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很为难，老人浑浊的眼睛迫切地盯着她看，干瘪的手很紧张地抓着她，生怕她下一刻消失。
    她能理解这种感觉，这个力度就好像妈妈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要幸福的时候一样。
    妈妈是因为放心不下，而这位老奶奶——
    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
    方轻尘凑到老人面前，探出大手轻轻拉着老人的手：
    “奶奶，我会陪着你的，琪琪她……”
    “琪琪，你叫琪琪对不对？愿意做我孙媳妇儿吗，尘尘是个命苦的孩子，他……”
    不知道为什么安离琪心里一疼，脱口而出：
    “奶奶，我心里的那个人命也很苦的，他没有亲人，只有我了，我很爱他，不能离开他的。”
    奶奶抓着她的手一僵，略显粗糙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拉住她：
    “那把他带过来给奶奶看看好不好？孙媳妇儿的朋友就是我老太太的孩子，我来关心他，你跟尘尘可要好好的——啊！”
    老人的眼睛就这么湿了，接着眼角慢慢有水意渗出来：
    “奶奶没什么牵挂的了，尘尘心里有话不说，这孩子从小重情重义，心地善良不做坏事，说白了就是太傻了，你帮我好好看着他，别总是吃亏……”
    安离琪重新蹲在老人面前，抬手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用力地点头应下：
    “嗯，我记下了，方老师是好人，他很善良。”
    方轻尘把头埋在掌心里，声音有些压抑：
    “奶奶，别说了——别让琪琪为难，您就把她当成孙女儿，明白吗，是孙女儿！”
    他怕奶奶听不懂，特意耐心地重复一遍。
    奶奶的眼睛紧紧盯着方轻尘，几秒钟之后才慢慢松开安离琪的手腕，嘴里轻声叫：
    “孙女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离琪嘴角弯弯，忍住眼里的泪意，轻声回答：
    “奶奶，我是您的孙女儿，我叫琪琪呀，您不要记不住好不好。”
    方轻尘直接起身，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
    安离琪知道，他是不想情绪控制不住，不想老人伤心。
    老奶奶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伸手指着那个方向：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伤心难过都去卫生间里躲着哭，有时候在外面被欺负得委屈，回来咬着毛巾哭，也不让我知道，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哎呀，我忘记了，这孩子就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伤害别人，你说他是不是傻？！”
    “我就是不放心他，那么傻，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呀，孙媳妇儿你说是不是呀？”
    安离琪对称呼已经完全麻木了，老人的记性实在太差，似乎总是在自己认知的世界里循环，怎么都走不出来。
    废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把老人哄睡了，安离琪坐在方轻尘的对面轻声问：
    “没别的办法吗？”
    方轻尘低着头，双肘分别支在两条腿上，无奈地说：
    “请了很多专家，都建议让老人最后的日子多开心一点——”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睛，双手交叉支着下巴，诚恳地道歉：
    “我真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琪琪——对不起。”
    轻轻摇头，安离琪很同情地回答：
    “别说对不起，我会常常来看奶奶的，我很喜欢她，愿意听她说话，我妈妈也很爱唠叨的，也是一句话说很多遍，我还经常说她应该准备复读机录下来，这样还能省下不少口水……”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不是忘记，而是藏在心底；有些话不是不明白，是说不出口。
    往往情绪到了，话会不自然脱口而出。
    安离琪恍神过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男人正炯炯地看着她……
    她嘴角一弯，吸吸鼻子，视线闪躲到别处才又开口：
    “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让奶奶住到院子里吧，总在这里住也不是办法，如果觉得不方便我跟菲菲可以出去住的……”
    本来是人家的房子，主人住酒店，她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稍加思索一下，方轻尘淡淡地点头：
    “我会跟奶奶商量一下，她愿意过去我就带她过去住——琪琪，你别搬走……”
    话音一落，安离琪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又是菲菲催时间，没想到是那天的陌生号码，她没存储，可是每个数字都已经刻在了脑子里。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激动地紧紧抓住手机，开口道别：
    “方老师，我有点事先走，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没等方轻尘反应过来，她直接小跑着出来，关房门的瞬间，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
    “在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稳，让人听了莫名踏实。
    安离琪嘴角弯起幸福的笑，甜蜜地回答：
    “来看方老师的奶奶，奶奶病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知道吗，那个耳钉——大概你都忘记了吧，我最喜欢的了，就是她送给我的……”
    那边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回了两个字：
    “稍等。”
    说完电话就这么被切断了。
    有些莫名其妙。
    话还没说完，他搞什么啊？！
    难不成遇到什么急事——
    想回拨的手指僵住。
    最终也没摁下去。
    没多久，男人的电话又打过来，安离琪吊着的心才松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还没询问，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怎么自拍？”
    哈？
    微愣的瞬间，男人继续解释：
    “我想自拍，可总是照不到自己……”
    安离琪一边走楼梯一边笑……
    耐心地告诉他把小圆圈点一下就会进入自拍模式。
    男人再次切断电话，这次她知道这家伙不是玩失踪，是玩自拍去了。
    趁着不接电话的空档，她找到电梯钻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紧张而又期待地看着电梯数字一点点减少。
    停在一楼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刚刚听过声音，现在就可以发自拍图片，这简直太惊喜了。
    他好棒，这么短的日子就能摆脱之前的困境。
    是不是不久的将来，两个人可以一同过圣诞，甚至春节……
    兴奋。
    激动。
    期待。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跃跃欲试。
    她现在最想长出翅膀，马上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