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献春轻轻地“嘶”了一声,却根本不敢再动了,因为顾蜜如转过了身。
顾蜜如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掀开被子把手伸进去。
司献春立刻缩成了一只虾子,以为顾蜜如又要打他,结果顾蜜如……抱住了他。
司献春瞪大眼,他的病还没好,虽然高热退了,但现在脑子还像一团浆糊。
顾蜜如抱着司献春,朝着她的方向拖了一下。司献春下意识的剧烈挣扎,结果这一挣扎,司献春才发现——他脚腕上的锁链没了。
这一发现让司献春直接僵住了。先涌上来的是恐惧。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锁链他虽然只带了短短几个月,他却像是已经被驯化的飞禽,失去了束缚之后,也根本就不会飞了。甚至会害怕被丢弃。
因为哪怕被扔进那间四面漏风的屋子,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好歹还有人给他吃的。
顾蜜如每次打过他之后,就会给他吃的,还会给他一些水……
因此司献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浑身僵硬地愣在那。用一种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顾蜜如。
顾蜜如垂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的腰,把汤婆子拽了出来。
将上面的布重新包好,又塞回去,放在他肚子的位置。
接着伸手抹了一下他的眼泪,声音平缓而低沉地对他说:“给你看病我花了不少钱,我的首饰已经全都卖了。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回到司家多给我要一些银钱回来,这是你欠我的。”
司献春很显然有些斯德哥尔摩症状。如果顾蜜如一边吓唬他然后一边对他好,利用一下他的这种心理疾病,说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等到她任务完成脱离了这个世界,司献春变成什么样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罹患了斯德哥尔摩的患者,一旦失去了他的“虐待者”,就失去了心理依赖。心理疾病会变得更加严重,或许没了恨,没有了自毁值。
但他还是会死掉。无声无息的,像三千世界当中,每一个配角一样不起眼的默默地死掉。
顾蜜如不想走那条路。她也绝对没有做一个“虐待者”的爱好。
顾蜜如接的每一个任务,都是很认真地在做。
至于之前为什么会崩世界……其实是因为她太过敬业。扮演痴情女配,她会倾尽所有助男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往往这个时候等到她退场,男主角都会真的爱上她,因为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扮演恶毒女配的时候,她是真的会把男女主角摧毁,绝对不肯犯任何降智的错误,那世界自然就崩溃了。
这次她接的是救赎的任务。既然是救赎,那就不能摧毁人格,而是要重塑。
于是顾蜜如先是用谎言,给了司献春一个回家的希望。摆脱痛苦的希望。
然后现在,又给他定了一个目标。
让他回到司家,拿钱来给她。
“你看看?”顾蜜如把一个账本拿出来,展示在司献春的面前说:“这是我为你花的钱,你要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司献春恐惧涣散的视线,慢慢地定在账本上面。
他读的书不多,但是常用的字他都认得。
看到那上面一笔又一笔的非常精细的账目,甚至包括了给他买亵衣和亵裤的散碎银两……
他一点一点从上面看到最下面,他以为结束了。顾蜜如却又翻了一页。
第二页都是一些大价钱的药材,顾蜜如指给他看,还解说道:“这两味药材是在信云镇买的,这两味药材,是在巡州城买的。”
说道了巡州城,司献春的眼中闪烁了一下。
顾蜜如说:“没错,就是在你家隔壁那条街上的永泰药堂买的。”
司献春的眼睛终于转到了顾蜜如的脸上。顾蜜如把他从那间破屋子里面带回来开始,他除了最开始绝望,神志不清的时候和顾蜜如对视,甚至是仇视她。后来都是不敢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看顾蜜如的眼睛。在这样温暖舒适的环境,这样不该属于两个人之间平和的气氛当中。
他浅蓝色的眼睛,蕴着一些疑虑,在跳动的灯火当中慢慢鲜活。
他想在她的眼中找到某些事情的答案。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对自己这样?
顾蜜如平静和他对视,开口解答他的疑虑。
“记住了吗?回到司家之后多要一些钱,然后把钱赔给我。”顾蜜如强调这件事,就是在跟司献春反复地强调,他必须完成这个目标。
因为粉碎一个人的人格第一步,是否认对方,不断地否认对方。
而重塑人格的第一步,是肯定对方。
顾蜜如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夸奖司献春,就换了另一条路——让他认为自己的存在有价值。
顾蜜如看到他眼睛发直,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又问了一遍:“记住了没有?”
司献春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司献春因为满心都是疑惑,竟然没有因为顾蜜如伸手,而以为她要打自己。所以他这一次没有后退,就只是眼睫颤了颤。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司献春还在愣着,顾蜜如就非常迅速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种良性的变化不能让他想太多,他越不在意改变得就越快。
顾蜜如迅速下地拿过来一个像花瓶一样的东西,走到床边上,递给司献春说:“你应该想方便了。你这几天昏昏沉沉的时候都是我帮你,现在你彻底醒了,自己来吧。”
顾蜜如说着,把长脖子瓷瓶一样的东西,塞到司献春手中。朝着他盖被子的腰下,扬了扬下巴。
司献春下意识地接了,接到了手中,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顾蜜如说的是什么意思。
司献春那些被冻坏的,迟钝而麻木的神经,仿佛终于接回了原位。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顾蜜如,眼睛瞪得老大。
顾蜜如看他瞪着自己不动,微微向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床边上。
说:“还没力气?拿来吧。我帮你。”说着就去拉被子。
不过这一次顾蜜如没能把被子拉起来。因为她的手,被司献春慌忙之间按住了。
他的手力度不够大,手背上还有青紫可怖的冻伤,涂抹了药物更加惨不忍睹。但他的手指很细长,指节流畅,指甲修剪过后圆润齐整。
他的手心是软的。
第8章 、小奶狗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顾蜜如没有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司献春意识到了之后,就像触电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那只碰过顾蜜如的手,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悬空也不是,放在那里也不是,最后塞进了被窝。
顾蜜如差点就笑了。但现在这种时刻肯定是不适合笑的。会让司献春觉得自己在嘲笑他。
因此顾蜜如控制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试图去拉司献春的被子。
还说道:“你有什么可躲的?这些天都是我在伺候你。”
顾蜜如说:“我伺候人可不是白伺候的,你到时候要多拿回一些钱来给我。”
她说着抓住了被子,并不是真的要伺候司献春方便。他人已经醒了,顾蜜如觉得他自己完全可以。
她就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刺激一些司献春的反应。刚才的反应不就很好吗?都敢抓她的手了。
果然顾蜜如抓住被子掀起了一点,司献春这一次更急了。
只不过他没有再伸手去抓顾蜜如。而是开口说道:“不用……”
他的声音还是很哑。长时间不开口,加上又大病了一场,高热刚退,他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声音。
顾蜜如觉得挺好的,难听没关系,开口说话就行。
顾蜜如变着法的,吸引司献春说话。
“不用什么?”顾蜜如问。
司献春抬起眼看了顾蜜如一眼,眼圈都有一些泛红。不光是焦急和害怕,甚至有一些难堪。
看来治疗的效果确实是不错,老大夫没有吹牛,都已经知道羞耻了。
前两天他昏沉的时候,顾蜜如扶着他上厕所,他睁着眼睛,却连自己伸手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司献春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好像退化成了孩子的状态。
但是现在他清醒了,这才是正常人的状态。一个成年人面对这种尴尬的事情,才会生出羞耻心。
顾蜜如顿了片刻,没有等到司献春说话,就倾身要来抱他,说道:“不肯在床上?那我抱你去恭桶上吧。”
顾蜜如撑在床上的那条腿,朝着前面挪了一点,已经把司献春抱在怀里。司献春走投无路一般,焦急道:“不用的……我没,我没想方便。”
“我我……自己,我自己可以!”他有一些语无伦。,一只手还抓着那细口的瓶子,一只手推着顾蜜如的肩膀。
他极其不能适应这种亲密。除了小的时候跟自己的母亲,司献春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这样过。
况且这种亲密,不应该出现在他和顾蜜如的身上。
顾蜜如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的退开。而是故意停留了一会,顺着司献春的力度,让司献春把她给推开。
要重新恢复一个正常人的状态,不光要有目标,要有存在的价值。还要懂得去拒绝和争取。
现在让司献春跟顾蜜如要什么东西,他肯定是不敢的。但他敢拒绝就好了。
他会拒绝顾蜜如抱着他去上厕所,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顾蜜如退开之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去桌边喝水了。
她当然不是在占司献春的便宜。司献春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很难生出什么别样心思。
虽然顾蜜如现在就能看出来,正常状态下的司献春模样应该很好看。
因为哪怕他弄成现在这副样子,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依旧很漂亮。瘦得形销骨立,却肩宽腿长,他的眉眼口鼻,也都很深刻。
顾蜜如能够想象得出,他如果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是肯定不难看的。只可惜这个世界的人大概不懂得欣赏白毛的美。
他现在距离恢复的路还有点远。像一条刚从臭水沟里面捞出来的流浪狗。身上的皮肤病导致毛发坑坑洼洼,很难让人生出什么亲近之心。
顾蜜如喝了两杯水,又换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走到了床边上,递给了还抓着瓶子在那里愣着的司献春。
救赎的正确姿势(快穿)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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