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以为嫁进太子府就是风光再造,以为离开了沈府逃避了三姨娘她们就好了,现在才明白当初二姨娘坚决反对小姐嫁进来或许也是道理,小姐你说,但凡这男人为什么总要娶三妻四妾?”
她看向毓秀认真的模样笑说着:“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我知道小姐你心里难过。”
“我哪里难过了?”
“今晚太子再娶侧妃,日后免不了又多了个争宠的女人,小姐心里岂会不难过。”
沈宝音闻言淡笑着摇了摇头便说:“你若不去争又何来难过,这世上为名分为名利而争的人多半活有所累,我只求在这太子府里保我母亲在沈府里后生安稳,至于其他不去强求也罢。”
这条路在自己还未嫁进太子府前沈如玉便已告诉了自己,犹记得那晚她对自己说,守着那宫苑深墙了破残生,一颗朱砂痣两行清风泪,后人闻之也不过是一声惋惜罢了,既已如此未尝不是命运所然,沈如玉或许便是自己往后人生的写照,自己曾也试着挣脱命运的枷锁,也曾想着托付与良人,但终究是负了心枉了平生。
毓秀叹气一声:“若是当初万都司能够······”
“以后这个人不许再提!”
“妹妹还未睡?”
张姝的声音突然从拱门之外传来,她搭着冬梅的手臂走进了紫轩阁,今晚她穿着的也是喜庆,沈宝音闻声于是站起来朝着张姝行礼。
“姐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婚宴上吗?”
“这种场合其实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这话语气是万般的无奈和落寞,沈宝音想或许自己那晚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张姝也如这般吧,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我怕妹妹初来太子府孤单,所以就命冬梅取了梅子酒过来,今晚你与我多聊聊。”说完拉着沈宝音的手就朝屋内走去,张姝余光掠过瞧见那只兔子,眸子略显惊讶的说道:“妹妹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那晚从沈府回来的路上遇到的,见它受了伤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事太子也同意了?”
“一开始太子并不同意,估计见我不舍不依最后也就无奈答应了,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妹妹有所不知,这太子府里婉贵妃下令一律不准养这些,据说是太子小时候受过伤留下的阴影,从我嫁进府邸的时候就没见过太子府里养过这些东西,我看妹妹还是小心为好,免得被婉贵妃知道了准是要被责骂的。”
她听着这些话才算恍然有所领悟,难怪穆高炽见到这只兔子时那么心生反感甚至不愿靠近,好在这几日龚嬷嬷忙着迎侧妃的事情未有前来,否则指不定又要告发到婉贵妃那里,没想到一向生性凛然的太子竟然会怕这种带毛的动物。
沈宝音跟着张姝进了屋子又命毓秀加了黑炭取暖,张姝脱掉身上的斗篷交给她的侍女冬梅便说:“你们都先去睡吧,今晚我与沈良娣多聊聊。”
眼见着冬梅带着毓秀离开,沈宝音才在张姝的一侧坐下来,张姝斟酒满上递过来说道:“你尝尝如何?”
她尝了一口笑说着:“酸甜可口,难得的佳酿。”
“这前院热闹咱这后院也不能太冷清了,好在今晚还有妹妹与我相伴共饮此杯聊话长夜,你都不知道这前院里的热闹非凡,母妃甚是看重,都堪比妹妹你当初嫁进太子府的风光了。”张姝说到此处停住,自知有些说错了话,瞧了一眼沈宝音的面色浅浅一笑急忙说着:“不说这个了。”
“姐姐不必避讳,太子迎侧妃这是喜事,自当要隆重,柳妹妹生性温良深得母妃的喜爱也是件好事。”
“妹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宽心了,听说妹妹的家姐可是汉王的宁夫人沈如玉?”
听张姝突然提起沈如玉,沈宝音不由的抬眼看过来,随即默认的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听说你家姐冰惠聪颖,如今又深得徐皇后赏识,妹妹能有沈如玉这样的家姐也是一种福分。”
她听着张姝这些话心里估摸了一番,一时间也并不明白她话里是否还有其他含义,只是好端端的突然说起沈如玉来着实有些意外,可是见张姝面色淡然也瞧不出其他的所以然来,或许也只是随意提到罢了,毕竟京城沈府也非一般常人之家,在朝官野总有照面的时候。
沉默些许张姝转眼看向窗外,许久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前院似乎没了热闹的声音,这会儿太子应该已经进了温蓉阁了吧?”
那一声轻微的叹息悄然的落在心尖荡起一丝震颤,沈宝音瞧了一眼身旁这个女人,哀默浮在脸上晦暗无色,仿若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吕氏,曾经的某一时刻也出现过这般神情。
清风拂面启明星光,唇瓣上的一抹薄荷冰凉让沉睡中的沈宝音突然惊醒过来,她躺在回廊的摇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后半夜本是打发酒意的,太子妃张姝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记不清了,此时眼前出现的人却是太子穆高炽,天色未亮,这个男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半蹲在自己身旁的摇椅边。
“太子?”这个时候他不是还应该留宿在温荣阁吗?
他伸出手指抚在那张微微起唇的唇瓣上,小声说道:“夜深寒气渗人,怎么能睡在这里。”说着便将沈宝音抱进怀里抬步进了屋内,弃了院子中的一席银装。
柳欣欣来到紫轩阁已是上午的辰时,她穿着艳丽的华服头鬓珠光走进了院子中,身后是她的陪嫁丫头春兰,缘着两人之前早已熟识,人未到那声姐姐就喊出了声,沈宝音听闻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欣欣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殷虹般鹅蛋小脸,今日这身打扮更是风姿卓越的无人比及,她笑容璀璨的走过来朝着沈宝音侧身行礼道:“妹妹是来给姐姐请安了。”
沈宝音急忙扶着她说道:“你我现在身份地位相同,自当不必这番礼数。”
她拉着沈宝音的手又说:“你我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未见,好在以后咱们同住在太子府邸更能常常见面了。”
“屋外寒冷,咱们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子里坐下,毓秀奉茶端上来,柳欣欣一双眼睛是笑意盈盈,拉着沈宝音的手亲切的又说了句:“见到姐姐可真好。”
沈宝音本来还担心缘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再次见到柳欣欣时会尴尬,眼下倒是自己多虑了,她看向柳欣欣开口说着:“本来还打算去温荣阁见你的,没想到妹妹先来了。”
“我向母妃和太子妃奉了早茶就急着想来看姐姐,离开颐安堂就赶来了这里。”
毓秀忽然眼睛放光的说道:“这镯子真好看!”
沈宝音闻声也是看向柳欣欣手腕上的那枚莹润剔透的镯子,确实是上等的纯色佳品。
柳欣欣低眉看了一眼,眼角笑意融融,春兰站在一旁开口说:“这是今早婉贵妃赏赐给我家小姐的,这叫鸳鸯镯,太子那里也有一枚,寓意比翼有情夫妇和谐。”
春兰这话说得众人一片唏嘘,原来是婉贵妃所赠送,毓秀撇了撇嘴,心想着婉贵妃可真是偏心,自家小姐奉早茶时可是什么都没赏赐。
屋外府邸的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宫里徐皇后派人来通传,要几位太子府的主子进宫一叙,沈宝音听闻不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欣欣,她也同样看了过来。
几个人坐着轿子进了宫,进了宫门下了轿子由着宫里的太监领着去了御花园,领头的太监正是徐皇后身边的秦公公,秦公公见着几位太子府的主子走来躬身行礼便说:“奴才给几位主子叩安了。”说着眼角瞧了一眼沈宝音。
张姝问:“不知皇后今日宣我们进宫可是何事?”
秦公公便笑着回答说:“皇后知道太子府新入了两位主子,今儿暖阳正好花园里的梅花又正值盛开,所以皇后便命人宣几位主子进宫小聚。”
“除了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后宫的几位嫔妃们和汉王府的几位主子,哦对了,婉贵妃也在!”
张姝听闻未再多问,只让秦公公赶紧带路,一行人跟着秦公公就往宫里的御花园走。
柳欣欣突然拉扯了下沈宝音的衣袖,小声在其耳边说了句:“姐姐,是万都司!”
她闻言抬头看去,万书卿正带着几个侍卫迎面而来,望着多日不见的万书卿,那好不容易一池平静的水面似乎又开始涟漪荡起,多日不见的万书卿瘦了好多,脸上也不再有曾经的爽朗的笑容,他变了,变得阴沉,变得不再阳光,如果古人常说的脱胎换骨,大致也就是万书卿现在这般吧,她心里有些心疼,但想着这个男人曾经贪生怕死的弃誓言于不顾时,她心里的恨又油然而生,时至今日此情此景不过是由爱生了恨罢了。
万书卿带着人走近,他一眼也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但也不过是余光掠过,好似不见。
“奴才见过万都司,万都司这是从······”
秦公公这么一问众人也是好奇,这里毕竟是后宫之地,可沈宝音心里清楚,从万书卿走来的方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从永和公主的寝宫出来的。
万书卿看了一眼多嘴的秦公公并未回答,只是朝着张姝几人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几位主子。”
张姝仔细瞧了瞧说了句:“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京城都指挥使司万书卿!”
“太子妃过奖了。”
“万都司这是要去哪?”
“微臣正要去面见皇上。”
万书卿说完又是拱手一拜带着侍卫匆匆越过人群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连多一眼都未曾看向沈宝音,她死死揪住过长的衣袖,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里,既已如此又何必枉提,从此不过是路人而已!
御花园的回廊凉亭内,此时已是坐满姹紫嫣红的各位后宫佳丽,比起这些后宫米分黛们,那些盛开的傲骨寒梅也就黯然失色了些,徐皇后今日一身赤红色绸缎圆领长裙,绣着凤凰牡丹最是亮眼,而旁边的婉贵妃就显得素雅了些,虽然其他嫔妃们也是容颜多姿,但就气势上确实是少了些女中英气。
沈宝音在众人间望去,她看到了坐在人群里的沈如玉,她也朝自己看来微微颔首,沈如玉身旁坐着的是汉王王妃屠氏,依然面色跋扈高昂着头冠朱钗,她正坐在徐皇后的一侧,相比于其他人有说有笑,屠氏却显得独树一帜。
张姝带着沈宝音和柳欣欣朝着在上的几位后宫主子行礼,然后随着宫里的侍女带领下坐在了婉贵妃的一侧。
等众人落座后徐皇后才笑着起唇开口说道:“近日坤宁宫时常翠鸣喜悦,闫巫师说这是后宫的好兆头,没想到今日一早醒来穗珠便告诉本宫,这御花园里的寒梅一夜间绽放了,想来还真是应了这好兆头,所以本宫便迫不及待的命人把各位姐妹召来一同赏这寒梅,沾沾喜气。”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这后宫确实该迎来喜气,听说太子府前不久娶了两位侧妃入了府,不知今日可在其中?”
沈宝音闻言这才起身和柳欣欣一起朝着这位宫中嫔妃侧身行礼,徐皇后介绍说:“这位是臻妃,话如莺啼,这宫中最属她能言巧辩。”
臻妃听闻故作娇嗔一笑不满说道:“臣妾哪里是能言巧辩了,不过是有口无心而已。”说着一双丹凤眸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沈宝音和柳欣欣,随之又一说:“都说京城沈府容颜醉,柳亦山庄莫等闲,如今看来还真不是虚传!”
☆、第49章 巧舌如簧
徐皇后看向臻妃笑说道:“还敢说你这张嘴不是巧舌如簧,好听的话可都让你一个人全说了。”
“臣妾说得可都是实话,两位太子侧妃咋一看去确实是美中娇艳人比花美,近来臣妾读了几本诗经,书中所说的面如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本以为是夸大其实,今儿见到这两人才明白这书中美人的含义。”她说着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婉贵妃,眉眼楚兮的便说:“臣妾恭喜贵妃娘娘得如此之绝美儿媳,也是贺喜太子的福气。”
婉贵妃抿了口茶水微微抬眼朝臻妃看来,鼻尖轻哼一声说着:“几日不见妹妹奋发读书的长进确实不小,形容的也是高雅,我记得当初太子妃嫁进太子府时妹妹也如这般夸赞过,今儿太子妃也在,妹妹你这般夸赞两位侧妃就不怕惹得太子妃不高兴吗?”
臻妃继而笑着便解释:“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诗经里的美人也是千姿百态,如果说太子妃是生性高雅的莲花,那么两位太子侧妃就分属于清新脱俗的水仙和雏菊,花比人人似花。”
“那依你看本宫属于什么类型?”
臻妃看向询问而来的徐皇后,余光落在那身赤红的绸缎上,微抿着嘴角含笑般说道:“皇后娘娘自当是花中之魁的牡丹!”
“那婉贵妃又是什么类型?”
臻妃闻言看了一眼似有不屑看来的婉贵妃,但她心里同样清楚,自己把花中之魁比作了徐皇后,若是说错了半分自然是要得罪了婉贵妃,即使这个女人并不屑与自己探讨,但在众嫔妃的姐妹之间也是不甘落后的,女人之间的暗中较真才是横躺着的一道沟渠,她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番,眼角朝着远处望了一眼,这才笑说着:“婉贵妃生性温良又不失女子该有的气度,这满园子的花海里当属时下绽放的傲骨寒梅才足以配得上咱们的贵妃娘娘!”
沈宝音偷偷瞧了一眼高坐在上的婉贵妃,见她面色缓和嘴角终于上扬,心中不免对眼前的这位臻妃刮目了几分,看来这巧舌如簧话如莺啼的名声也不是虚传的,这后宫里的女人固然也是千百种,但能做到事事逢源恰到好处也并非常人易事,这位臻妃自然也不是小觑的人物。
彼时走来一小太监,他走到秦公公身前小声说了几句,随即秦公公又在徐皇后耳边细语了一番,说罢徐皇后点了点头,秦公公这才朝着走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了一翻,过了一会儿这小太监便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沈宝音看去微微诧异,这不是汉王王妃的母亲屠夫人嘛。
屠夫人小步走到中间朝着徐皇后轻轻跪安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叩安了。”
“屠夫人快请起,今儿你来的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臣妾今日来是给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带来稀世宝贝的。”
“哦?什么样的稀世宝贝?”
屠夫人带来的丫头躬着身子双手小心的捧着一锦木盒子呈了上去,徐皇后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光泽亮丽的华服,镶着千万颗七彩珠宝。
徐皇后仔细看了看除了奢华些也并未从中找出它的稀罕之处,她看向屠夫人开口问道:“这件华服确实比宫里的要奢华漂亮但也不足以堪称稀世,它的特别之处在哪?”
“皇后娘娘您若是把它在阳光下撒开来就能看到它的稀罕之处了。”
徐皇后闻言便令身后的秦公公将这宝贝拿到了一旁的阳光下铺洒开来,众人也是好奇的跟了过去一探究竟,半响其中一嫔妃突然喊了句:“这件华服居然会变色彩!”
她这么忽然一说众人也是跟着发现了这独特之处,这件华服咋一看是水蓝色,可是在阳光的折射下却是能从不同的角度变幻色彩,确实是稀奇的奢华。
屠夫人见众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得意显现,她笑着开口又说:“各位主子看到的还只是其然,此宝贝若是放在夜晚的烛火下便又是另一番奇景,这叫七彩锦”
“七彩锦?本宫曾经倒是偶有所闻,相传当年周国的宇公兵败一路逃亡,敌军穷追不舍,追至悬崖边走投无路终身跃下,此时天边七彩云层悬挂如瀑布般倾落下来,形如长袖将宇公全身裹住救下,后人称为七彩锦,本宫当时只以为是奇闻传说,如今看来这世间还真有?”
“臣妾也是有幸得到,听说是从波斯国辗转多手而来,臣妾得到此宝贝后就想着此物只有皇后娘娘您这样身份的主子才可配之。”
徐皇后听闻巧嫣笑来:“屠夫人真是有心,此等宝贝恐怕也是价值连/城才是。”
“这世上纵然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与皇后娘娘您尊贵的身份相比,这些也就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了。”
屠夫人一番赞美之词说得徐皇后是心花怒放,臻妃笑说着:“瞧瞧,还说臣妾巧舌如簧,屠夫人可比臣妾会讨人说话喜欢,屠夫人今儿来难道只给皇后娘娘带来稀世宝贝了吗?”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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