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目光沉静,言辞不卑不亢,“才人说话没分寸,也不能怪奴婢言行无状了,”说着就盯着楚才人身后的宫人冷言道,“看好你们的主子,再乱说话,龙胎也保不住她的命!”
直到如兰走远了,楚才人也没能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等她整理好面容,才知自己在宫人面前丢了多大一个脸,顿时气得面色发黑,一掌打在身后的小宫女脸上。
“没出息的东西!都白养你们了!”
小宫女捂着脸抽泣着,看着暴怒的楚才人四处撒气,最后一脚踹翻了放冰的木架,“哗啦”一声,瓷缸和冰块碎了一地,周围的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宫里的一点小事总逃不过各处的眼线,虞皇后收到这个消息,原先有些犯愁,现下倒是眉头舒展了,宣嫔一向听话,成不了大事,而这个楚才人倒是个惹祸的主。
“最好能惹一场大祸,把傅妍君一起拉下水,也不枉她煞费苦心做了个才人,”昭阳宫的淑妃难得和从不对盘的虞皇后想的一样,就等着坐在自己宫里看好戏。
“就她的脑子,能把傅氏拉下水么?”安才人与楚才人一样宫女出生,可惜至今不得宠,这一句话满是酸味。
淑妃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已经对安才人失望了,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舍弃了她。
“娘娘,还有一个宣嫔呢,”昕嫔提了个醒,“这宣嫔平日里闷声不吭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心计的,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淑妃也同样没把宣嫔当回事,“她就是那个性子,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她整出什么事来,不成气候。”
昕嫔扯了一下嘴角,忙点头称是,“若是能让宣嫔把孩子过继给娘娘抚养是最好的了。”
淑妃的脸刷的一下掉下来,厉声斥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宫不能生么?”
昕嫔心猛地一跳,头上的珠钗一阵乱颤,慌忙跪下来请罪,“嫔妾一时糊涂,嫔妾绝没有这意思!嫔妾,嫔妾自罚!”说着就往自己脸上扇耳光,一边扇一边嘴里念着,“嫔妾错了,嫔妾知罪。”
“够了!”淑妃一脚踹开,没好气的暗啐,“没用的东西!”收回脚,又压低声音质问道,“景阳宫那边如何了?”
昕嫔跪在地上慌忙回答,“都办好了,左不过这两个月就该到时辰了。”
淑妃冷笑,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远处,越发狠厉起来,“一个小丫头也让本宫栽跟头,本宫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还真是解不了本宫心头之恨!”
办家宴
乐阳公主的病情每况愈下,顾容祯作为皇帝除了操心国事,还要分神去调查乐阳公主的隐情,实在是焦头烂额,最后这件事他交给了卫凝和如兰。
卫凝并不太想和如兰合作,每次顾容祯给她机会大展身手,如兰都会从中作梗,这样下去功劳都被如兰抢走了,自己的目的还怎么达到。
卫凝自己都没觉得,最开初的想法早在漫长的争强好胜中变得扭曲了。
“乐阳公主平日的膳食都有哪些?”卫凝抓着笔在纸上记下如兰报的名称,皱了皱眉,“其他呢?公主平时只用这一点东西?”
如兰合上宫女送来的清单,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公主向来就吃得少,一餐不过三五道菜,点心之类的德妃娘娘控制的严,都没有多用,自从除夕宴被吓着了以后,公主的食欲就下降了不少,吃的就更少了。”
卫凝想不出问题,又希望赶紧找出端倪解决掉这件事,以往淡定自如的心态不知为何到了如兰面前就变得急躁起来。
“继续查,一定能找到问题。”
如兰已经陪着卫凝在御膳房查了一整天,毫无头绪,卫凝还在食材单子上坚持不懈寻找,而如兰觉得下手的应该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食材方面宫里管得最严,从这儿下手最难。
还是应该从其他方面入手,如兰把单子放在桌上,和卫凝说了声就出了御膳房。
一边走着,如兰垂着眉把可能出问题的物品都过滤了一遍,最先想到的当然就是从傅妍君小产而得知的香料,可乐阳公主年纪还小,不怎么用熏香,偶尔会熏一下衣服什么的,但衣服常换常洗,就是有味道也不浓郁。
殿中摆放的物品也都经由太医检查过了,都没有什么奇怪可疑之处,一切正常,可乐阳公主一天比一天虚弱,现在连饭也吃不下,面色发青,头晕耳鸣的症状也越来越重,偶尔还会胡言乱语。
这就好像是中了蛊一般。
然而如兰更相信乐阳公主是中了毒。
“如兰姑娘。”
背后清朗的声音把如兰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回头一看,傅庭修正站在身后的宫道转弯处看着自己。
小碎步上前,微微福身,如兰庆幸卫凝不在现场。
“傅公子安。”
如兰嘴角噙笑,“傅公子来看望贵妃娘娘么?”
傅庭修摇了摇头,用下颌点了点勤政殿的方向,说道,“入宫来谢恩的,”如兰这才记起顾容祯下了旨,封傅庭修为世子,“顺道看了看太后和公主。”
公主,如兰想到乐阳那一张惨兮兮的小/脸,不由得皱起眉来,唇/瓣抿成一条线,又开始低头思考起来。
才说了两句话就被无视,傅庭修轻笑,也不急,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如兰回过神来。
如兰正在想如果在德妃娘娘身边下手来暗害公主,这种可能性高不高的问题,这样不仅能害到公主,连德妃都会拉下马,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打定了主意,如兰准备赶紧告诉卫凝,从德妃宫中查探一番,一抬头就看见傅庭修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傅公子……”如兰一缩脖子,讪讪笑道,“傅公子不赶着出宫?天都晚了。”
傅庭修看了看天边泛红的落日,说道,“皇上留了在下在宫里用膳,算是家宴吧。”
原来如此,如兰点着头,猛地想起家宴,那不是傅妍君也要参加?那自己怎么没收到通知?
正想着,远处就探头探脑冒出一个小太监,瞧见如兰和傅庭修在一块儿后,面上的表情一下放松下来,弓着身子小跑过来,笑脸相迎道,“如兰姑姑,世子爷,皇上在勤政殿等着呢。”
如兰一挑眉,看来公主的事只好明日再与卫凝细说了,当下便谢过小太监,跟着傅庭修身侧往勤政殿走去。
“如兰姑娘一路上在想什么?”傅庭修背着手,问一路无话只顾低头思索的如兰。
如兰没听清,歪着头“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伸手摸了摸鼻子,道,“乐阳公主身体有异样,太医查不出,皇上让奴婢和卫小姐帮忙看看。”
其实主要是看卫凝医术好,如兰瘪瘪嘴。
傅庭修没漏掉如兰最后的小动作,嘴角弯了弯继续问道,“有查出什么不对经的地方么?”
如兰两只手绞来绞去,表情有点沮丧,“今天一直在查御膳房那边,没有什么发现。”
傅庭修看如兰想的费劲,出声提醒道,“其实查这些东西一定要亲自去,听别人说都是虚的,问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同谋会撒谎,”如兰抬眼望向傅庭修,听到他指着自己说道,“比如我二弟,送的那个香料。”
“要查公主平时的吃食,一定要跟着公主一同生活,”傅庭修娓娓道,“进了公主之口的食物并不一定会记在单子上的,要注意公主身边的人还有太医是否有说谎。”
如兰很受教的连连点头,她本来也怀疑会不会有人撒谎或是帮凶,毕竟哪个宫里没几个别家的眼线呢,不过如兰也没长火眼金睛,看不出谁说了谎。
“给公主诊治的是哪位太医?”傅庭修问。
如兰略一思索,答道,“刘太医,他的医术在整个太医署也就仅次于徐太医。”
傅庭修还想提醒点什么,可勤政殿的宫门就在眼前了,他也便按下话头闭了嘴。
勤政殿的侧殿已经布置妥当了,傅妍君正坐在皇帝身边逗着小皇子,快要百日的小皇子白白/嫩嫩,一张小/嘴时不时往外吐着口水泡泡,听到门口有动静,小脑袋动了动,黑而亮的眼珠左右动着,表达着急切要观望的心情。
简单的行礼之后,傅妍君招手也让傅庭修上前来看看小皇子,如兰站在傅妍君后方,刚好看见小皇子对着傅庭修流下了一滴口水,傅妍君还在笑眯眯用帕子擦掉。
逗得差不多了,小皇子懒洋洋打了个小哈欠,大眼睛眨两下就闭上了,歪着小脑袋打起了瞌睡,傅妍君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下去,大家坐到位子上,家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今日只是家宴,不分君臣,来,”顾容祯高兴,开席就举杯痛饮。
傅庭修一杯酒下肚,如兰看到他的脸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默不作声晃到傅庭修背后,偷摸着把他的酒壶调了一个,傅庭修再一杯下肚,却是白水了。
家宴的氛围很温馨,如兰觉得比什么宫宴来的自然多了,然而酒桌上聊天,最后还是无法避免的聊到了傅庭修的终身大事上。
“庭修,你也弱冠了,”顾容祯捏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傅庭修,“卫小姐可等不了那么久啊。”
傅庭修起身,拱手告罪,依旧直言自己身体有损子嗣艰难,配不上卫凝。
如兰给傅妍君布完菜,默默的看了一眼傅庭修的侧脸,心里不免又多了一点心疼,封了世子又如何,没有孩子,最后还不是要把这位置让出来。
“这点不用担心!”顾容祯摆手,毫不在意这个借口,“等请到樊老出山,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傅庭修但笑不语,如兰也觉得顾容祯太过相信那个樊老了,要是治不好呢?这念头一冒出来,如兰赶紧捂嘴,暗暗“呸”掉,瞎说什么呢。
傅庭修早把如兰的动作尽收眼底,站起身来朝着顾容祯拱手,“皇上,微臣已有心仪之人,不敢再耽误卫小姐,还请皇上成全。”
傅庭修声音微微提高,成功吸引一心一意照顾傅妍君的如兰,眨巴着眼睛抬头,撞进傅庭修的目光里。
如兰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而被打断话头的顾容祯显然被傅庭修嘴里的心仪之人提起了兴趣,连连追问。
傅庭修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吐字,侧殿门外就是一阵骚/动,刚刚还兴致勃勃的顾容祯突然就不耐烦皱了下眉,殿门外骚/动了一会儿,御前宫女绿辛一脸无奈走了进来,向顾容祯禀报,是长信宫的宫女,说楚才人肚子不舒服,想请皇上去看看。
顾容祯一句话还没听完,就猛地挥手让绿辛看着办,绿辛躬身退了出去。
如兰暗笑,这么老套恶俗的借口,也就楚明秀想得出来,还一日三次的频率派人来,难怪顾容祯都绷不住表情了。
“楚才人肚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卫凝去看看?”傅妍君慢条斯理的搭话,面色和善,分不清是真关心还是嘲讽。
顾容祯甩下手中的筷子,摸着手上戴的玉扳指,“不用,每次不都是好好的,当朕好糊弄!”
如兰给傅妍君倒上酒,侧耳听着顾容祯继续问傅庭修心仪之人的问题。
殿外头,绿辛刚送走一脸不情愿的长信宫宫女,又迎来了一位步履匆忙面色焦急的宫人。
“皇上不见人。”绿辛伸手拦下来人。
那宫女抓着绿辛的胳膊哀求,语气急促,神情都有些乱了,“奴婢是景阳宫的,公主,公主……”
绿辛一皱眉,乐阳公主之事皇帝很重视,既然如此,还是该放此人进去比较好,想着便放下了阻拦的手,宫女连连道谢,急匆匆往里面跑。
傅妍君正端着酒杯等着傅庭修说话,景阳宫传话的宫女慌里慌张闯进来,直接扑倒在地喊起来,傅妍君手一抖,透明的酒液尽数洒在了裙袂上。
“皇上!公主快不行了!”
如兰给傅妍君擦拭的手一顿,瞳孔微缩。
公主殁
“乐阳怎么了?”
顾容祯撑着案桌站起来,神色立马紧张起来,也不关心傅庭修说什么了,眼睛直直盯着那宫女的嘴,希望她不要说出什么坏消息。
那宫女大约也是被吓着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来回说了好几遍才理清前后。
傅妍君抹开如兰定住的手,对顾容祯微微一笑,“公主那边事态紧急,皇上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吧。”
顾容祯也为那说不清话的宫女感到着急,听到傅妍君体贴的话语,当即点点头,甩开袖子就迈步出了侧殿。
傅妍君抓着如兰的手,盯着门口说道,“你也跟着去。”说罢还推了一把如兰,用眼神催促她赶紧跟上去。
傅庭修也跟着如兰出了侧殿,两个人不远不近在顾容祯后面。
“如兰姑娘觉得,公主为何会病情恶化?”傅庭修突然问如兰,这也是如兰想问的。
那下手之人都忍了这么久了,这时候下手不会只是想破坏这次家宴吧?
“也许连幕后之人都没算到?这是个意外?”如兰大胆猜测,反正也没有证据,不过一想到乐阳公主痛苦受罪,如兰心里还是有点不忍心。
德妃的景阳宫,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不安和慌张,从宫墙外就能听到,素日来直爽开朗的德妃哭得声嘶力竭。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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