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齐名是何等城府,俞定中来龙去脉刚起了个头,他便明了全部。
震惊之余。卫齐名忽然有些后悔将薛向赶出了五金厂。其实以五金厂现在的成绩,他卫某人尽可以袖手高升,便是中央即将展开的清除三种人运动爆发,他也自负凭此功绩,可以安然而渡。可是他不甘心,太不甘心,齐楚败走,运通叛逃。乃至现在他这位曾经一言九鼎的卫书记沦落到要和俞定中这等小人合流才能撑住局面,如此种种,拜谁所赐,这笔帐不能不算的!这口气他也咽不下!
卫齐名是果决之人,后悔之念一闪即逝,当前的情况已经险恶之极,那位杀招已然发动,上下夹攻,一着不慎,他卫某人这次就挺不过去了,毕竟五金厂的事儿,他也掺和进去了,今次的罢工有一多半正是冲着他掺和进的那些人来的。更何况,他卫某人是萧山县一号,哪怕他没掺和进半点儿,出了这通天的漏子,也是罪责难逃。后世西晋省省长不就是这般么,还没上任,就准备好了两份报告,一份检讨,一份辞职!
卫齐名皱眉道:“县长,我看为今之计,咱们只能分两步走,第一,何麟该动身赴京还得动,报告也必须做好,第二,咱们两个亲自出面安抚工人,不过,在安抚之前,你接管武装部,我接管公安局,调动全部力量封锁五金厂,做好安全防护工作,在何麟做报告期间,五金厂的生产,生活,由咱们两个出手去抓!”
卫齐名说完,俞定中心中便是一声大赞,这位老对手不愧是搞斗争的高手,短短时间内,自己都六神无主了,这位竟想出了这么个万全之策。
细说来,原本问题的症结,就是何麟的报告和五金厂的罢工同时发生,无法像上面交待,而卫齐名的法子,竟是封锁消息,只作如无其事。毕竟萧山天高皇帝远,只要封锁住了消息,何麟该去做报告,还去做报告就是,报告的内容竟可玩儿命吹五金厂的形势一片大好,只要报告结束,五金厂的乱子过不过去,都不重要了,就算爆出去,那也能作成报告之后出的乱子,那还有什么杀伤力!
计策已定,卫齐名和俞定中便待分头出去,哪知道两人还未跨出大门,何麟便又奔了过来,这时何麟一张脸上竟是惨无人色,白得快要映出人影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何麟脚没停稳,便弯了腰,边喘粗气,边嚷道。
卫齐名和俞定中相视一眼,心头均是一掉,果然,又听何麟急道:“薛向鼓捣的那个赴京代表团,有个叫陆福的飞人公司驻咱们厂的港商董事,他在京城代表咱们厂和一家港商在京投资的鸿道百货公司签订了供销合同,合同规定五金厂十天之内,必须交付五千辆龙骑!”
“这不是好事儿么,这是业绩啊,是你何麟在任期间,创造的业绩啊!”俞定中奇道。
何麟连连挥手,“县长,您有所不知啊,咱们厂现在哪里有五千辆自行车,我没上任前,也不知道薛向抽得什么风,竟然要求五金厂整改生产线,提高品质,减速生产,所以厂里的生产一直不是很抓紧,再加上咱们的龙骑虽然只在花原一地销售,可自打那个维修所办起来,承诺两年保修后,销售也十分喜人,所以一直就没什么库存。我上任这几天里,厂子里的工人心浮气躁,生产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哪里有车往京城卖啊!”
“不对啊,我记得前次五金厂生产了近八千辆车,也只用了十余天啊,这五千辆,十天的时间尽够啊!”俞定中话至此处,铛的一拍额头,竟仰天长叹:“厉害,厉害,环环相扣,不死不休啊!”
原来这时,俞定中才又想起五金厂现在的状态,工人都罢工了,谁去生产啊!
“何麟,能不能和那个鸿道百货公司谈谈,缓缓时间!”卫齐名亦是愁眉不展。
何麟苦笑道:“卫书记,那是商人,港商,资本家,签了合同的,违约金就是上百万,咱赔不起啊!”
俞定中瞪眼道:“你这个厂长兼董事长没去,那个什么陆福有权力签供销合同?”
何麟叹口气:“陆福虽不在厂内任职,可是挂着副董事长的牌子,还兼着个什么销售总监,按当时和飞人公司合作时的合同,他是有权力主导销售的。另外,陆福来电话说,签合同时,京城市委程通市长和港商商会的驻京代表都出席了,还去了好几家报社!”
何麟话至此处,卫齐名和俞定中竟连咬牙违约赔款的心思也熄了,程通市长是什么人,那是首都的市长,再跨半步,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了,若是违约了,岂不是拿人家参加签约仪式的程市长开玩笑,打人脸也没这么打的啊!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忽地,卫齐名亦是仰天长叹。
也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由不得他不叹气,他刚想出的“封锁消息,若无其事”的破局法门,立时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合同打得粉碎。毕竟他卫齐名和俞定中再有本事,顶多也就能封锁消息,控制工人出不得工厂,却是没能耐把工人们逼上生产线!
事已至此,真的如何麟说的,完了,完了,全完了。
“不对,咱们可以找薛向,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他,以县委的名义让他主持谈判工人们复工的工作,我不信他敢阳奉阴违,就算他真阳奉阴违,只要接管了谈判事宜,他也算掺和进来了,到时,要完蛋一起完蛋,我就不信他肯陪着咱们完蛋!”
卫齐名发了狠,竟想出和俞定中此前一般的主意。
“薛县长不在家,进山了,他是早有预谋,岂会让我们寻到!”
“那就搜山,百人不够,就千人,千人不够,就万人,只要他在山里,我就不信搜不出他来!”
被逼上了绝路,卫齐名彻底发了狠,俞定中亦是脸色铁青,重重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情势已然火烧眉毛了,二人再耽搁不起,便待各自行动。
就在这时,卫齐名桌上的电话响了,此时,清脆的铃声听在耳中,却是异常尖锐,屋内三人俱是这般感觉。
说起来,也非是三人胆薄,而是今天这三位陡然领教到薛向的手段,半晌已是数惊,此刻已然被杀得心惊胆战,尽皆成了惊弓之鸟,稍起一点动静,便成风声鹤唳。
卫齐名强定了心神,接起电话,不待一个“喂”字出口,那边便传来苍劲而愤怒的男声:“我是张立君,下午纪委专案组进驻五金厂……”
只听了这半句话,卫齐名的脑子忽然嗡嗡直响,身子像是压上了千斤重担,再无半分力气,哐当声脆响,他手上的电话掉在了桌面上,紧接着,整个人便软软倒地,再没了知觉。
“卫书记,卫书记……”
俞定中,何麟双双抢上前去。
第二百零九章高山流水
噗通一声,海面上,溅起雪白细碎浪huā无数,原来是小家伙又从三米高的断岩上跳了下来,咕噜咕噜,落水处鼓出无数气泡,未几,一个小脑袋便从水里钻了出来,月牙弯弯,嘴角娄浅,显是得意得狠了。
这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小家伙原本是不敢的,可这会儿却是爱上了这种游戏。
说起来也怪薛向,这家伙国术大成,本领真个是惊人,护估得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
具体的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那天夜里,他作了大筏,让三小享受了一把湖光夜泊,原打算,再带着三小好好转转这萧山县。熟料当天上午就接到陆福的电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让自己做好准备。
得了这消息,薛向自然在家待不住了,原本想独自进山避难,可小家伙这烦人精缠得他就剩了个上厕所的空当,哪里脱身得开,无奈,只好带着三小一并朝山里进发。
却说他虽带着三小进了深山,随身也不过就带了些盐巴辣面等佐料和两床薄毯。别看玩意儿少,可大山里处处是食材,遍地有佐料,这些寻山探谷的本事,薛老三在靠山屯已然惯熟。若非带着三小,他连这点玩意儿也懒得拿了。
又因着带了三小,他原本打算找个地儿睡上几天即回的计划就不得不打断了。毕竟四兄妹难得团聚,便是如山避祸,薛老三也不愿三小
闷着。
深山老林,对寻常人来说,四处杀机,可对老山客而言,若是小心隐迹,也能进退安然。但对薛向而言他虽称不上老山客,只不过掌握了入山的基本常识,可仗着国术无双,入这山林如履平地。再加上,这天荡山或走访山民,或入山游逛,他已经往来多次,虽然山势连绵,老林幽深,他虽未能尽历,但也知道何处huā草茂盛,何处野味成群,何处有山涧,何处藏水源算是熟门熟路。
再加上,薛老三烹饪有术,更兼山珍香鲜,野味甜嫩,沿途野果无数或寻了老熊藏身的树洞,翻上些许蜂蜜,走一路,吃一路,三小可是尽享口舌之福。山林原本多野趣,三小原本就是城里孩子,即使去过靠山屯,可那金牛山比之天荡山,也不过是个小土坡。这天荡山山势陡峭,地势多变五六十年代那场大运动也未怎么波及此处,更因林壑幽深,内里奇huā仙树无数,四人转到人迹罕至处,多能见到山泉如瀑,奇石迭起,野鸡跳涧,山兔奔突的景致,真个是野趣无穷。
一路游走不停,每至傍晚十分薛向便或寻了草甸,或觅了平整高地,再搜来软草,铺作软床,沿路收集的草药,按老药子传授的方法制成线香,又在在附近生几处篝火,点香便睡,片刻便蚊虫绝迹湿气尽除。
山间多野趣,多美味,同样也少不了危险,转悠了四五天光东北虎就撞了两头,野熊也遇见了四只更不提豹子,大蟒,群狼,几乎山里有的猛兽都让薛向四人给撞上了。想来也是,野兽直觉最敏,他们四人组团动静又大,生气既浓,要被发现自是极易。
猛兽们原本把尊老三四位榫了野餐,可薛老三却把寻来的猛兽做了玩具。现如今,薛老三身体成熟,更兼国术大成,本领极大,便是猛虎扑来,如山压倒,也抵不过他出手如雷霆,像对付小白一般,抓住了后颈皮,当空举绕半圈,狠狠惯在地上,这一砸,便是数百斤的老虎也得闷头闷脑爬上半天,尔后,他跨上虎背,便招来吓得面无人色的三小
近前,挨个儿骑了骑老虎。
小白亦不例外,跳上大老虎的脑袋,不住挥爪嘶吼,耀武扬威的劲儿,活似那只借了老虎威风的狐狸。
第4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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