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攥着临时身份证,夏日星对这样的小型证件很是陌生,坐在候车室里,她戴着口罩看人来人往的候车厅。
不远处,单奕琛手里拿着车票,又从一旁的饮料机里买了两听可乐,想了想,他背过身子将其中一瓶使劲上下摇了摇。
计谋得逞,他清清嗓子试图掩饰罪恶感,回头望了眼始终乖顺坐在原位的夏日星,抿了抿唇,差点儿笑出声。
手里的可乐递过去,他将那瓶已经摇过的收进口袋里。
车子摇摇晃晃,村子坐落在偏远的山脚,需要乘坐乡镇的小型大巴才能前往。
夏日星有些晕车,一路上整个人都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肩头。
从口袋里掏了颗水果硬糖,剥了包装纸,他递到她唇边,“啊。”
夏日星摇了摇头,有些痛苦的闭上眼。
见她怎么也不肯吃,单奕琛舔舔唇,随即将糖果含进嘴里,挑起她下巴。低头,薄唇覆上,舌尖巧妙地一推,香甜的气息就顺着滑腻的舌头,溜进她嘴里。
“头晕吗?还有其他不适的症状吗?”单奕琛看着她的眼睛问。
含着糖果,暂时驱散了一些恶心想吐的念头,夏日星抬头看他,下巴撑在他肩头,“路还远着,你睡一觉吧。”
“没事,我看着你。”抚了抚她发丝,话语温柔又细腻,“你靠着我,能睡一会儿也会舒服些。”
头疼得炸裂,她闭了闭眼,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
胃里翻滚着不适,她挪了挪位置,还没等缓过来,耳廓一凉,慵懒动听的旋律响起。
她抬眸,正好对上单奕琛看她的眼眸,抬手抚平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头,“阿琛,谢谢你陪我回家。”
“谢什么。”他牵过她的手,细细抚着手心里的肉,顺着她的掌纹一下下展开,“你是我的人,见老丈人这种事,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们脚下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盒,里头夹着五条香烟。
车子驶了很长时间,期间夏日星醒来过一次,她看着窗外熟悉的山川景色,扭头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单奕琛,他的左手紧紧牵着她,即便是打瞌睡也不曾放开。
靠着座垫,她视线越过山野去看远处细细小小的木屋子,山野涧溪,青翠欲滴,崇山峻岭之间,透着小村落与世隔绝的惬意……
与封闭。
一个小时,车子最终在站台处停下。单奕琛一手牵着夏日星,空出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袋子,山路崎岖,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山里日子黑得早,看了看时间,不过四点,可天空已经黑压压,几颗繁星点缀。
好在这些年,政府大力宣传山野旅游政策,处在深山之中的旅游开发被好好利用,路灯星星点点,亮着已经修葺平坦的山里。
除了路途遥远,来往站台的车子数量不多以外,同外头的旅游景点并无什么大不同。
“当心脚下。”单奕琛伸手勾着她的腰,小心地将她脚下的石子踢开,灯下绕着蚊虫,静谧的夜晚,两个人的心此时此刻紧紧挨在一起。
但如果,没有那声惊扰——
“单奕琛!”
突兀又刺耳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就看到周莹莹挎着包,一脸怒气拍打着身上的蚊虫。她穿了短裙,踩着高跟鞋,整个人用这个山野显得格格不入。
“你来做什么?”单奕琛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你几岁了还玩跟踪?”
“如果知道你们是来这种山沟沟,打死我都不来!”周莹莹跺着脚,手掌急着就要拍围着她飞的蚊虫拍去。
“别拍。”夏日星出声制止她,“那是有毒的蚊虫,拿东西赶走就好了,要是拍死了,虫子身上会自主散发有毒粘液,到时候就不止痒痒这么简单了。”
说完,从背包里掏了件外衣递给她,“入夜山里冷,下次别穿短裙了。”
尽管意识并不想接受她的东西,但膝盖处隐隐渗着寒意,现在就已经有些凉,等入夜了指不定寒气逼人。想着,周莹莹伸手接过,还是极不情愿地小声说了谢谢。
许是知道再抱怨也无济于事,她索性一路都无话,只是默默跟在两人后头。
叁人走了没多久,前面山脚亮堂了一片,夏日星连呼吸都屏住了,有些紧张。目光往上,就看到单奕琛近在咫尺的脸,扣住她的手,他扬着笑,“别怕,我在。”
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前方不远就是直通村落的木桥,桥下水流湍急。
桥的这头,是我们。
桥的那头,连着他们。
长时间没有回来,夏日星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奇幻感觉,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家还是在原处,不同的是翻新了外墙,砌高了楼层。导真有种山林小屋的闲暇惬意。
站在屋外,夏日星久久没有勇气往前再迈一步。
屋子里此时走出来一个少年,手里端着木盆,借着月夜,夏日星看清他的面容,忍不住出声叫他。
“昀杰。”
单奕琛看过去,是个身形纤长,面容清瘦的少年,月夜有些浓,借着路灯稍稍看清了模样,眉眼好似繁星,深邃有光。但是乍一眼,眼眸里的戾气,却重得厉害。
听见呼唤,少年疑惑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她,再叁上下打量着她,始终想不起是谁,才歪着脑袋不确定地问她,“你是?”
“这么多年没见,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她松开一路以来被单奕琛牵着的手,勾起小拇指,语气平平,“你说,长大了要给我买大平层。”
熟悉的对话一下子勾起儿时的记忆,夏昀杰立马放下木盆冲上来抱她,“姐!”
一声看似简单的“姐”,却润湿了两个人的心。
山里的夜色聚拢得快,天色渐浓,山虫鸣叫,整座山林,悄无声息地栖息在这里。
“你不是跟着妈妈回了越南?怎么又回来了?”
夏日星进了屋子,看着已经全然变了面貌的家,一时间恍惚,不知道从何下脚。
“回了越南,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说这话的时候,夏昀杰就好像只是在谈及别人的家事一般,面无表情。他给叁人倒了水,扫了眼跟在夏日星身后的一男一女,“都说你在云理找了个漂亮的行当。”
敏感的词汇又被人提及,她浑身起了颤栗,背脊透着凉意,下意识问他,“你听谁说的。”
她在云理生活的种种,跟谁都没有说过。
包括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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