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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节

    前半句骂人,后半句听着也不是什么褒扬啊?
    顿时,郭业一脸郁闷地哼哼道:“你爹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埋汰我啊?”
    “哈哈哈哈……”
    看着郭业一脸吃瘪的样子,长孙羽默仿佛报了前番郭业隐瞒他办大事之仇,笑得甚是酣畅淋漓。
    笑罢,他又说道:“少不知足了,我爹这人天生刻薄,能得他赞许的晚辈又有几人?我知道我这人嘴边少个把门儿的,不过你小子办这么刺激的大事儿,居然也瞒着我,忒不仗义啊!”
    郭业一阵汗颜,歉意道:“事关机密,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孙莫怪才是!”
    长孙羽默见着郭业摆了姿态,也算是找回了面子,大度地摆摆手,将此事揭了过去。
    而后转移话题,继续笑嘻嘻地问道:“你知道咱们的兵部右侍郎大人,现在去哪里了吗?”
    郭业下意识地问道:“兵部右侍郎?你说王君实?他干嘛去了?”
    长孙羽默道:“龚吉此事一出,这孙子也慌了神,匆忙出了兵部。这厮平日屁股就不干净,往年都没少收龚吉的孝敬,这次应该是怕龚吉此案牵连到自己的缘故,去找人求助了吧?”
    郭业一听真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说道:“王君实好像是得魏征、韦挺等人推荐,才出任的兵部侍郎吧?这家伙应该是去找这两位去了。”
    长孙羽默竖起拇指赞道:“果然跟我猜得如出一辙。郭业你当真厉害,不出门便能知晓天下事。不怪我爹如此赞许你!”
    郭业故作矜持地笑了几声,突然对长孙羽默提醒道:“长孙,此事前景未明,所以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将我、顾大人等人露出去。因为令尊这次不仅要将龚吉之案办成铁案,还要办成一件泼天大案。下面的事情,就不是我等所能参与。故,希望你能够……”
    “放心吧?我长孙羽默虽然口没遮拦,但也知道轻重!”
    郭业微微颔首,道:“我信你!不过还有件事儿,我需要你帮个忙!”
    “讲!”
    “你替我私底下跑一趟库司大院,帮我传个话给顾惟庸还有穆师爷,让他们保持本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他们所能搀和进来。告诉他们,适可而止,小心引火烧身伤到自己。”
    长孙羽默道:“放心,我这就去悄悄叮嘱他们。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别瞎扯蛋!”
    说罢,长孙羽默如一阵野风儿似的,拔腿就冲出了郭业的公务房。
    见着长孙羽默人来疯般离去,郭业双手负背徐徐走到公务房门口,看了看天上——
    说来也巧,此时天上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死沉,黑云压城城欲摧,令人极为压抑,大有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暴风雨就要来了吗?”
    郭业呢喃自语了一句,又自顾低声吟道:“没想到我这小卒子居然也能搅浑一塘池水,但愿这场暴风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只希望雨过天晴后,拿到我该得到的东西,足矣!至于其他人,对不起,休要怪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523章 开国伯常何
    刑部缉拿库司郎中龚吉,关入刑部大牢仅过一天,刑部就由刑部左侍郎上官仪出面,提审龚吉进行初审。
    正如郭业所料,龚吉本身屁股就不干净,连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兵部库司任上干了多少腌臢之事,收刮了多少黑心银子。
    在刑部初审堂上,刑部左侍郎上官仪凭着那本顾惟庸和穆师爷精心准备的账簿,加上长孙无忌授意的连唬带诈和小小的刑讯逼供,居然让龚吉对贪赃枉法,巧立名目大肆敛财等罪名供认不讳。
    初审堂上,上官仪毫不费力地就将龚吉拿下,并签字画押关进了牢中。
    既然龚吉认了罪,那么倒卖兵部兵械器甲、里通外邦等罪名也就变得不重要了,可有可无。
    不管龚吉认与不认其他几个罪名,他都难以逃脱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罪名,而且上官仪的任务便是让龚吉在刑部初审认罪,将其送上三司会审的大理寺公堂定罪,即可。
    剩下的事情,基本上就与他无关了。
    初审一结束,长孙无忌便开始加快进城,派人来刑部提拿龚吉,将其转移并关押入了大理寺的天牢之中。
    能够被关押进大理寺天牢的,不是从五品以上朝廷官员,便是皇亲国戚,这可不是普通罪犯能够享有的待遇。
    长孙无忌乃大理寺正卿,整个大理寺上下不是他的门生,便是他们天策府嫡系一脉的官员。
    所以,对于将龚吉关入大理寺中,正是长孙无忌所期盼的,至少在大理寺中,他想做一些事情都是只手遮天,少了外间的掣肘。
    离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所组成的三司会审还有两天,这一日长孙无忌邀约开国伯常何来长孙府,小叙了一番。
    约莫相谈了一番之后,当夜开国伯常何便提着酒肉去了大理寺,进了大理寺天牢中前去看望自己的舅子龚吉。
    此时的龚吉在天牢中享受着独门独户的待遇,虽然去除了枷锁,不过脚上足足二十斤的镣铐还是锁着,在牢房之中走起路来当当作响。
    龚吉不到四十岁,在官场生涯中应属正当盛年之时,他怎么想不通,前几日自己还在库司之中过着呼风唤雨,下属簇拥的日子,今日却已然锒铛入狱。
    他自认自己后台够硬,该打点的业已打点,怎么还会落到如此田地?
    在官场之中贪赃敛财,他龚吉自认并非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也绝非是最贪得无厌的那一个。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千里做官只为财,大唐的官员又有几个是不贪的?
    清廉如水为官者也有,龚吉也见过不少,但他自认贪赃敛财并非他落到这般田地的真正原因。
    想着琢磨着,龚吉倚靠在牢房干裂的土墙壁上,满脸苦涩地喃喃自语道:“莫非,龚某人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龚吉倒是乐观,他自认大唐官场之中,像他这样的官员多如过江之卿,如果这都要杀头的话,指不定要砍掉多少官员的头颅了。
    他想着到时候变卖变卖家里的宅邸和山田,再将府中的藏银统统缴纳到户部,最后再让自己那位皇帝跟前大红人的姐夫常何稍稍运作一番,应该罪不至死吧?
    稍微轻点,革除官职永不叙用,变为庶民呗;最重也不过是个流放三千里,发配琼州岛,到了那边拿着银子打点打点,做个置地千亩、蓄奴养妾的富家翁,也未尝没有可能。
    想着想着,龚吉居然脸浮笑容,美滋滋飘飘然起来……
    ……
    “哼,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笑?”
    一句怒意十足的话传进龚吉的耳中,顿时惊醒望向牢房外头,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夫常何。
    龚吉看着姐夫常何身穿便服,手里提着竹篮装着饭菜,瞬间,无边的委屈涌上心头,哽咽地悲呼道:“姐、姐夫,我冤啊!”
    “冤你妈的头!”
    常何又是一声痛斥,而后示意旁边的狱卒打开牢门,钻了进去。
    一进牢房中,酸腐臭味扑鼻而来,常何下意识地捂着鼻子,将竹篮放在地上,一只手虚空扑扇了起来,驱赶着牢房的怪味。
    常何不仅是龚吉的后台与靠山,更是龚吉如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龚吉对着常何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一言不发地站在常何的跟前。
    常何走到牢房中的一处干草堆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指着那个竹篮,喝道:“吃吧,饱饱的吃上一顿!”
    龚吉闻言,立马转悲为喜地蹲在地上,扯掉竹篮上盖着的那片花布,好家伙,真是丰盛,竹篮里头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还有一壶好酒,龚吉摸着壶身还是温热的。
    心里顿时好是一番激动,龚吉从一只烧鸡上掰下一根鸡腿,愣是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口齿不清囫囵说道:“还是姐夫心疼我,莫非这些酒菜都是我姐姐做好,让姐夫你给我捎进来的?”
    常何看着龚吉吃得满嘴流油,轻声说道:“没错,是你姐姐做的。你姐姐女流之辈,上不来大场面,这顿断头饭只能我这个姐夫来送了!唉……”
    “哈,我就说姐夫心疼我嘛!啊???”
    吧唧~
    龚吉手一打滑,鸡腿脱手掉在了地上,这厮一脸惊骇满面惊惶地哆嗦着嘴唇,喊道:“啥?断……头……饭?姐夫,姐夫,这到底咋回事?你要救救我啊!”
    “救你?”
    常何自嘲地笑了笑,冷声说道:“我如何救你?我早就教过你,让你收敛让你低调,让你与人为善,现在倒好,你居然捅了天大的篓子,我如何救你?”
    龚吉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吃喝?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地仓惶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罪不至死啊,姐夫!!你可是开国伯,你是陛下一手擢升,你说话指定好使,姐夫!!”
    “老子一个小小的开国伯,算个屁!!”
    常何陡然起身,怒骂道:“你这畜生不长进,我又有何能耐救你脱困?现在不是我不肯救你,而是有人要将你这案子办成泼天大案,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砰!
    龚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像野狗一般匍匐爬到常何的跟前,抱住他的右腿,哇哇大叫道:“谁,谁,谁啊?姐夫,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置我于死地啊?”
    常何居高临下地俯视冷笑着自己这个舅子,寒声道:“谁?呵呵,多了去了……你且听好了……”
    “长孙无忌!”
    “房玄龄!”
    “高士廉!”
    “……”
    “天策府一系的大臣,都要将你这案子办成铁案,办成泼天大案。龚吉,你必死无疑!”
    龚吉抱着常何的大腿,浑身瑟瑟发抖如筛糠般,常何每念出一个名字,他口中自然而然地呢喃一句话:“无冤无仇,为什么?”
    待得常何讲完,他仰天痛哭,厉啸道:“姐夫,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们要揪着我不放啊?”
    “唉,龚吉,谁让你恰恰又是封德懿的门生呢?若天策府这群大臣不抓住这个辫子,痛打武德旧臣一番,那才叫错失良机呢!”
    常何一语道出了真谛,龚吉立马恍然大悟过来,带着哭腔嚷嚷道:“姐夫,你是说天策府一系要拿我做文章,对武德旧臣系展开穷追猛打?我的天,我怎么那么倒霉?封德懿那个死老鬼,草他亲妈啊,害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姐夫,你要救我,你不能让我姐姐没了亲弟弟,你不能让我龚家绝了后啊!”
    常何见着龚吉口不择言,濒临崩溃的边缘,立马声音转柔道:“龚吉,别说我这个做姐夫的不帮你,我帮你指条明路吧。其实你是死还是活,全凭你自己一念之间!”
    “啊?”
    龚吉立马停止了哭泣,双眼透着苟活的期盼,一边擦拭着眼泪儿,一边站起身来,紧紧抱住常何的胳膊,生怕他这根救命稻草跑了一般。
    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姐夫,求你给我指条活路,只要能活命,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姐夫,姐夫……”
    常何听罢龚吉的话,嘴角不由浮起一丝龚吉未曾发现的弯度,不过稍纵即逝,转眼间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重重地戳了下龚吉的额头,恨声说道:
    “你这不争气的狗东西,以后拜托你多长点心吧。活路是有,虽说不能让你继续在朝为官,但至少让你脱了死罪,回到老家当个为富一方的乡绅。”
    “姐夫,那还等什么?说呀,说呀,急死个人哩,赶紧说呀……”
    几天时间,
    龚吉有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天壤之异。
    而就在刚才常何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
    龚吉又有了从地狱升到天堂的满满幸福之感。
    在他眼中,
    活着,比什么都强。
    在他看来,
    死里逃生,这种感觉真他娘的好!
    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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