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似笑非笑,“可你确是本王的岳丈!”
夏廷赣脸一沉,气得就差拍桌子了,“你不要以为我和楚儿一般傻,会受你们赵氏父子的愚弄。赵樽,我夏府满门的血债,我还没有找你们赵家讨回来,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实话告诉你,我的闺女,迟早是要带走的。”
他冷静的“带走”两个字,让赵樽轻松的面色微微一变,“你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魏国公?”
夏廷赣面色有些难看,老脸甚至有些许泛红,“这不都是拜你赵氏所赐!哼,我又如何能让女儿跟你?”
赵樽笑,“岳丈请勿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该知道,要带走我的女人,可没有那般容易。”
听着他这一句不温不火的回答,夏廷赣原本的恼恨歇下,心思又活络了几分。难不成,是这厮还没有拿到那笔钱,想要用闺女来要挟他换取?果然没有看错,赵家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夏廷赣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好。你让我带女儿离去,我便想法子把那批宝藏给你。”
他以为这般说了,赵樽即便不欣然应允,也应当有商量的余地。却万万没有想到,赵樽只是面色沉沉的看着他,轻松地摇了摇头,“岳丈大人的好意,女婿心领,但不用了。”
不用了是何意?夏廷赣无法琢磨他了。
若是他不要宝藏,又何苦搞这么多的过场?若是他要宝藏,为什么又要拒绝?难不成他对楚儿还是真心喜爱?
这些日子,他看得出来如今的夏楚不像当年那般单纯天真甚至于有一点憨傻。但父女俩多年不见,他只当是楚儿长大了,懂事了,完全没有往别处去想。如此一来,他更加不相信赵樽会真心喜爱他。在他心里,不过是为了他手上那一批宝藏罢了。
一念至此,他眸子更凉几分。
“那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告之岳夫大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夏廷赣,赵樽浅浅抿唇,一字一句道,“实不相瞒,因前方战事吃紧,急需用钱,那时岳父大人又神智未清,女婿不得已,只能将那批宝藏先行取出了。”
夏廷赣耳朵“嗡”声作响,喉咙登时凝了一口老血,“取了?”
赵樽点点头,“不仅取了,还用了。”
夏廷赣喉咙堵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还用了?”
赵樽再次点头,“不仅用了,还快要花光了。”
夏廷赣双眼一瞪,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恼恨到了极点,就差挽袖子打人了,“既然你他娘的都取了,用了,还花光了,今儿找我来,究竟要说什么?”
见他双目赤火,几近崩溃的样子,赵樽这才笑了,“因为你是我岳丈大人啊?阿七说这个叫着……”拖曳着嗓音,他睨着夏廷赣,灿然一笑,补充了两个字。
“尊重。”
夏廷赣愣愣呆住了。
把人家的银子取了、用了,还花光了,现在回头来说“尊重”他,会不会太离谱了?想到自己被他诓得这样深,尤其自家的闺女摆明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夏廷赣就恨得不行。
“这,这,这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比你那个猖狂的老爹……奸猾许多。”
被岳丈比喻成了“狗”,赵樽胸气也有些往上翻。但谁让人家是他的老泰山呢?他花了人家的银子,睡了人家的闺女,让人骂一骂也是应当的。
他好脾气地点头,凝目道。
“岳丈勿恼,女婿向您赔罪。”
恨恨瞪着他,夏廷赣就差老泪纵横了。
“你个王八糕子,聘礼都没有,就敢叫岳丈?”
赵樽瞥着他涨得通红的脸,诚恳的一叹,“岳父大人,如今钱都用到战事上了……女婿的私房钱又被夫人管着,生活艰难了一些,等我手头宽裕了,必会把聘礼补上。”
夫人管着?夏廷赣心里好难了一些。
但想到那个一毛不拔的女儿,他再次痛心疾首。
“老夫还没给女儿备办嫁妆!”
赵樽一愣,嘴角抽搐一下,“岳丈放心,阿七说不需要。”
这闺女!太傻了。夏廷赣唉声叹气。
“老夫还没有银子养老。”
赵樽看他说钱的样子,甚至与阿七有得一拼,脸上的笑容不仅越发的温和了,“岳丈您就放心吧,小婿总归不会把你丢到山上喂野狼的。”
“真是一失足成千足恨啊!不过,我闺女那时年龄小,识人不清,这桩婚姻又没有经过父母之命,那便并不得准。哼!”
咬牙切齿地说完,夏廷赣“腾”地从椅上站起。
“看我怎样收拾你!”
~
偷了一只烧鸡吃后,夏廷赣竟然病了。这一回他的病与往常略略有些不同,分明活蹦乱跳的,身子好得很,却非得差人把夏初七火急火燎地喊了过去。
夏初七与他的感情虽不算太亲厚,但到底有父女的情分在。她抛下手头的事,便小跑着过去了。
可夏老头儿除了唉声叹气,问他什么都不吭声。不吭声也就算了,他也不放夏初七离去,就好像爷儿俩的感情多好似的,非得留她下来叙话。
夏初七哪里知道老爷子是在报复赵樽?明知道他回来了,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他偏生借病不放闺女离开。
老实说,这报复的手段有些幼稚,但钱被人拿了,闺女被人睡了,居于人下的他苦于无法,也只能想出这一招儿了。
可世上之事,就是那么玄妙——人外有人啊。
他幼稚,他闺女比他更幼稚。
他歹毒,他闺女比他更歹毒。
夏初七总觉得这老头儿不对劲儿,可好歹问不出缘由来,她便被他缠得有些烦躁了,下意识的认为他是更年期综合症发作。于是,她趁着为他煎药的时候,放了一些安眠的药材,让他乖乖地睡了下去。
夏廷赣英明一世,好不容易幼稚一回,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等他睡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啊。
那是后话不提。且说夏初七放倒了老爹,这才一身轻松的返回自家居住的院子。可一路上见到的人,都拿古怪的眼神儿瞅她,愣是让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累死我了。个个都神经!”
她自言自语着,捶了捶肩膀,先去宝音的房里看了看,见闺女已经熟睡得连她娘都不认识了,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了奶娘几句,便径直回了屋。
屋子里的窗户上,映着烛火。
可等她推门一看,里面的人不是晴岚,也不是甲一,而是冷面朝门的方向,一动不动端正而坐的赵樽。
她“啊”一声,吃惊得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得摔倒。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她目光凝向那铁塔似的一处——他黑了,瘦了,也憔悴了。可虽然这会子他只着一袭白色的中衣,身上更无半点华贵的饰物,却仍然无法掩饰那一股子天生的尊贵与雍容。
“赵十九!”
大喊一声,她眼圈一热,直接扑了过去。
“好家伙,你怎的跑回来了?”
她抱住他,笑得合不拢嘴。可好不容易连夜奔赴回府想给她一个惊喜,却被夏廷赣生生劫了道导致他一个人枯坐了两个时辰的赵樽,却没有了给她惊喜的冲动,只低低“嗯”一声,冷静地回答,“收到你的家书,回来看看。”
“啊哦,原来这样啊,你吃过没有?”夏初七没有发现他的情绪,仍然满心雀跃,“你等着啊,我这便去为你准备吃的……”
“来不及了。”赵樽眸子缓缓眯起,淡淡看她一眼,撑着床沿便起身去拿衣架上挂着的盔甲与披风,一边取下,一边道,“我得马上赶回去,明儿一早得拔营往居庸关。”
大老远的跑回来,屁股没坐热就要走?
从天堂到地狱是啥滋味儿?夏初七体会到了。那感觉,像被人临头泼了一盆凉水。可她盼了他半个月,原就想念得紧,自然不会矫情地与他赌气。见他要走,她咯咯一笑,飞快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手上沉重的盔甲取下来,笑盈盈地嗔他。
“就算再急,说会话的工夫还是有的吧?”
赵樽向来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可这会儿脸上的情绪明显不好,俊朗的五官绷得有些紧。可自家女人都这般挽留了,他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大不了一会儿路上脚程再快些。
这么想着,他便由着夏初七拉拽着他坐了回去,也由着她出门喊了晴岚送来晚上熬的小米粥,还由着她大喇喇地坐在他的腿上,左脸一个吻,右脸一个吻,一句一个“想死你了”的诉说离别之苦。
听着她娇柔的语调,他的心,也跟着温和了。
轻拥住她,他捻了捻她的鼻子,“不闹了,我就是回来看看你和女儿。”
“我知道啊。”夏初七吊着他的脖子,笑着眨眼睛。
“那边形势严峻,不能耽搁太久。”
“我知道啊。”夏初七再眨眼睛。
“我稍坐一会,就得赶回去。”
“我知道啊。”
在她又一次笑眯眯的附合声里,赵樽浅浅眯眼,不明所以地瞄她一眼,不经历便撞上了她眸子里那一抹似是狡黠似是柔情又似是带了某种期待的情绪。
他嘴一抿,突地抱住她便往榻上走。
“阿七可知道爷最想做甚?”
夏初七“啊哈”一起,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笑道,“猴急什么?你先垫一下肚子。”
“不饿。”
看他来真的,夏初七急了。
“喂,晴岚该进来了。”
“不怕。”
“你不怕,人家晴岚还是姑娘呢。”
“不管。”
“去,玩霸道王爷的招数是吧?”夏初七被他火热的身躯压在被褥上,身子又痒又麻,不由叽叽笑了起来。然而,她原本以为他猴急是为了干那事儿,哪里晓得,这货竟是要搔她痒痒?
胳肢窝靠急,她哈哈不止。
“饶了我吧……赵十九,我错了。”
“错在哪里?”
“浑身都是错,哪里都有错。”
赵樽低垂着头,瞄着她红扑扑的脸儿,哼一声,稍稍放开了她的身子,目光转柔,低头便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
“算你乖。”
夏初七低声一笑,主动伸手揽紧他的脖子,小意道,“前方战事吃紧,爷专程回来看我,我却在爹那里耽搁了时辰,我晓得你心里不舒服……好了,现在,马上,眼下,姑娘我就补偿你,如何?”
她浅浅的呵着气,气儿里带着香,香里带着媚,媚里带着暖,吹得他心神一荡,五脏六腑都化成了绕指柔。
黑眸一沉,他声音微哑,“阿七要如何补偿?”
“一百两的。”夏初七举着一个指头,朝他嘻嘻一笑,迎着他越发深邃的眸子,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又道:“不过你得先吃点东西,然后沐浴。还有,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赵樽一叹——果然有条件。
第6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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