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狗腿状上前,心中瞬间打好一箩筐溢美之词的草稿,哪怕待会看到鸡刨一样的笔画也能吹嘘成后现代艺术作品,深刻揭示了玄之又玄的人生哲理和宇宙奥秘。
“!”
当她真正看到时,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留白疏密有致如烟云,翰墨银钩铁画若万仞峰,看似肃穆萧索偏有一丝生机,恍若一树老梅立于绝壁,其凌霄之姿跃然纸上。
再仔细看时,又觉得字字如绝顶高手演武剑式,不禁在脑海中想着如何应对化解。
妥妥的输了……呆立半响,她想起了之前双方关于书法艺术充分交换意见的场景,略觉不妙。
好在李清川没有继续打脸。“小友之前着手办的水患一事可有头绪?”
夏元熙心想你都朝如青丝暮成雪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拖你出来?不过感谢这个转移话题的机会啊。
“进展那是相当顺利!人民积极拥护,纷纷点赞,好评如潮。”小小的萝莉脸表情那叫一个正直。
可惜在积年大官僚面前还是嫩了点。
“哦?那可否带我一观?”
“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然工程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但是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半的样子……嗯,或许是一小半?”虽然现在不少礁石脱离河床,可是位置改变却没人移走,这下连熟悉的老手都过不去,状况只能说比之前更差,但这不妨碍夏元熙继续忽悠。
“呵呵。”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的都是真的。”
撒泼打滚无效,夏元熙只得跟着李清川来到河岸旁的山崖,看到下面礁石激起的无数漩涡,不禁脸上一热,毫无说服力地自辩。
“喂,看完了也该回去了吧……你在做什么?露营的准备工作吗?!”
这人重伤未愈,竟然颤巍巍不知从哪捣鼓出个小几,抖开蒲团,铺起笔墨来。
“大爷,请不要添乱好嘛?我觉得现在工作压力相当大了,麻烦回家呆着为我减轻下负担。”
“之前我早已自知油尽灯枯,之所以挽留道友,原是对苏玉朗一腔怨气难平,希图报复而已,道友又何必挂念一将死之人?”
李清川双目已略显浑浊,双手枯槁,老态渐生,已是散功的征兆。
“这个我当然知道,反正对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可以抢救下?”尽管心里略有点发堵,她也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故作轻松道。
“回去好生将养着等入土?不如趁老朽现在还有点精神,留下点什么。”
李清川用镇纸压好锦帛,继续说道:“当初恨朝堂之上,奸人弄权,方才归隐山林,寄情于书画。偶得仙缘,喜不自禁,便把这些修炼外的杂事一一舍尽,惟望永生,常住于世。直至大限临头,方是歇心之时。到头来,将一切放下,偏偏平日不得解的瓶颈关窍却是迎刃而解,此时纵然回心向道也是迟了。可叹人生寥寥数十年,欻尔之间,索然命尽矣。”
此时残阳落日,斜照于山川峡谷。夏元熙微不可闻地一叹,悲秋并夕照,这个时节偏生最是不忍见烈士暮年,美人迟暮。于是从自己储物袋里摸出砚台,开始磨墨。
“我这笔管里装置了上好的云烟墨,不必劳烦。”
“……”那请告诉我该怎么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待下去啊!
“道友能通幽冥,不如说说这一带山民的故事吧。”
于是夏元熙便娓娓道来,开始李清川时而皱眉,时而嗟叹,听得聚精会神。后来却渐渐略有所思,沉吟半响,开始运笔。此时他神色清明,隐隐是回光返照之象。
夏元熙本以为这次会比船上看见的更为苍劲奇险,狂放洒脱,可是偷看眼去,却只见下笔温颐敦厚,如烟云舒卷,飘然登仙,隐隐有一丝道意藏于其中:“夫有生必有死。故庄周有梦蝶之悲,鲁圣兴逝川之叹。圣贤不免,凡俗难逃……【注1】”
随着一字字出现,夏元熙渐渐觉得此时的夕照也不再那么悲凉,长河落日,焰色焕曜千里,瑞光交映,天地并之一色。
“真是漂亮啊,明明是喜庆的颜色,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夏元熙摊开手,整个手掌也被染成金红。
“日月乘天普照,盲者不睹罢了。说来也可笑,我自得道书,日夜钻研,反倒忘了原本寒窗苦读时候的心愿。”李清川吃力地站起来,夏元熙见了忙扶他一把,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百岁老人的模样。
“我到此地十余载,耽于修炼,也未曾照拂此地黎民百姓。末了以此聊表寸心罢。”李清川说完,把方才写好的绢帛抛下山崖。三尺黄绫便飘飘荡荡往河川的方向落去。
而这时在下方滚滚江水中,隐约出现若干男女老幼,向着山崖的地方遥遥一拜,顷刻间纷纷随风散去。这原本是水患中死去的生灵,对人世尚有眷恋,不得解脱,只能日复一日重演着临死的痛苦记忆。若是停留世间太久,终会化为厉鬼,杀害生人作替身,以减轻痛苦。李清川一卷往生帛书为祭礼,却是将众鬼怨念皆化去,重新变为天地元气,与乾坤同在。
“这还真是省事……”夏元熙咂舌。虽然她的心法理论上自己能战胜的鬼物都可以度化,不过本质上还是把它再杀一遍,让对方心甘情愿安详消失以她目前的段位还达不到。
凡人中有时也会出现动天地,感鬼神的例子,曾有宗师于白壁作画,点睛之龙皆乘云上天。李清川破功心灰意冷之际,放下嗔恨,悟得逍遥一性真意。而河中死去的只是普通百姓,迷障不深,所以他一卷帛书才能点化众灵。
“书写之时,必心手相师,直发胸臆,一笔之间,可纳天地万物……”李清川颤巍巍坐下,将自己心得一一道来。夏元熙本就是飞扬跳脱的性子,情感强烈。立刻就受到启发,也不嫌脏污,细白的手指就在地上勾画起来。早在山腹古墓时她就凭借玉环通晓了云篆,这次她并不像之前那样带了依葫芦画瓢的想法,而是把云篆看为一个整体,渐渐地,笔画之间仿佛有了元气形成的节点,构成玄奥的力量循环,虽然持续不了多久便崩解了。
她试了很多遍,指尖带过去的真元总是维持不了几个循环,不由得失望嘟囔:“毕竟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总会消耗殆尽嘛。”
等等……无根之水?她一拍脑门,这才拿出空桑纸和流金沙墨汁,用这些仙材书写“北冥制魔黑律玄符”。
这次当她自身的真元在云篆中构成循环后,空桑符纸和流金沙中却溢出这些材料本身蕴含的天地元气,如万川归流一般加入了符字体系帮助运转,构成符箓的云篆也随之变得生机勃勃,仿佛活了过来。
夏元熙看了看,扬手把写好的符纸对着山壁激发出去。天地万物皆有“气”,而在符箓发生作用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山壁中的气稍微扭曲了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轰……”山壁青石龟裂,露出中间六尺大的坑。
虽然效果很像,但这绝对不是爆炸!
她捡起掉落的碎石仔细观看,一片片拼回去。发现坑越外面的碎片越大,往中心越来越小,在方才发生气息扭曲的点甚至都找不到碎片了,地上只有数捧青灰色细沙。
夏元熙隐隐感觉,这应该是和爆炸的“膨胀”相反的力,刚才扭曲的点吸引周围的石头自己“坍塌”。越中间部分受到的挤压越大,所以碎裂的最为彻底。
“为我的聪明才智颤抖吧……!”夏元熙转过头,正要与李清川扯皮,后者这时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个季节了。”望着李清川微微翘起的嘴角,她叹息道。
☆、第16章 书道·符箓法(四)
夏元熙在山崖上葬下了李清川,包括他的遗物像储物袋之类的也一并入土。既无立碑,也无坟丘,即使有什么宵小想来窃取死者财物,在茫茫大山中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清川或许可以成为一代文坛宗师,留下一个学派桃李天下……从而被人广为铭记。但是他却成为一个散修,终日炼丹枯坐,或许权倾一方,万人之上,可是并不快乐。他死去时应该是安详的,夏元熙没有感应到执念凝成的思维碎片,临死前写就的那卷祭书连夏元熙都看出不凡,想必已经彻底放下了吧,
“二十年筑基”本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巨石,时时刻刻驱使着她仓促前行,不断修炼再修炼,甚至之前李清川和苏玉朗的浑水也主动去搀和,想借此出名引起高等修士的注意。可是现在她又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的心情,一切顺其自然。
接下来的十天,夏元熙都在书写符箓中渡过。虽然是不断重复同样的过程,但是她并不觉得无聊。世界上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符,根据每一张符纸的材质,以及当时的灵气流向,用笔尖画出墨迹,构建起了一道道供符箓威能流转的路线。点画爽利森挺,激发的符法就具有爆发力,但是不能持久,往往中间的石块碎成粉末,周围只是有蛛丝状的裂痕;倘若下笔平和闲逸,则符箓威能细丝抽茧一般连绵不绝,碎裂的石块都是桂圆左右大小。
“仙师!小人有要事禀报!”
夏元熙在河中远远看见白闻气喘吁吁地跑来。这些天,她把李清川留下的人手召集起来,成立一个商会,定下规矩按照平均一个普通劳力工作一天的成果换算成5口人一天的口粮,以这个标准收购矿石,如果白家之类的豪族再以苛刻的价格盘剥民众,那民众们就会选择把矿石卖给价格更公道的商会。现在,上游准备运粮的船只已经是蓄势待发,她正在清理河道最后一块礁石,从此岆水便畅通无阻,粮船来往于河道不再是豪族们的专利。
“马上就好,等一会。”夏元熙一头潜入水下,目测这最后一块礁石越有4,5丈高。于是摸出一把符箓,先射出2张爆发力性质的,把礁石拦腰炸断,四分五裂成几块较小的礁石,最后则是持续发力的符箓把它们碎成石子。
“搞定,你可以叫船队出发了……对了刚才叫我做什么?”夏元熙跃上岸,边走边运转玄功,整个人顿时白雾蒸腾。
白闻一脸苦笑,这位小仙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打通航道,成立商会运粮这几手都切入当地本土势力的命脉。他知道夏元熙必然为了上昆仑山才来到这里,这一走必然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他和另外几位打理商会的管事都暗地里摩拳擦掌,准备将来接手。如果夏元熙果然入了昆仑仙山,哪怕人不在,苏玉朗也不敢来蚕食此地;如果她未成功,最后回到居延苦修,以这位小仙师展现的水平,等闲修士来犯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夏元熙得入仙门,自己也能尽快把这“一人之下”的前缀去掉。
“仙师,昆仑崔敏州上仙座下童子刚到,说要见您有事相商。”白闻简直恨不得拎起夏元熙就跑,生怕她磨磨蹭蹭地给昆仑仙童留下坏印象。
而这边的彭越啜了一口微凉的茶,厌恶地皱起眉放下。此次他为了能接手这个肥差,不知道在下院用度司执事崔敏洲身边鞍前马后小心侍候了多久,本来以为可以风风光光,这些个不入流的散修必然摧眉折腰,打勤献趣。没想到出师不利,让他在这里干坐好半日,可恨诺大一个厅堂,往日人来人往的,现在空荡荡,仆役纷纷忙得脚不沾地,也没个有颜色的过来候着。
“久等了。”
一个吊梢眼的小女孩这才不疾不徐走进来,看修为也就胎息,彭越在心里重重一哼,脸上则挂起公事公办的表情,神态倨傲:“听说李先生已故,也不知这里谁能说得上话?今年我受命下山,采购紫铜两百斤,寒铁两百斤,九制辰砂一百斤,精金八十斤。我尚有要事在身。务必尽快备齐。”
“呃……我好像没有说要卖?”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昆仑……”彭越眉毛一竖,冷冷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夏元熙双手一摊:“我这里最近刚遭了水灾,百废待兴,实在抽不出人手,我连原本这里的仆役都打发出去做事了。要不,你去别家问问?”
“好,好得很哪!还望道友日后万万不要后悔才是!”
望着彭越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还有扶额叹息的白闻,夏元熙问道:“这人干嘛火气那么大?”
“仙师,不能提供上仙要的物品已是大大不该,更何况您还没有准备见面礼……”白闻原以为夏元熙会和李清川一样,从储物袋里摸出点什么谢仪,没想自始至终这人泥塑木雕般岿然不动。
“他修为也就和我差不多啊,为什么要讨好他?”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仙童大多是上仙身边的人,万一下次见您千万要小心应着!”
“是是……”对方漫不经心随意答应着,白闻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说那群泥腿子竟然不卖?”白浦远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丝毫看不出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之前小仙师放出消息,河运这几天就打通了,马上会有大批粮船出去运粮,现在这些泥腿子都宁可啃着草根树皮,也要把矿屯着等粮降价呢!”
“再去探探!”白浦远眉头紧锁,如果要凑足仙师要的东西,那白家必然元气大伤,这回可要好好合计下是否值当。
他心下烦躁,于是来到后堂白思齐居住院子找这个见识过人的孙子商议,迎面就是一阵香风伴着莺歌燕语,让他更是恼怒。
“白日宣银,这成何体统?”他思考着等会怎么教育下孙子的作风问题,于是推开院门。
院中金炉燃兽炭,纵然深秋寒冷,这里却满室皆春,所以鸾姿凤态,燕瘦环肥的各色美貌少女皆可以只着轻薄罗衫,隐约可现婀娜撩人的玉体簇拥着两位锦袍玉带少年人。
白思齐眼尖,一眼看见了白浦远,忙含笑迎上来:“爷爷,这位是昆仑崔敏洲上仙弟子彭仙童,上次你们还有一面之缘呢。”虽然彭越并未入道籍,山上清修时却也随人着道装,此时他做俗家打扮,皆是时下京城王孙公子间盛行的风格,两位翩翩少年伴着如花美眷,差点让白浦远认不出来。
他满腔怒火顿时无影无踪,快步走上去给彭越见了礼。
其实彭越哪是什么崔敏洲的弟子,不过听闻白思齐如此介绍,不由得心花怒放,当下连连推辞:“白贤弟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何必如此多礼。”
白浦远这种人精,岂不知道这话只是说说而已。这些仙人个个眼高于顶,若是真按他说,礼数不够周到,到时候他面上肯定不会给好颜色,于是这礼倒是做得诚意十足。
双方寒暄几句,分宾主坐下。彭越执杯,突然叹了一口气。
“可是小弟家歌舞粗鄙,让哥哥不满意了?”白思齐转头,粉面现厉色:“贱婢放肆!怎敢如此怠慢贵客!”虽然白思齐在仙人眼中或许是乖巧伶俐的少年郎,可是白家的下人看来,这个小少爷一点都不比他爷爷和蔼可亲,惩罚起人的手段更是别出心裁,叫人痛不欲生。众歌姬舞女们虽然心中惶恐,可是仍然打出十二分的笑颜,愈加小心服侍起来。
“并非如是,贤弟不要怪罪她们……说来惭愧,此番下山原是受崔执事嘱托,采办几样物什。怎奈物是人非,李兄故去后,愚兄这几份薄面也不顶用了,连区区小事都办不好。”彭越接过美人献上的酒杯,浅尝辄止,目光灼灼看着白家祖孙。
“区区小事,哥哥不要挂心。”白思齐爽朗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帖子:“这上面的东西可齐备?哥哥尽管在我这里住着,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待到回山复命时到我家库房提便是了。”
彭越接过来略扫几眼,上面列着紫铜两百斤,寒铁两百斤,九制辰砂一百斤,精金八十斤刚好足量,价格简直跳楼甩卖不说,末尾还附带了几样不在采购范畴中的名贵物品。类似凡间帝王享受用的奢侈玩意,在昆仑这种要求心性的古老门派里也算稀罕物,当下满意地眯起眼睛:“这叫愚兄怎么好意思?”
“哥哥好生见外!照顾小弟家生意,小弟感谢还来不及呢!”白思齐也举杯:“来,敬哥哥一杯!”
这次彭越不再推辞,端起来一饮而尽。宾主尽欢之际,他意味深长含笑道:“日后说不定贤弟叫我便要改口了。”
宴罢,白浦远寻了个空当拉住白思齐,压低声音问道:“你许了他什么?”
白思齐也少见的一脸凝重:“区区几件家传宝物而已。爷爷,成败在此一举,我细细寻思了,崔上仙要的东西,我们哪怕倾家荡产高价收也要凑足,否则等那位小仙师掌控全局后坐以待毙吗?更何况,与其攀附别的仙人,哪有我们白家自己出个仙人稳妥!”他掌心里,一枚小小的兽形玉佩微微闪烁着光芒。
☆、第17章 启程·昆仑山(一)
自上而下完成一个地方的权力更迭要多久?
至少一两年吧?
可是在夏元熙这个修士的高压下2个月就迅速搞定了,自从开始打通河道,财大气粗的夏元熙就派人去中原挑选运粮船,连漕帮的专业水手都一并雇了,装载量把岆水本地豪族穿行方便的小船碾压的不要不要的。
当地民众本来每年能换到的粮食仅够糊口,遇到天灾还得卖儿卖女,这一下子粮价收到冲击瞬间就降下来了,这让大部分过年才有白米饭吃的人极大地改善了生活,不少人还给夏元熙立了生祠。虽然夏元熙一来,逼得好多以往鱼肉乡里的乡绅不得不降价,甚至比夏元熙定下的价格更便宜,可是绝大部分乡民都因为新仇旧怨拒绝在他们那换粮,让老爷们恨得牙牙痒,可是也毫无办法。开玩笑,一个没事把好几丈青石崩着玩的仙人杵在那里,就问你怕不怕?老爷们自忖脑袋上天灵盖肯定没有石头硬,于是只能嘤嘤几句“与民争利”的酸文便销声匿迹了。
十二月初九很快到来,这天晚上,夏元熙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一个声音遥遥自天上来:“时辰已到,还请道友启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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