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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节

    不能死,他不想死。
    巴根看一眼周围的人,审视着哈萨尔的脸色,又近了一步,试图游说:“八弟,晋军人数不多,兀良汗人这会自顾不暇,只要你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全歼在此……赵樽一死,当今之世,谁还是你的对手,南晏又有何人能抵挡你的铁骑?”
    不得不说,巴根不傻。不仅不傻,还相当有头脑。至少他懂得把握人性。任何一个手握兵权,且有政治报负的男人,都不会错失这样大好的良机。
    可哈萨尔阴冷的脸上,却只有一抹嘲意。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落井下石,非我本性。”
    巴根眉梢一沉,“八弟!”
    哈萨尔离巴根很近,个头也比他高。审视着他惊乱的脸,他略一偏头,了然的一笑,“巴根,你自求多福吧。”
    巴根神色一凛,目光下意识望向赵樽。
    就在片刻工夫,铁索桥上的赵樽,离桥头越来越近——
    十丈!
    八丈!
    五丈!
    三丈!
    不足两丈……
    看着赵樽稳稳落地,巴根阴冷冷的脸上,苍白一片,心里的焦灼与恐慌也到达了极点。
    这里有三国的将士,人数众多,
    可除了几名亲随,他再无旁人。
    归根结底,他能求助的人,只有哈萨尔。
    “八弟,你我是同胞兄弟。”他低喊着,嗓音略颤。
    可不待哈萨尔回答,一直不言不语的李邈,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有他没我。”
    这句话有些突兀,除了哈萨尔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听懂。这句话也有些任性,当今世上除了李邈,估计任何人在哈萨尔面前说来,都会被人当成一个笑话——铁血无情的哈萨尔,岂会怕一个女人威胁?
    哈萨尔微微一愣。
    在这么多北狄人的面前,在这样的形势面前,即便他与巴根是数年政敌,在北狄斗得你死我敌,他还真不能把巴根怎样,甚至为了掩天下人的耳目,还得违心地护他安危。
    可李邈难得对他提出要求,他不想拒绝。
    他迟疑那一瞬,眼看李邈脸色不好,夏初七从赵樽怀里挣脱出来,搓了搓毫无血色的面颊,怪异地挤出一抹微笑来。
    “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做人怎能这样霸道?”
    李邈眉头一蹙,不解地看她。
    可夏初七的脸上,除了微笑什么都没有。
    夏初七这个人的性子,李邈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她不喜欢巴根是一定的,一般情况下,她若是肯为自己讨厌的人说好话,只有一个可能——她要整他。
    抿了抿唇角,她只看着夏初七,不吭声。
    夏初七环顾着四周,又朝她莞尔一笑,“表姐,你与我表姐夫两个人有情有义,这里谁不知晓?没错,我表姐夫爱你宠你,可你也不能让我表姐夫难做不是?不管怎么说,六殿下也是表姐夫的亲生哥哥……”
    李邈不晓得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眼儿一眯,斜睨着她,“楚儿你别管这事,反正我见不得这些糟乱的东西……惹不起,躲得起。”
    “糟乱什么呀?”夏初七眼珠子一转,当着无数人的面,竟是莫名其妙的规劝了起来,“虽说当年在汝宁,六殿下做了一些对不住你的事,但做人留一线,为了我表姐夫,你好歹得为他留一条生路嘛。”
    汝宁?李邈心头一沉。
    那年那月的汝宁之行,汝宁那个客栈,是她此生永远的痛。
    就是在那个客栈,她深爱的男人睡了她的亲生妹妹。而且,就在她的隔壁,在她熟睡之时,从此让她错失姻缘,一辈子遗憾……
    心里揪痛一下,她越发不懂夏初七了。
    冷着脸,她索性不回答,继续听下文。
    她在看夏初七,夏初七却没有看她。
    在众人同样惊愕的目光中,她定定地看着巴根,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晃而过的慌乱。
    “唉,这事儿闹得,真是难办了。”清咳一声,夏初七一个人唱着大戏,唇角挑过一抹坏坏的笑,瞥向赵十九,笑问,“赵十九,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赵樽向来晓得他阿七的古灵精怪。
    她的问题,他能不答?
    “讲!”
    一个字,语气有些凉,夏初七不由偷偷竖拇指。
    “真酷!”
    她叹一句,继续清嗓子,咳道:“我问你,若是你的亲生哥哥睡了你的女人……”看赵樽面色一变,她嘻嘻一笑,摆手,“不对不对,是睡了你女人的妹妹,却把这事儿赖在你的头上,害得你女人误会你,离开你,一别数年,你说你会怎样对待那个亲生哥哥?”
    她若有所指的话,惊住的不是赵樽。
    而是巴根、李邈和哈萨尔,以及无数一头雾水的人……
    这样的可能,李邈和哈萨尔在私心里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于这样盼望过。但他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哈萨尔对汝宁的事,深入的调查过,那晚上巴根并未在客栈出现。
    巴根面色也是一变,狠狠指着她。
    “你,一派胡言!”
    夏初七“咦”了一声,怪异地看他,“我说什么话,关你啥事儿?我有说六殿下你吗?难不成这种事儿,你曾经干过?干吗反应这么大?”
    巴根此时唯一的生存指望就是哈萨尔,故而看见哈萨尔脸色极是难看,目光甚至隐隐浮现出杀气,他登时急红了眼,想要解释。
    “我没有睡过那个女人。”
    夏初七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六殿下,这种丑事儿我原本不想说,可你非得冒头,那我索性就把你一刀切了。当年汝宁之事,你真当谁不晓得呢?李娇分明就是你睡的,你却把这事儿赖在我表姐夫的头上,害得他与我表姐劳燕分飞,天涯各路,一生痛苦,你说你这样的人渣……”
    顿一下,她侧头,笑吟吟看赵樽。
    “赵十九,这样的人渣该不该杀?”
    赵樽冷眼,“该!”
    夏初七挤眉弄眼,朝他点头,“说得好。”续而,她又看向巴根,“听见没有,我家爷说了,你这样的人渣就该杀了……”
    她退开一步,瞄向赵樽。
    “爷,交给你了。”
    赵樽哪会不晓得她长着什么鬼心眼子?远远地与哈萨尔对视一眼,他微微眯眼,侧头看向甲一,冷冷道,“此人截路于此,杀我之人,污我之誉,还要陷我于不义……杀!”
    “属下遵命。”
    听见甲一与老孟等人异口同声的沉喝,再看哈萨尔没有表情的冷脸,巴根心脏抽搐着,急红了眼圈儿。他往树丛退后一步,示意几个亲信过来助他。
    可树倒猢狲散是古今不变的真理。
    人都是自私的,真正心甘情愿地为他人殒己命的忠义之人,并不多。此地,晋军、兀良汗人、北狄人……人人都不待见巴根,他那几个亲随又怎敢轻易上前,丢掉自己的性命?
    看到那些人装死,只当看不见自己,巴根脸都绿了。堂堂六皇子,在晋军举弓瞄来时,踩着湿漉漉的草地一滑,竟是差点摔倒,样子狼狈之极。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最是受不得大风大浪,看着晋军越逼越近,他腿脚一阵发软,几近哀求地看向哈萨尔。
    “八弟,你听我说,那个女人在胡说八道。我没有做过,我真的没有睡过李娇,更没有想过要把此事栽到你的头上……”
    哈萨尔不答,只冷眼看他。
    巴根紧张的咽一口唾沫,磨了磨牙,又瞄了一眼哈萨尔身边默然而立的李邈,讨好地道,“当年之事,我也知晓一些,我便说了吧……”
    “等等等等等……”
    看着他阴恻恻的面孔,夏初七突地叫停。
    “谁喜欢听你说什么?赵十九,动手。”
    李邈、哈萨尔、还有几个知情人都有些发愣。她这般逼迫巴根,不就是心存侥幸,想从他嘴里探听些什么吗?为什么事到临头,他却不让巴根说了?
    “我要说!”生死面前,无人淡定,巴根白着脸,更急切了几分。
    “不必你说。”夏初七声色俱厉,“哼,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就知道是你——”
    “不,八弟,不是我,你听我说……”巴根急切地望住哈萨尔,像是在望向一个保命灵符,眼切切的样子,憋得夏初七差一点破功。
    她阻止他,自有深意。
    开始他急着要说,未必肯说真相。
    激他一下,他应当不会再说谎了。
    哼一下,见巴根狠狠看过来,她却板着脸瞥向赵樽,使眼神儿道,“赵十九,这种人奸猾得紧,你切记住,但凡他有一言不实,你便让人动手。”
    赵樽俊脸紧绷,样子比她还要严肃。
    “我杀人,你放心。”
    “呃……”夏初七垂下了眼皮。
    她不敢再与赵樽一本正经的眼神对视了,若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笑场……不得不说,赵十九这厮是天生的影帝,比她的表演本事强多了。
    众人皆不语,聚点成了巴根。后者心脏怦怦跳动着,看向一支支瞄准了自己脑袋的弓箭,绝望地闭了闭眼,颤着嘴唇看着哈萨尔开了口。
    “那一年在汝宁,你为了把这个女人带回哈拉和林,联络旧部,被我知晓,便故意前来会你。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却一言不和,差点动手,你可还记得?”
    “那时,我忌惮你,从知晓你进入汝宁开始,便暗中派人一路尾随你……”
    “那一日,我的人亲眼看见那女人买通了店小二去醉阴楼买药,也亲眼看见小二在你的酒中下药……我虽未没有阻止,可确实也未有参与。更没有睡过李娇那个女人……”
    夏初七冷哼一声,“你还在撒谎!”
    她打断巴根的话,寒着脸上前一步。
    “前因后果如何,在阿巴嘎时,李娇都告诉我了。分明就是你与她通奸,合着伙儿来陷害我表姐夫。我且问你,李娇若不是你睡的,那床上的血迹哪来的?……六殿下,事到临头了,你还想狡辩,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说罢她转头看赵樽,“该你了。”
    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大喇喇在人前说什么“床上血迹”,赵樽脸颊微微一抽,黑着脸偏头。
    “甲一!”
    “是。”甲一也是腹黑主儿,抬高弓箭便要射,“殿下,我杀人,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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