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先是去了刘贵人那里,后来又去了惠妃的寝宫便没再出来,听说皇上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留宿在惠妃的养华殿,刘贵人那里估计也是应付婉太妃而已,毕竟现在的刘贵人深得婉太妃的喜欢,据说前些日子又物色了好些东西送去了寿康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打着皇后位置的算盘呢。”
又是康妃,沈宝音微微蹙起媚黛,她不明白到底姜钰使了什么手段让穆高炽对她起了怜意,被冷落了这么多年受宠起来,现在后宫里传言皇上有意要立惠妃为后,眼下的情形确实不太乐观,这让沈宝音觉得不能再这般待在原地不前了。
外面太监通传说是康妃娘娘过来了,沈宝音和毓秀对视了一眼,鼻尖倒是冷哼了一声,她现在来的是越发殷勤,披着貂绒披肩搭着宫女的手臂洋洋洒洒的走进了长安宫殿内,走来说道:“这天气骤变,昨儿还是晴空万里,今儿就下起了落雪,一时间真令人措手不及。”
沈宝音吩咐下人端来火盆,又取了手炉递过去,缓缓回应道:“既然天气不好妹妹就不必一早过来了。”
“这点路不碍事,臣妾又做了些新式糕点让贵妃娘娘尝尝。”说着朝外望了又望。
“太子这会儿已经去了文华殿,妹妹今儿是来迟了一步。”
康妃闻言转头看过来露出尴尬的笑容,慌慌张张的就说着:“臣,臣妾不是看太子,而是看外面的雪是不是又下大了。”
毓秀递来刚沏的茶水,沈宝音抿了一口抬眼朝对面的女人看去,她嘴角扯了扯:“在本宫面前妹妹又何必再掩饰呢,本宫听说婉太妃对太子甚是关心,不时差人去你那里打探消息,妹妹想必也是知无不言了,这么久以来难得让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来讨好本宫。”
康妃顿时面露惊恐,起唇张了张又未吐出半个字,一时间是当场被拆穿的惊讶。
婉太妃将康妃安插在自己的身边,这一点从刚开始沈宝音便已怀疑,她无故的殷勤接近,又话中燃起的试探,都说殷勤是好事,可太过殷勤就会露出马脚,当然比起选择刘贵人,康妃的沉稳更适合。
“本宫若说这盘糕点有毒,你猜会如何?”
“这里面没毒。”
“本宫若说它有毒它便是剧毒!你猜婉太妃是否还会保你?”
康妃面色凛了凛,说了句:“既然沈贵妃都已知道,那么也应该了解单凭你这一句也治不了臣妾的罪,都说沈贵妃阴沉谋略,看来还是臣妾低估了你。”
“本宫当然知道单凭这一句自然对你威胁不大,可是有一样东西或许对康妃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将手中的那封信递给对面的女人,康妃谨慎的看了一眼继而打开来,她看完整封信后一脸的惶恐不安,握拳将它揉成团,瞪着一双眼睛。
“你真够卑鄙!”
“比起你们,本宫这点手段算的了的什么,再说了也得你父亲张丞相配合才是,听说康妃在扬州的老家府邸都快赶上半个皇宫了,里面还设有自己的内务府,且说这内务府也就罢了,可是自私操练军队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至于那些受贿买卖官爵的事情那更是数不胜数,一旦被举报恐怕康妃你也不能自保吧,到那个时候你还指望婉太妃会出面帮你?你可不要忘了皇后曾经的处境!”
她不过是让万书卿去跟踪查探张丞相,对于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不可能还是个清廉之人,结果这一查竟把沈宝音也出乎了意外,甚至她还知道当年陷害司马逸将军害得他族人灭门的人其中就有张丞相。
康妃手中紧紧撰着那团纸,眉眼紧皱,她深知一旦被告发此事非同小可甚至是灭顶之灾,犹豫良久才起唇说道:“沈贵妃拿这来威胁臣妾,若是想告发的话也不会等到这一刻,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对付婉太妃?”
“婉太妃真是没有选错人,妹妹真是一点就通,本宫知道在婉太妃的心里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否则不会将此事托付与你,刘贵人不过是用来给本宫看的障眼法罢了,既然婉太妃对我不仁,我又何必有义,你放心我要你去做的不会太难,你只要把这个每日加到她的膳食里即可。”
康妃紧皱眉头看来:“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可是自从皇后去世后,婉太妃对她的膳食特别小心,臣妾只怕很难将这个东西放进去。”
沈宝音定眼瞧了瞧,伸手拍了拍康妃的手背摇了摇头道:“别人是很难,可是你康妃不一样,本宫相信你总会想到好的办法。”
看着康妃走出长安宫后,毓秀朝窗外看了一眼不放心的问道:“主子,咱能信得过她吗?”
“除了她父亲,比起自己的命她更懂得取舍,一个柳欣欣她就已经看清了婉太妃,她可不会做第二个柳欣欣!”沈宝音说完同样看向窗外,“毓秀你瞧,今年的雪肯定比往年都要大!”
这雪一连下了三四天才放晴,天气也是格外的严寒,院子里的那株冬梅含着花苞还未绽放就被层层的雪积压的抬不起头来,花似人人又似花,毓秀说待在长安宫里好几天未出门想去御花园走走,她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让沈宝音出去散散心。
御花园的湖面上结着冰,冰面上又覆着雪,阳光折射在上面棱角闪着七彩的光,不远处传来嬉笑声,闻声看过去是刘贵人她们,刘贵人带着她宫里的几个太监和宫女,她命令其中一个太监去取湖面冰上覆着的雪,那太监刚跨上去就栽进了湖水里惹得刘贵人在一旁大笑起来。
毓秀瞧见忍不住骂咧了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无理取闹,拿别人的性命来说笑,说是以前倒没看出来她这副德行,难道那些太监就没有尊严吗。
刘贵人瞧见沈宝音一行人,继而走来朝着沈宝音福了福,开口说着:“贵妃娘娘也来御花园了,臣妾还正打算去长安宫看望您呢,这倒是巧了。”
她一身华贵饰头,似乎要把所有能显示高贵身份的东西通通一股脑儿全戴上,也不管它适不适合,搭不搭配,看在旁人眼里竟有几分滑稽,这会儿她也不似从前了,看人的眼神都要往上抬了几分。
看着如今的刘贵人,沈宝音嘴角只是无奈的扯了扯,平常之间的附和也谈不上了。
不远处又走来一波人,来的人正是姜钰,这日子还真是奇了,全赶上天晴来御花园。
姜钰走来瞧了一眼刘贵人,忽而打趣着说了句:“妹妹今儿可真好看。”
刘贵人自然也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同是女人的夸赞,这么一听脸上更是喜俏起来。
姜钰转眼看向沈宝音开口说着:“听说鞥丹单于来咱大金国提亲了,皇上也有意想两国边界停止多年来的战争,沈贵妃可听说了?”
“提亲?提谁的亲?”
“当然是咱大金国尊贵的永和长公主。”
她听着姜钰这话心口为之一惊,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姜钰,匈奴人突然来提亲已是罕见,更何况穆高炽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妹妹嫁去那种地方?她微微眯起眼睛,这其中必然是姜钰从中唆使。
沈宝音匆匆赶往凤阁殿,脚下已是等不及的冲进了屋,穆皎正坐在床榻边。
“听说匈奴人来提亲了可有此事?”
穆皎起身走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皇兄已经跟我说了。”
“你不能答应穆高炽,更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穆皎听着这话嘴角苦涩一笑:“我不过是个长公主能有什么权利拒绝,身为皇室的公主自古以来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着要将万书卿召为驸马,甚至舍下颜面恳求父皇答应,结果万书卿却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拒绝了,因为他心里有的只是你沈贵妃,匈奴与大金国交战多年,父皇也是病丧在征途中,这些年边界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真能因此而停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身为大金国的长公主自当要为了大金国的百姓着想,何况万书卿已经死了,对我来说也没了什么意义。”
那一句万书卿死了磕在沈宝音心尖上的疼,她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告诉穆皎,其实万书卿一直都活着,可她又说道:“就算要嫁,我也宁愿你嫁的人是索哈尔而不是什么鞥丹单于,至少索哈尔这些年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索哈尔的心意穆皎心里岂会不明白,可是面对索哈尔,穆皎心里总有千丝万缕的纠缠,索哈尔比谁都明白这个大金国的长公主,穆皎做不到将一份寄托不了的感情毁了这个驰骋在草原上的英勇男人。
她说:“比起一个熟悉的人,我宁愿最后嫁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何况我在寻找万书卿的那些年,三番五次是鞥丹单于救了我。”
沈宝音哪里听得进穆皎这些话,这些话听在旁人耳里更像是赌气,感情怎么能和恩情混淆一起,穆皎一向任性,可这次万万不能将自己的婚姻大事任意妄为,沈宝音觉得,她不能将穆皎嫁给匈奴人,即使嫁不了万书卿也应该是索哈尔,她这辈子已经走错了一步,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穆皎走上自己后悔的道路。
“我去找皇上说,我绝不会让皇上答应这门婚事!”
穆皎突然一把拉住沈宝音:“你去了也没用的!这次皇兄很坚决,没有人能改变他,我皇兄一向心思深沉,我想他已经开始怀疑了,你犯不着为了我而毁了你自己,如果你能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沈宝音怔怔的看着穆皎,忽然发觉眼前的姑娘再也不似以前那个娇蛮的少女,原来岁月早已无情的刻在她们之间,只是自己一直还把穆皎当没长大看。
许久她叹息一声:“你说。”
“第一,日后无论如何都要承诺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切以大金国的江山社稷为重。”
“我当日承诺你的必然做到。”
“第二,我出嫁的那天要邬劼亲自送我出城,我要他作为送亲的首领。”
“这个我应你便是!”
穆皎出嫁匈奴的那天正是大金国一年一度的腊月节,暖阳高照晴空万里,送亲的队伍以皇家的礼仪浩浩荡荡出了京城,穆皎穿着大红嫁衣坐上了那顶华贵的马车,临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站在穆高炽身旁的沈宝音,这一别谁也不知道未来,看着马车驶离皇宫,藏在眼底的水渍再也藏不住的落下来,当年的自己又岂会猜到今日她与穆皎的生死相交,由情敌变为了挚友。
大金国的边界上送亲的车马停落在一旁,作为大金国的送亲队伍只能送到这里,边界的另一头便是匈奴人的天下。
万书卿高骑在马背上,他眼里同样是不舍与担忧,即使自己不能与穆皎相认,即使这辈子注定要辜负眼前这个好姑娘,可在他看来,穆皎在自己的心里同样有着重要的位置,他亲手将她送嫁给了匈奴人。
穆皎穿着大红嫁衣从马车上走下来,她久久的看着高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便汹涌的夺出了眼眶,她害怕一别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一抱仿佛真的耗尽了终身,还记得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那个英俊无畏的少年,此去经年,再也不复过去。
良久,穆皎说:“谢谢你,邬劼!”
不远处传来马蹄的嘶叫声,穆皎和万书卿转头望过去,另一头是闻讯而来的索哈尔,他骑在马上朝这边看来,只要这个女人愿意跟自己走,他就算是负了天下也要带走她。
穆皎眼底含着泪水,可她终究还是转身坐回了马车里,放下盖头的那一刻没人能明白她内心承受的责任,只能任由出嫁的马车继续向前,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97章 大结局
穆皎走了对于沈宝音来说如同失去了左膀或右臂,可是她没有能力去将穆皎留下来,这也是穆皎自己的意愿,虽然充满了太多的无奈和无力抗争,不管是姜钰的从中唆使还是穆高炽有意的要遏制自己,对于沈宝音来说眼下的路都得万分的小心。
毓秀从身后走来低声提醒道:“主子,这里是文华殿了。”
她从思绪中缓和过来,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文华殿前,里面传来太子的读书声,总有种少年不知未来恨的错觉,她驻留在文华殿前。
杨硕从里面走出来瞟见站在殿门前的两道身影,先是一愣继而走来躬身行了礼。
“微臣拜见沈贵妃,太子正在里面温习,是否要微臣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惊扰了太子,本宫只是路过这就回去了,眼下已到了腊月严冬时节,杨大人若是有何需要的尽管和本宫提出来,不必碍于面子。”
杨硕见沈宝音抬步要离开,犹豫了一番及时喊道:“沈贵妃请等一等。”
她转身看过去,见杨硕微蹙着眉峰似有些挣扎,沉默了些许才开口说道:“微臣听说皇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去了易安坊,沈贵妃可知情?”
“这个皇上以前跟本宫提起过,不过是些文人墨客之间交流谈吐的地方。”
“微臣以前也跟皇上去过那里,虽说是诸子百家争鸣,但多少也是鱼珠混杂,微臣之前有提醒过皇上,但皇上并不认同微臣的看法,微臣打听到皇上一直在服用丹药,估计也是听了这些人的谗言,那丹药怎可以听信,虽然历代帝王都寻求延延益寿的方子,但这不过是种超高的设想,用多了必然伤身,所以微臣想求沈贵妃去劝劝皇上,或许您的话皇上愿意听的进去。”
穆高炽暗中服用丹药一事确实有些出乎常理,在沈宝音看来穆高炽这个人一向心思沉稳岂会相信这种东西,可是杨硕既然说出来那必然是已得到了把握的消息。
“若真是如此,本宫自然会替你劝说皇上。”
杨硕点了点头又说:“微臣打听过据说惠妃娘娘也私自出入过易安坊,微臣不敢乱加猜测,贵妃娘娘不如在这上面命人查一查。”
沈宝音听到杨硕这话震惊的同事朝他看去,姜钰竟然私自出入过易安坊?这消息倒是令人出奇,她看了一眼杨硕心知眼前的男人是有意想要提点自己,但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确,不管如何至少杨硕在眼前的事情上是同自己站在一起的,这一点令沈宝音有些欣喜。
许久她叹息一声说道:“你是否会怪我向皇上提起让你来当这个太子太傅?”
沈宝音不得不承认,当初确实是因为自己担心杨硕会站在穆高炽的一边来对抗自己,毕竟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太多总会对自己不利是个隐患,所以当太子缺少太傅的时候,沈宝音毫不犹豫的向穆高炽举荐了杨硕,从而令这个男人不能时时刻刻留在穆高炽的身边,不能有所作为。
杨硕闻言嘴角苦涩得扯了扯,继而兀自摇了摇头:“微臣心里哪里会有怨言,微臣也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待在前朝,如今能在这文华殿里教导未来的诸君也是微臣的荣幸,这样也好,微臣心里从此也图个舒心。”
杨硕知道未来不管是穆高炽还是沈宝音,他都无从去选择站队,与其内心挣扎的折磨不如不问世事要好的多。
看着这样的杨硕,沈宝音的心里多少是有些自责的,自己在太子府里做良娣的时候没少得到杨硕暗中的帮忙,可是那时的自己又岂会想到未来她与穆高炽会走到如今的境地,更别提杨硕了,所以时至今日她心里虽有些愧疚但她并不后悔,她不想有一天再与杨硕反目成仇,不仅仅是为了毓秀。
她转而看着毓秀吩咐着:“你留在这里照看太子,一会儿把太子送到本宫那里。”
“太子会有人照看的。”
“你留下来吧。”
她看了眼毓秀又看了眼杨硕,随即转身离开,毓秀明白沈宝音的用意,她不过是想自己留下来见见杨硕,可毓秀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她心里总有千言万语的说不出。
回了长安宫沈宝音便召来了玄太医,她让玄太医偷偷查看穆高炽丹药一事,又命阿新去一趟易安坊查查接近穆高炽的那些文人底细,或许这其中才是姜钰为何会突然受宠的原因,被杨硕这么一提醒沈宝音犹如醍醐灌顶般领悟。
隔日沈宝音还躺在床榻上,因为染了风寒身子懒,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毓秀端来煎好的汤药,她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了。
宫女进屋通传说是康妃娘娘来了,不等宫女禀报完康妃已经迫不及待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面色焦急犹如大事临头。
沈宝音见势便打发了宫女出去,毓秀拿了件绒衣替她披在身上,她瞥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女人说道:“瞧你慌慌张张的可是寿康宫出了什么事?”
“婉太妃近来精神异常,时常梦中被梦魇惊扰,皇上请了太医去诊治,说是婉太妃脉象紊乱,一时间也说不出个缘由出来,皇上大怒,听说正要派人彻查寿康宫,皇上必是有所怀疑,这要是彻查了一定会查出源头出来,到时候臣妾该如何是好?”
沈宝音听着康妃一口气的娓娓道来,呛着风猛咳了一番,毓秀急忙将茶盏递过来,沈宝音润了喉稍作缓和了下才开口回应着:“本宫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瞧把你慌成这样,不过是婉太妃精神异常而已,皇上知道了自然有所反应。”
“婉太妃精神异常的原因,贵妃娘娘应该最清楚,皇上那么城府的一个人必然会查到我们。”
“你放心我让你去做的事情自然会保你,你也不必惊慌失措免得令人起疑,自当平常一般就可以了,此事我会去处理,你先回去吧。”
康妃不放心的看来,可眼下她身处困境也没个头绪,虽不清楚沈宝音到底要怎么来处理,但现在她只能听从沈宝音的安排,继而点了点头出了这长安宫宫门。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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