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成果没理他，继续朝前走的时候，李秀成忽然伸手去拽成果的胳膊。
    成果躲开，眼神嫌弃的盯着李秀成黑乎乎的手指头。
    李秀成才知道自己和成兰花一样又脏又臭，看着光鲜亮丽的成果，李秀成也感受到了成兰花刚才的那种羞辱和自尊。
    他臊的把手藏在身后，又离成果远了一步，这才说：“成果，对不起。”
    那天的事儿，是我和兰花的错，我们不该为了救出成豆子来污蔑你。”李秀成说。
    “没事儿……”成果淡道。
    李秀成以为成果原谅了自己，谁知道成果紧跟着又说：“反正你们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李秀成脸色涨的通红：“成果，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成果面无表情：“不能。”
    “为什么？”李秀成惊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兰花为了保住成豆子，污蔑你。但我们也受到该有的惩罚了，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亲戚，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李秀成，你耳朵是不是也有毛病？听不到我刚才说的话？”成果眼神锐利的盯着李秀成：“你和成兰花，一个想毁掉我的婚事，一个想诬陷我，像你们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我看着就恶心。”
    李秀成被说的无地自容。
    当初帮着成兰花做伪证，他知道会伤害成果，但他没有选择。
    成兰花是他的老婆，而成果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和妹妹，他觉得以成果的宽容和单纯，一定会原谅自己。
    就像当初明知道他和成兰花对不起他，也笑着原谅他。
    可谁知道成果不再是以前那个成果，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也不是羞涩和崇拜，而是深深的厌恶。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李秀成整个人。
    “成果，咱两从小一起长大，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李秀成心里还是带着点期望的看着，如今变得漂亮耀眼的成果。
    是谁给李秀成的自信和勇气，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成果一看李秀成那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一边想拥有善解人意的美貌娇妻，一边想拥有青梅竹马的仰慕和暗恋。
    “李秀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更没有脸来求我的原谅了。说实话，你和成兰花都一样虚伪的让人恶心。你现在考上大学了，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乡下小子。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和享受，别人夸你是山窝里飞出去的大才子？于是你一边嫌弃我又肥又丑，一边又特别得意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每次看到你，就躲在旁边悄悄关注你，把我爸的津贴偷偷拿给你去买书和钢笔；给你送肉吃，你去考大学的时候还偷偷给你塞路费……结果你转头拿着我给你的钱，去给成兰花买衣服了。”
    这些本来已经遗忘的往事，现在想起来，成果自己都觉得可笑。
    “现在你发现成兰花不是你理想中的那个知音和精神伴侣了，又看我瘦下来，长得漂亮，所以心里肯定还以为，我和从前一样喜欢你，你随便说句话来糊弄我，我就能原谅你？”
    “李秀成，你还要不要脸？”成果指着他的鼻子骂：“真以为你那些龌龊心思，没人知道？呸！以前我就当养了一条癞皮狗！现在，你但凡还有点自知之明，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难堪，巨大的难堪笼罩着李秀成。
    考上大学后，他走哪儿都被人捧着奉承，被人捧的久了，他真的有点得意忘形了。
    现在成果直白又尖锐的话，直接撕烂了他脸上带着那层虚伪面具。
    他污蔑成果的时候，还和成兰花说，没关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背叛成果了……
    李秀成被这份巨大的羞辱和难堪，给打击的再也没脸出现在成果面前了。
    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下，他捂着脸冲了出去。
    这一刻，李秀成无比庆幸自己被关了这么久，现在他浑身脏兮兮的，根本没人认得出他。没人知道，他是整个镇上唯一的大学生。
    李秀成闷头往粮食局那边的河里冲，然后直接跳了下去，用冰冷刺骨的河水，把身上的脏污洗干净，就好像洗干净了在成果那里受到的耻辱和打击。
    可无论怎么洗，李秀成满脑子都是成果眼神锐利的指着他鼻子骂的画面……
    “果子啊……”
    站在公社门口的周义军，满脸心疼的看着成果。真没想到，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委屈。
    “爸，你别哭。”成果说：“我不委屈，我就是恶心。”
    恶心以前掏心掏肺的对李秀成和成兰花这对狗男女。
    “呕……”成果忽然捂嘴，恶心的蹲在墙角干呕起来。
    “你咋吐的这么厉害？”周义军看着时不时还干呕的成果：“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成果吐掉用来漱口的凉茶，用手帕擦了擦嘴，这才说：“我就是怀孕了，比较容易犯恶心。”
    “啥？”周义军吓的原地跳了起来：“你怀孕了？”
    成果？？？
    她怀孕一次，到底要惊下到几个人？
    早知道就该把家里人全攒一起，然后当众宣布啦。
    她看着惊呆的周义军，笑眯眯点头：“对，你要当外公了。”
    “我要当外公了。”周义军真是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好，连忙又买了杯凉茶递给成果：“果子，你再漱漱口，别恶习着了。”
    卖凉茶的人眼看两杯凉茶，就被成果漱口给霍霍了。
    都在那儿心疼，漱口都要花1毛钱，周义军养的不是女儿，是祖宗啊！
    可周义军就愿意宠着她家小祖宗，给他家小祖宗花钱，谁说句闲话，他还不高兴。
    “那你喜欢吃啥？酸的还是辣的？”周义军又说：“酸儿辣女。”
    成果笑了声：“想吃酸的。”
    周义军点头：“是个儿子。”
    其实儿子女儿她都喜欢，但儿子好啊，儿子放养，不用太操心，以后长大了还能照顾成果了。要是个女儿，那就得成果操心了。
    “既然你想吃酸的，爸就给你卖蜜饯果子，这个酸甜开胃。”周义军说完又补充：“要不再给你买点辣的？万一你想吃呢。爸给你做辣子鸡，辣丝丝的给你当零嘴。再买点冬瓜糖，又软又甜……”
    酸甜苦辣，除了苦，其他的果子想吃就吃。
    成果食欲都给说出来了：“都买吧？我都想吃。”
    “成啊。”
    成果有食欲，周义军心里开心着呢。
    他带着成果去供销社的时候，还想拿手搀扶着成果呢：“你妈怀你的时候，也嘴馋，啥都想吃，可条件不好，最后还是宋国顺在仓库找了一盒红烧肉罐头……”
    “仓库？咱们村上有仓库吗？宋国顺？那时候宋御的爸也在？”成果好奇。
    “嗨，我记错了。”周义军忽然摇头：“那是别人，你妈怀孕的时候啊，想吃橘子，我就去山里给她摘了一筐，结果酸的掉牙，她还是把橘子吃光了……”
    “那可见酸儿辣女这事儿，也不科学。”成果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说。
    周义军笑了笑，没说话，而是大步走进供销社，给成果买零嘴儿了。
    而与此同时，县城鞋厂的厂长办公室内。
    年过四十的厂长，面色沉凝的送走了宋御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财务。
    财务看着资料一冷：“拘留手续和口供？李秀成？”
    “这不是我们厂子资助的那个大学生吗？”财务震惊了：“那个咱们县城唯一一个考上重本的人？”
    “对，就是他。”厂长表情不太好的说：“真的没想到，一个大学生，竟然为了包庇亲戚，就诬陷别人。诬陷的还是一个战斗英雄，一个军嫂。”
    厂长说：“马上撤销对李秀成的资助。”
    说完，又补充一句：“以后咱们厂子对大学生的资助，一定要经过严格考察，咱们不能资助这种歪心眼儿的大学生。这种人，以后读出来也不会是国家栋梁，说不定还是国家的大害虫。”
    ……
    此时站在供销社里，挑挑拣拣买零嘴儿的成果，还不知道宋御暗地里为她出了一口气呢。
    在供销社员一脸羡慕的表情下，成果买了将近10块钱的零嘴后，又对周义军说：“爸，陪我去一趟邮局呗。”
    “成啊。”周义军说：“这几天津贴也该到了，咱们把钱和布票啥的取出来，给你扯点布，做冬天的衣裳。”
    “除了取钱，咱们还找邮局的局长说点事儿。”成果笑眯眯的往邮局那边走。
    成兰花以为去农场进行一个劳动改造，这就完了。
    不，她还有个大礼要送给成兰花呢。
    “来来来，请进，请进！”邮局局长把周义军和成果往办公室里请：“不知道老英雄找我有啥事儿？”
    “不是我找你，是我们家果子找你。”周义军说。
    “成果？”邮局局长到处看，看见成果被惊艳了一下，然后又往门外看：“成果在哪里啊？”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个漂亮的让人回不过神的年轻姑娘，就是成果。
    “这不是！”周义军指着身边的成果说：“这就是我家果子。”
    “啊？”邮局局长愣住，他前两个月才见过成果，那时候还又肥又胖，咋一两个月不见，成果竟然瘦成一道闪电了？
    还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
    比成兰花，哦，成兰花可比不上成果好看有气质。
    “咋样？我们家果子漂亮吧？”周义军还特得意。
    “漂脸、漂亮，贼漂亮。”邮局局长点头，周义军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得意了：“我们果子啊，那就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妞，有文化……”
    “爸，我找局长有正事儿。”成果看亲爹还要宣扬她的美貌，连忙出声打断。
    “是这样的，我想取一笔钱。”陈果把宋御给的存折，放在局长面前：“全部取出来。”
    “行啊。”局长还在想，成果这是又馋了吧？这里面津贴也就50块钱，月月发，月月取，一分钱都不会剩下来。
    人家是没钱存，周义军是有钱存不了。
    但是取50块钱，还要找他这个局长？
    虽然这是在农村，可他这个局长也是很忙的啊。
    “局长，我想想问问，咱们邮局有这么多现金吗？”成果见局长都没看存折上的钱，就问了句。
    “当然有啊。”局长回答，心想50块钱还能没有？
    眼睛下意识瞟向存折，职业意识让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回荡，三千八百四六块，还挺多的啊……啥？？三千八百四十六块？？
    邮局局长一下子震惊了：“三千八百四十六块？这么多钱？”就算亲眼看见，邮局局长也不敢相信，三千多啊，这是小半个万元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