也不再把目光望向后头的屏风, 而是与关嬷嬷说道:“过几日便是晴儿的忌日了, 你仔细打点着,可别让那起子下人懈怠了去。”
关嬷嬷应是。
刘婉晴达成了目的,便也止住了话头, 任由老太太独自沉浸在思念亡女的忧愁之中。
她如今也摸清楚了老太太对自己格外疼惜的原因, 不过是自己时常会让她想起那个早亡的女儿罢了。
老太太常年伴着青灯古佛, 孤独寂寥的久了, 自己只要时不时地让她想起亡女, 自己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便会屹立不倒。
至于老太太会不会伤心一事便不在刘婉晴的思虑之内。
正屋内便只剩下了阿得渐渐微弱的哭声。
莹雪好不容易将怀里的女儿哄睡了后, 才让奶娘抱走了阿得,自己则理了理衣襟,绕过屏风往老太太跟前走去。
老太太瞧见她后,便下意识地问道:“阿得睡了?”
莹雪忙道:“她已睡了, 阿得她不懂事,倒让老太太您烦心了。”
关老太太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老婆子还不至于昏聩到和一个婴儿较真。”说罢,又将手上的金镯子褪了下来,递给了莹雪:“你生育有功,这镯子便赏给你玩吧。”
长者赐不可辞,莹雪未曾推拒,接下那份量极重的金镯子后,便对着关老太太磕了个头。
她本以为关老太太是那等尖酸刻薄、极难相与之人,如今瞧来却并不是这样,刘婉晴既能得了老太太的欢心,自己如何就不行了?
瞧着老太太对阿得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可知自己的胜算比刘婉晴更大几分。
而下首的刘婉晴瞧见了莹雪手臂上泛着金光的镯子,心里已是酸涩难当,她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便有意提醒关老太太道:“妹妹这如莲藕般白嫩细腻的手臂,与老太太您的嫁妆镯子极堪配呢。”
莹雪微微惊讶,她瞧出了这镯子的贵重,却不知这是老太太的陪嫁,一时便有些受宠若惊。
关老太太随口说了句:“我老了,带这样的镯子不好看,倒不如给她带着玩吧。”
说罢,她才留意到了刘婉晴话里的“妹妹”,这才对莹雪说道:“既婉晴也来了,你便行了妾室之礼,与她奉茶一番吧。”
刘婉晴心满意足地朝着莹雪投去个倨傲自傲的眼神,她再受傅云饮疼爱又如何?生下了傅云饮的头一个孩子又如何?
宗法人伦压着,她便一辈子只能磕头与自己行礼问安。
莹雪未曾挪动身子,关老太太便让关嬷嬷斟了杯茶来,只道:“我瞧着你今日身子不甚爽利,磕头就免了,跪着奉杯茶便算是我们傅家门里的人了。”
关老太太并无任何难为莹雪的意思,以她来说,这般的安排已是贴心至极,她既是要做姨娘的人,给主母奉茶也是情理之中,早日过了明路还是好事一桩。
关嬷嬷将茶碗递到了莹雪跟前,莹雪便顺势接过了那茶碗,上前了几步后,与刘婉晴仅有四五寸之隔。
刘婉晴正等着莹雪的屈膝下跪,那时她再有意拿乔一番,让她多跪些时候,也好挫挫她的锐气。
可预料之中的莹雪下跪场景并未出现,刘婉晴眼睁睁地瞧着莹雪往前挪动了一寸,然后竟不知怎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倒在地上。
她手上的茶碗自然也应声倒地,四溅的茶水甚至染湿了自己衣裙的下摆。
莹雪两眼一翻晕在了地上,坐在上首的关老太太也吓了一条,只道:“这是怎么了?”又指着后头的丫鬟说道:“还不快扶起来?”
许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后头屏风处被奶娘抱着的阿得也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般哭声让关老太太的心里愈发焦躁了几分,她忙让关嬷嬷去瞧莹雪状况:“你快去瞧瞧她怎么了。”
关嬷嬷一瞧见莹雪脸上的惨白之色,忙道:“老太太,可要传大夫?”
“传。”关老太太说完这话后,便亲自去屏风后头将阿得抱在了怀里,逗弄了一番后,阿得的哭声才渐渐息止。
莹雪既晕了,这妾室之礼自然也行不下去了,关老太太索性大手一挥说道:“罢了,改日再奉茶吧。”
刘婉晴怎么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她料定了莹雪定是想装晕蒙混过去,想戳破她的意图,可关老太太一心逗弄怀中的阿得,如何还顾得上她?
刘婉晴几欲张口,皆被关老太太身旁的关嬷嬷悄悄制止。
她紧咬下唇,淬了毒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莹雪身上。
*
因着莹雪忽然晕倒的缘故,阿得无人照料,便由关老太太照顾了阿得一个下午。
佛庵堂内便充斥着老太太的欢声笑语。
傅云饮回府后,便按例去了沈氏的院子以及佛庵堂问安。
却被东昉告知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好在大夫已瞧过了莹雪,说她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息一下便是。
傅云饮有心要给莹雪母女体面,如今让她们做姨娘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平妻才是他要给莹雪抬的位分。
心机婢女上位记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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