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舒抽了抽自己的手,但是厉空攥得很紧,而且在发现她想要退开的想法时整个人都贴上来,还想为自己解释。
“小月亮……”
“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我自己一点都没想过?你觉得我笨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没想过危险吗?”
孟可舒冷冷地质问着他,即使没有推开他的怀抱,也让他感受到她从头到脚的疏离。
他说错话了,他惹怒她了。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心为了她好,她却一点都不领情,他哪句话不对呢?
“殿下曾经也劝过我,她说,你和我若是要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相配的人。”
她忽然转了话题,让厉空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但忙不迭地顺着她的意思附和着。
“是,我们就是。小月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真的只是为了你好。”
一阵将要呕吐的感觉被孟可舒压了下去,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如这样的话她听过了成百上千遍,遍遍都是为了让她听话,让她顺从,让她驯服,让她心甘情愿被套上枷锁。
“你为我好?我母亲,我父兄当年也是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谁问过我要什么?
你说得对,我确实甩脱不掉罪臣之女的过去。所以为了以后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嫁给你,被你庇佑着过活,再也不用面对那些人的指责,对吗?”
厉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这么久的相处,还不能让她相信,他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吗?
见他默认了,孟可舒的心凉得彻底。
冷漠又陌生的目光打在厉空身上,让他无法面对,只能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无望地想要留住即将离去的姮娥。
床边的灯烛似是被房中气氛所慑,颤栗半抖动着,如同厉空七上八下的心。
“小月亮,别这样,你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怎么会害你?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你,我只想娶你,爱你,不对吗?”
那双冰冷的目光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厉空瞧见她惨笑着,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
他慌了,眼前人的疏离和当年宁愿绝食也不愿再见他的样子一般无二。他跪在了床边地上,故技重施抱着她的腿求着她的原谅。
“别这样,我错了,小月亮,求你别这样对我,我……”
他的话再一次被她打断了。
“不许女人有过去,不许女人有未来。曾经事事为了家族,以后便要顺从夫家。从生到死,半点不由自己。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人过的日子吗?”
魏怀恩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当时没有当真,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句句都是实话。
“……厉空他做过男宠,这该是怎样屈辱又不堪回首的过去啊。可是在他摇身一变成了玄羽司乙字营的司君的时候,但凡长眼睛的人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半句当年的事。
他的才华有目共睹,而且他向来左右逢源,所以他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顺,越爬越高,越来越广。
更重要的是,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后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只会让人交口称赞,再不会有人因为他做过男宠而诟病他。
因为他跨过了那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在世人心中实实在在存在的,所谓功成名就的线。过了这条线,这个世间对他就只有宽容。
可是你想过吗?若是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放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或者让一个落魄到青楼的妓女重新回到家中,你觉得,这个女人,她还能活吗?”
即使孟可舒的境遇远远算不上沦落,即使被厉空关在府中数月,留在明州多年,日日都在监视中度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远比任何一个女子自由。
但是仅仅是举家流放的过去,在厉空口中就已经是能够被前朝攻击的把柄,她是应该感谢他的提醒,还是心寒于连他都觉得这欲加之罪是对的?
对个屁!
厉空还在为他的话辩解,以期她向以往一样宽容他的多说多错。
“……嘉柔殿下到底是大梁朝第一位太女,一个女子立在朝堂上怎能不被人瞩目,不被人诟病?小月亮,你何苦要去?”
那小小灯烛终于烧尽了灯油,灭成了一缕散在黑暗中的清烟。
房中彻底黑暗,只听得孟可舒那渺然自云端的声音。
“就因为她身为女子,势单力孤,所以我才要去帮她。
也是为了帮我自己,为了帮所有被她庇佑的女子,厉空,你根本不懂。”
厉空激动地站起来驳她的话:
“我不懂?这世上若是有人能懂你的处境,那只能是我!也只有我!
你才不懂。即使在今天的立储大典和宫宴上,我都能听见那些男人不绝于耳的嘲讽和臆想。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能把嘉柔殿下,把所有走出后宅自立门户的女人编排得有多脏!
我怎会不知那些人的危险?就算……就算是我做男宠的那段日子里,都不敢落单,生怕……呵,你说我不懂,我怎么可能不懂?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要被被人当成女子了,再也不要了……”
放在以前,若是厉空自揭疮疤,孟可舒总会心软下来安慰他。可是今天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理解。
“那明明是那些腌臜人的问题,和殿下和旁人有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看不起女子?”
黑暗中视物不清,外面风雨渐大,一道雷霆骤然劈下,照见厉空惶惶然的面容。
“你看看我,小月亮,你看看我。我一日一日勤勉向上,就是为了爬得更高,让敢说起我旧事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那些污言秽语一句都不敢传进我的耳朵里。
只有这样,以后我才能把你好好护住,让那些知道你身份的人不敢在你面前造次,因为你会是我的夫人,谁辱你,我就去杀了谁。
可是嘉柔殿下即使是登基称帝,诟病她宠幸宦官,重典苛法,不开言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即使她现在就已经功绩累累,只要她是女子,就永远都不可能被正视。
能一样吗?你觉得女子和男子能一样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不可能因为你和嘉柔殿下的努力就改变的,你们改变不了世人的。”
但孟可舒并没有任何动容,厉空试探着想要碰触她的肩膀,但还没摸到,就听得她叹了口气。
“……所以在你眼里,无论我做什么,也都不值一提?”
厉空伸出的手攥成了拳头,油盐不进的孟可舒让他几乎无法再保持理智,甚至动了直接带走她,回府之后再慢慢哄劝的念头。
“要不是我当年救了你护着你,你以为被流放被追杀之后,你的遭遇能比我当年好到哪里去?不是死,就是染上污泥永世不得翻身,我哪里说得不对?”
他一直一直都在为她着想,他甚至从来都不敢做到最后一步,生怕自己真正得势之前行差踏错,连累她要和他再受一次苦。
可是这般珍之重之的对待,这样掏心掏肺的劝阻,竟然被她当成狼心狗肺?还把他和那对恶心至极的父子相比较?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厉空,我真是眼瞎,居然才知道你的真心话!”
话已出口,厉空知道没有收回的可能,但是只要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小月亮。”
他扑在床边抱住她的腰肢,颤抖着声线向她道歉。
“你听我说,事已至此我只告诉你一人。嘉柔殿下长久不了的,今上不会把所有权柄都交给她。因为小皇孙才是他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嘉柔殿下只是过渡而已。
所以你相信我,别和嘉柔殿下走得太近,我会护着你的,我会一直一直护着你的,我们的安稳日子万年长呢……”
“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她推着他的肩膀,还踢中了他的胸膛。
“是我错看你了,你和我父兄又有什么不一样!走吧,你走吧,我……”
孟可舒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我不想再见你了,厉空,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你说什么?”
他感受不到她的踢打,却被她的话如利剑般刺进了心房,刹那皮开肉绽,呼呼透着凄风冷雨。
“我已经……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了,你知道我为了我们的今日,付出了多少?我只是不想等了,也不想忍了,你为什么又要抛弃我?”
厉空死死抱着她,不许她躲开一分一毫。可是曾经会落在他发顶安抚他的那只手,再也没有落下来。
“我做错什么了?我受苦的时候有谁帮过我吗?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不领情?我没要你为我做什么啊,我没要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再也没强迫过你不是吗?
你只要,只要像以前一样对我就好,我没有要求别的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走?就因为我不想你去东宫吗?那我不拦着你了好不好?小月亮,小月亮,求你,别……”
章一百二十三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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