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李婶握着春娘的手,赶紧给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今天就是要做婆婆的人了。”
“欸,是是。”春娘的眼里也噙着泪,“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
随玉被林牧青抱下马,却依旧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随玉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他说的,成亲那天不会让他脚沾地。
春娘也穿着一身大红喜庆的衣裳,这会儿正坐在主位上,等着她的儿子和儿婿来拜堂行礼。
唱礼的人看着林牧青抱着随玉进了堂屋,便高喝了一声:“日吉时良,天地开张,乾坤相配,大吉大昌,天造一对,大富大贵,地造一双,大吉大昌。”2
春娘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拿了手绢开始擦眼泪。
“一拜天地!”
林牧青扶着随玉的肩,朝着东方一拜。
“二拜高堂!”
林牧青又扶着随玉,朝着坐在高堂的春娘一拜,但拜完了之后,林牧青示意唱礼人停了一下,又拉着随玉朝着廿州的方向一拜。
随玉立刻就红了眼眶。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算是礼成,林牧青的腰弯得很低,跟随玉漫不经心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满堂的喝彩声中随玉被送到了属于林牧青的领地。
看得出来是好好收拾过的,一点不像林牧青这个人平时的形象,衣柜五斗柜都是新做的,还能看出上面有些做工不太精细的划痕,他像是闯入狼窝的幼兽,只觉得这里处处都透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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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选自王昌龄《西宫秋苑》
2是百度上搜的婚礼唱词,非原创。
第8章 新婚夜
行完礼之后已经月上山头,今日的月亮格外地圆,随玉还记得以前父亲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今天十五,月亮正正是圆如玉盘。
屋里红烛摇曳,红烛上还粗劣地勾画着一对交颈的鸳鸯,只是那技术太差,看起来像是两只秃了毛的鸭子。
他盯着那一对蜡烛,摇曳着细碎的光,和从窗棂边透进来的月光交相辉映,难舍难分。床上铺着厚厚的龙凤被,褥子下面应该撒的是花生桂圆红枣,隔着床褥,随玉也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随玉好像听见了红烛灯芯爆裂的声音,他想起虞哥对他说的,灯花爆,喜事到,今天他成亲,姑且能算是一桩喜事吧,只是遗憾,父亲不能为他唱贺词,兄长不能背他出门,虞哥和长姐没能为他挽发。
林华又偷偷地溜了进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白米饭,饭上面放着一个鸡腿,旁边放了些随玉平日里爱吃的萝卜腌菜,还有一碗甜汤:“嫂子,吃点儿东西。哥叫我送来的。”
随玉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点东西下去,林华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想着他一个人吃饭,便在旁边跟他说笑:“嫂子你知道吗?寨子里得有一年多没办过喜事了,今天好热闹。”
“桌上还有烤乳猪,我一片肉都没吃着。”
随玉笑了笑:“你怎么不叫婶子给你留点儿?”
“他们太忙了。”林华想了想,“嫂子你还想吃什么吗?我去外面给你夹点儿。”
“不用了。”随玉没能吃完林华给他带来的饭,倒是那碗甜汤他都喝了,应该是用红枣银耳熬的,很香很甜。
林华看他喜欢,又忙着给自己的兄长刷好感度:“这是青哥煮的甜汤,是只给你一个人煮的。”
随玉嘴里的一口汤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偏爱。
陪着他吃完东西后,林华才端着东西离开。
又是一阵寂静,隐隐约约能听见前面宴席上的喧闹声,随玉的胸口一阵酸胀,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像是有了安稳的生活,又觉得一切还是在原地踏步。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明白,就听见了房门外的脚步声。
是林牧青过来了。
门刚一打开,随玉就闻见了冲天的酒气,他皱起眉头,去推开了原本半掩着,只能透进一丝月光的窗。
顿时月华盈满整个屋子,沁凉的山风吹散了一点林牧青的酒意。
“随玉。”
林牧青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落在随玉的头顶。
随玉站在窗边,看着面前那个可以称作是他夫君的人,下午还穿得整整齐齐的喜服,到现在也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皱皱巴巴地,上面像是还沾上了什么油渍,随玉移开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林牧青却拉着他的手,把人拉到凳子上坐着,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土陶做的酒杯,还有一堆红枣桂圆花生。
他的手很大,还带着滚烫的热意,随玉只觉得碰到他手的地方都像是要被灼伤:“你松开我。”
“先喝酒。”林牧青松开他,往那两个酒杯里倒了两杯酒,“成婚的最后一步,合卺酒。”
随玉看着他飞扬的眉和被胡须遮了一大半的脸,才慢慢伸出手,端起那个酒杯举到林牧青的跟前:“喝了,礼就成了吗?”
林牧青又重新抓着他的手:“别的什么话我也不会说,但我会对你好的。”
戏文里说,每个男人天生都会说这样的花言巧语,随玉并不当真。
“林牧青,没有官府的婚书,没有我父亲的首肯应允,怎么就能算是礼成?”
林牧青像是知道随玉的想法,从袖口里掏出一封文书,封皮上的大红的婚书两个字烫红了随玉的眼睛,他拿过来,看着婚书上的随玉和林牧青两个名字和官府盖的大印,他的声音有些抖:“这里没有我的户籍,婚书你是怎么拿到的?”
“是费了一点功夫,不过不重要。”林牧青又接过那婚书,“拜高堂的时候,我们朝着廿州的方向拜了的,也算知会了他老人家。”
“你那算是哪门子的知会!”随玉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点点酒液落在了桌面上。
林牧青又把那刚刚洒了酒的酒杯斟满酒:“你别生气啊,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回娘家去,你看行吗?”
随玉又问:“所以现在,我的户籍是落在这里了吗?”
“是,你现在就是林随氏了。”
随玉在他的脚上踩了一脚:“你别胡说。”
“行了,赶紧把酒喝了好休息了。”林牧青固执地要随玉跟他喝完这杯合卺酒,最后是终于是半哄半强迫地让随玉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随玉从前被随云昌管得很严,滴酒都不许他沾的,今天猛地喝了这一杯下肚,脸上顿时就泛出了红,林牧青没有什么文化,也不知道什么芙蓉面仙人姿,只觉得这个时候的随玉脸上的红像是开在三月春日里的粉樱,而其他地方的白又像是腊月白雪,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今天是他的新婚夜,面前的人是他新娶的夫郎。
随玉晕晕乎乎地,突然想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红烛,龙凤被,红枣花生桂圆。
他拽住林牧青想要过来抱他的手:“你别碰我。”
“怎么我还碰不得你了?”林牧青的手从随玉的腋下穿过,像拎小孩一样把随玉拎到了床上。
被褥下面的大枣桂圆硌得随玉的腰一缩,一抬头撞上了林牧青的下巴。
随玉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撞出包来了,倒是林牧青,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盯着随玉泛红的脸颊,看他饱满弹润的唇,想也没想就欺身下去,却并没有尝到他想象中的味道,随玉在最后一刻偏开了头。
他可不想被一头熊拱,至少现在不能,随玉伸手,在林牧青唇边挡住:“你现在不能碰我。”
“为什么?拜了堂,喝了合卺酒,我碰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林牧青被他的雾蒙蒙的眼睛勾得快要魂飞天外,又弯下腰想要亲他。
随玉很是嫌弃地移开头,林牧青全身上下都是酒味,身上那皱巴巴还沾着油渍的喜服更是让随玉难受得不行:“林牧青,你臭死了。”
林牧青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又往随玉身上凑了凑:“哪里有味道了,我闻着挺好的啊。”
“你去打水,不洗漱怎么睡觉啊。”随玉踢了林牧青一脚,“快去。”
林牧青无奈穿上鞋子,好在春娘细心,灶里的火没有断过,热水倒是不缺,他又往盆里兑了些凉水,才端进屋里。
随玉已经把身上的喜服换了下来,穿上了春娘给他做好的里衣,穿得严丝合缝,恨不得连袖口都用线缝上,多一点皮肤都不愿意露在外面,
林牧青看他这个样子直接黑了脸,这喜服应该由他亲自来脱掉才对。
随玉跳下床,跑到林牧青端来的水边洗脸,他的唇上还有口脂,腻腻乎乎的一点都不舒服,洗完脸之后才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他洗完之后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到床上,又指了指院子里:“你快去洗漱啊。”
林牧青被他一指,只用随玉洗过的水将就地洗了一遍脸,索性又打了水来让随玉洗脚。
随玉泡完脚之后又坐在床边,看着林牧青用他用剩的水洗脚:“你一会儿把床上这些劳什子东西都收拾了。”
“然后呢?”
随玉晃了晃自己的脚丫:“然后你打地铺。”
林牧青快被他气笑了,先前的酒气也在随玉一趟又一趟的使唤里早就消退了个干净:“随玉,你胆子不小啊,让我睡地铺?”
随玉扬起头,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林牧青又说:“你不让我睡你就算了,你还不让我睡床?随玉,谁家的夫郎像你这样的。”
随玉反唇相讥:“是你自己要娶我的。”
林牧青倒了水,在进了房门之后又吹熄了红烛,屋里并没有暗多少,还有倾泻而来的月光照亮。
随玉最终还是没让林牧青睡地上,让出了一半的床给林牧青,自己把被子裹得死紧,生怕林牧青会对他做点什么的样子。
“裹那么厚你不热吗?”林牧青倒是怡然自得,侧着脸去看随玉,只见他眼睛闭得死紧,小扇子似的睫毛一个劲儿地颤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装睡。
“你别管我。”随玉翻了个身,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林牧青看。
林牧青那点旖旎的心思早已经随着身上的酒气被一趟又一趟的使唤被蒸腾一空,随玉已经是他的夫郎了,朝夕相对地,还怕睡不到他吗?
“林牧青。”
在林牧青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随玉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生辰愉快。”
林牧青笑起来,是挺愉快的。
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翻了个身,把随玉连人带被子都搂进了怀里。
秋夜渐凉,怀里有夫郎抱着,果然是最最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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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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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精小夫郎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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