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骂人
    林晓慧的大伯只有两儿一女，比他们家条件好些，他女儿比林晓慧大一岁，两人身形差不多，李春兰就是找她借的衣服。
    白底碎花的短袖上衣，青色的裤子，得有六成新，算是顶好的衣服了，堂姐林志红送衣服过来时，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林晓慧把衣服弄坏了。
    人家能借你已经很好了，说几句正常，林晓慧倒是没生气，保证不会弄坏，回头洗干净了送回去。
    “不用洗，洗多了容易坏，你仔细点别弄脏了就行。”说完，林志红装了一兜李春兰给的瓜子走了。
    等人走了，边上的林慧慧撇了撇嘴，“不就一套衣服嘛，有什么了不起。”
    “你倒是当着她的面说。”林晓慧斜了她一眼，穿上衣服，给自己编了两条麻花辫，照着镜子仔细看了看，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就是瘦点了，也是顶漂亮的小姑娘。
    “二姐，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林慧慧看着林晓慧顿了顿，“不是说你以前不好看，也好看，就是哪里变了，更……反正就是更漂亮了。”
    林晓慧抿唇轻笑，她知道林慧慧想表达什么，不是外表好看了，是气质变了。
    原身没读过书，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外婆那村子，整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在家洗衣做饭，而林晓慧呢，她本科毕业，去过不少地方旅游，重要的是她来自一个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年代，甭管懂不懂的，什么事都知道一点，到了这个年代，就是降维打击。
    当然了，林晓慧并没有因此产生优越感，但她从骨子里散发的自信，真不是这个年代，尤其是乡下女性能拥有的。
    “你们在里面孵小鸡呢，赶紧出来帮忙。”李春兰掀开帘子说了一句，又转身忙活去了。
    跟林慧慧把里里外外再抹了一遍，然后帮李春兰把瓜子花生端出去，林晓慧倒是没什么，她昨天刚到这个世界，不馋吃的，林慧慧却一直在咽口水。
    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她那个世界还在上初中呢，林晓慧忍不住拿了颗花生剥了塞到她嘴里。
    不远的李春兰看到正想说，见林晓慧塞到小女儿嘴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要是叫原身看到了，心里又得吃味。
    “二姐？”林慧慧眨了眨眼，有些诧异的看着林晓慧。
    “走了，男方的人来了。”林晓慧示意她赶紧咽下去，被人看到有损形象。
    两人摆好东西，跟大姐一起躲到里屋，林晓慧第一次看人上门提亲，好奇的在门边偷看，两边家长一直在寒暄，那边说你闺女长得好，又懂事又孝顺，干活又麻利，这边就说你儿子也懂事也孝顺，身体壮实，回回拿十个公分。
    林晓慧听着没意思，正巧便宜姐夫散完烟进来了，一眼看去，差点没惊叫出生。
    顶天一米六的个子，偏偏身材健壮，就显得更矮了，四方脸，小眼宽口，右侧脸颊还有一块黑毛痣，正好在眼睛下方，难怪大姐避而不谈。
    “大姐，真的是他？你要嫁给他？”林晓慧心里发寒，“就为了八十块彩礼，你就要嫁给他吗？不行，你不能这么糟践自己，走，我们去找爸妈，这门婚事不能答应。”
    才八十块钱就把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这么卖了？
    原先还想着好歹是他们闺女，不至于太过分，没想到真的只看钱不看人了。
    不管是为大姐不值，还是替自己以后打算，只要大姐反对，那她就豁出去了。
    “胡咧咧什么呢。”林大慧看了眼门外，扯着林晓慧到后院，“爸妈问过我的意思，我自己愿意，王大力虽然长得丑了点，可他家条件不错，每顿都能吃上干饭，而且妈说的也没错，美妻丑夫，他才会疼人。”
    林晓慧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真的愿意，身上不顾一切的气势瞬间没了，此刻什么话都不想说，因为她说多了，反而会指责她不孝，然后跟她说一堆要听父母话，为家里，为兄弟奉献之类的话。
    见她不说话，林大慧又瞪了她一眼，“待会别乱说话，小心爸打你，我要去做饭了。”
    为了展示自己的厨艺，林大慧可下足了功夫，四菜一汤，韭菜炒鸡蛋，凉拌茄子，油渣青菜，大葱炒肉和酸菜鸡蛋汤，男方父母吃了未来儿媳的菜，一直赞不绝口。
    林晓慧看了便宜姐夫一眼，立马别开眼，大姐行，她不行呀，穷点没事，丑不行。
    给了聘礼，上面放着一张红纸，里边是男方找人选的日子，林晓慧瞄了一眼，初十，那不是五天后吗？真是巧了，林秀芝也是那天定亲。
    送走男方和媒婆，林新生和李春兰收起了笑脸，两人瞧着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林晓慧和林慧慧的眼神碰了一下，一个拿起扫把，一把拿起抹布干活，反正这会千万不能去触霉头，否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妈，未来姐夫呢？已经走了？”老四林志勇从外边窜进来。
    “你又上哪去了？成天跟铁蛋他们混一起就有饭吃了？你十九了，不是九岁，人家男子九岁都能拿六个公分了，你呢？一叫你下地就肚子疼，这样下去我看谁愿意嫁给你。”李春兰总算逮到人出气，倒叫其他几个孩子松了口气。
    至于林志勇，他被骂惯了，早炼就一副铜墙铁壁，自顾自的进厨房，熟练的从铜汤罐上把碗端起来吃。看到两小块肉片，顿时眼睛一亮，瞄了眼堂屋的李春兰，把林晓慧拉进灶台后边，夹起一块肉片直接塞她嘴里。
    “干嘛呢，我吃过了，你自己吃。”林晓慧不馋肉，可林志勇的行为却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嘁，今天大姐肯定有的吃，慧慧嘴甜，妈会给她一块，你？赶紧吃吧，别叫慧慧那丫头看到了。”林志勇故作深沉的说道。
    林晓慧顿了顿，将嘴里的肉咽下，又喝了点酸菜汤，要是被林慧慧闻出来，又是一场事故。
    “妈，您消消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林大慧马上要嫁人，可能身份发生了改变，反倒没那么怕父母。
    而林新生和李春兰呢，对林大慧也客气了起来，没把她当成孩子了。
    “还能啥，李三家要涨礼金。”李春兰满脸愁容。
    “什么？二百块钱还不够，他家姑娘金子做的？我看别娶了，往偏点的村子找找，一百块彩礼就能娶一个。”林志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边，高声说道。
    “你小点声。”李春兰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子，抬眼看看外面，确定没被人听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胡说我让你爸抽你。”
    林志勇缩了缩脖子，他不怕被李春兰骂，毕竟不痛不痒的，可他害怕被林新生抽，人家可不会心疼孩子，手指大的竹条子，舞的虎虎生威，一顿竹笋炒肉丝后，三天下不了床。
    “志国，你怎么说？”林新生抽了两口旱烟，侧头问大儿子。
    一直低着头没吭声的林志国瓮声说道：“我挺中意李娟的。”
    “我看你就是看中人家长得漂亮，你中意？你中意就用两个姐姐换老婆？”林志勇一听他说话就火冒三丈。
    “你闭嘴，家里还没你说话的份。”林新生瞪大双眼，他没看三个闺女，盯着林志国看了好一会，长叹一声，“咱家原来有四十多块钱，你们爷奶凑了十块，大慧的彩礼有八十块，这就有一百三了，本来就差七十，现在他们又要加二十块钱，还差九十，春兰，你出去透个口风，咱家晓慧的彩礼要八十八。”
    林晓慧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好家伙，当着她的面谈论她的婚事，压根没打算问她的想法，直接明码标价的卖。
    不行，必须马上行动，不管怎么着都不能由着他们挑人。
    说真的，这一刻，林晓慧都希望时间节点是两年后了，现在的妇联很少管这些，两年后就不一样了，一顶阻碍婚姻自由的帽子扣下来，林新生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卖女儿。
    林晓慧回到房间，翻出原身一直攒到现在的钱，七毛六分钱，连一块钱都不到。
    犹豫再三，她去找了林志勇，“小勇，问你个事。”
    “什么事？”林志勇看到双胞胎姐姐，神色缓和了一些。
    “说之前，你得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爸妈。”林晓慧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林志勇点头，示意林晓慧赶紧说。
    “你有钱吗？”林晓慧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你要钱干嘛？”林志勇上下打量着林晓慧，“你要跑吗？光有钱不行，还得要介绍信，你要是去找支书开介绍信，他肯定会告诉爸妈，而且你能跑哪去？这招没戏。”
    “瞎说什么，你就说你有没有钱吧？”林晓慧又问。
    摸了半天，林志勇只摸出一块五毛钱，零零碎碎的全都塞给林晓慧，“身上就这些，你到底干嘛用？”
    林晓慧盯着林志勇看了半天，确定这个弟弟可信，就将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
    “什么？你自己去找媒婆？”林志勇见林晓慧着急的比着嘘的动作，连忙压低声音，“哪有姑娘自己去找媒婆的。”
    “那怎么办？由着爸妈把我称斤轮两的卖了？我自己挑还能选个合眼缘的。”见他没懂眼缘的意思，林晓慧解释道：“就是长得要合我心意。”
    林志勇惊讶的上下打量林晓慧，把她看的心里发毛，难道哪里露出破绽，看出她不是原身了？
    “可以啊林晓慧，我才发现你竟然是个好颜色的。”林志勇兴奋的拉着她到一旁问道：“给哥说说，你喜欢长什么样的？我给你寻摸寻摸。”
    “一边去，你是谁哥？”林晓慧斜了他一眼，说道：“看脸怎么了？你以后娶老婆不看长相？结婚多大的事，总得图点什么吧，要么有才，要么有颜，这俩都没就得有财,当然，这三样我都够不上，好歹要顺眼吧，像大姐夫那样的，睡着了都得吓醒。”
    第3章 自荐
    六月初十，艳阳高照，这天是林大慧和王大力结婚的日子，也是李向东去林秀芝家里提亲的日子。
    林晓慧早早起床，穿上两套衣服里稍微新一点的那套，一旁的林慧慧不是很高兴，不过家里马上就要给林晓慧说亲，李春兰在小事上会偏着她，因此她也不敢说什么。
    吉时一到，王大力赶着一辆不知从谁那借的牛车来了，小两口给林新生还有李春兰磕了个头，林大慧看着爸妈还有兄妹们，知道这一走，以后再回来就是客人，顿时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爸，妈，往后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林大慧埂咽着说道。
    林新生嗯了一声，李春兰红着眼眶，几步上前抱住林大慧，声音微微哽咽，“嫁去王家要好好孝顺公婆，做事勤快点，要是大力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妈给你撑腰。”
    “胡说什么呢，不许吵架，更不许没事往娘家跑，快去吧，别误了时辰。”林新生瞪了李春兰一眼，催促林大慧赶紧走。
    林晓慧左右看了看，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她，偷摸的溜了。
    绕着小路来到林秀芝家，大老远就听到林海和，也就是女主的爸爸在那大笑，可见他有多高兴，林晓慧不敢多看，生怕被人发现了，来到媒婆回城时必经的路，选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夏天蚊子多，没一会功夫，林晓慧胳膊上就被叮了好几个包，指甲一边掐着包，一边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林晓慧耐心的等着，约莫过去一个多小时，她从枝叶的细缝中看到林志勇过来了，学着猫叫声吸引他注意。
    “怎么躲在这，也不怕被蚊子咬死。”林志勇挥了挥手，到底心疼姐姐，让她去别的地方等，他自己在这边守着。
    “不用，这哪没蚊子？跟你一起还能帮我分担点。”林晓慧笑嘻嘻的说道。
    林志勇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林晓慧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没在大姐夫家多待会？对了，他家咋样？”
    说到这个，林志勇总算明白林晓慧为什么拼着名声不要也要自己找对象了，大姐夫长得那叫一个磕碜。
    “家里就那样吧，比咱家好点，话又说回来，这十里八村的，谁家不比我们家好？晓慧，你说李向东找的那媒婆，能愿意帮忙吗？”林志勇很没底气的问道。
    现在的户口和口粮挂钩，娶了农村姑娘，意味着家里少一个口粮，只能花大价钱买计划外的商品粮，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孩子户口随母亲，也就是说妈妈是农业户口，那她生的孩子也都是农业户口，那么孩子也要吃商品粮，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压力会很大，因此，除非实在娶不到老婆，很少有城里人会娶乡下姑娘。
    李向东会娶林秀芝，一个是林秀芝确实漂亮，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没爸了，家里孤儿寡母，老娘也是农业户口，他想找个有工作还长得漂亮的城里姑娘，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况林秀芝家里条件不算差，跟她在一起，应季的蔬菜都不用买了，这些钱省回来也够她的口粮，还有一个原因，李老太是农业户口，怕找个城里户口的媳妇把她赶回乡下去，才会同意李向东娶农村姑娘，否则李向东看上了，家里长辈不同意也结不了婚。
    而林晓慧呢，长得倒是不错，可太瘦了，换言之就是屁股不大，当婆婆的不一定喜欢，第二，林家条件差，不让女儿帮忙都不错了，还想从娘家拿东西？第三，林家想要彩礼，而且是高价彩礼，城里过得去的人家能娶乡下姑娘都不错了，还彩礼呢！这也难怪林志勇发虚。
    “行不行的，问了才知道。”林晓慧捏着一根草一点一点的掐着玩，“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爸妈不答应吧？所以这也是我把目标放在城里人的原因之一，你说，我要是跟爸妈说，只要我嫁到城里了，我会想法子给你们留意工作，当然不是正式工，我指的是临时工，他们会动摇吗？”
    林志勇眼睛一亮，大伯娘的叔叔就在北城的轧钢厂上班，偶尔忙不过来了，会找些临时工，她叔叔跟管事的要好，总能拿到几个名额，两个堂哥都去过，有时一个月，有时三四个月，包吃住不说，每月还有二十五块钱呢。
    要知道，现在农村一家子辛苦一年，除去口粮还有要上缴的费用，也才五、六十块的分红。
    “要这么说，爸妈一定能同意，如果男方有工作，或是他家里有一个人有工作，兴许连彩礼都不要了。”林志勇笃定的说道。
    也是，只要不傻，就分得清拿一次彩礼和经常帮得上忙哪个好。
    “还不知道成不成呢，你可千万别透露风声。”她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去堵媒婆，传出去坏名声，万一媒婆介绍的都是缺胳膊断腿或是二傻子，那她不愿意，就得从十里八村找，坏了名声可就被动了。
    又过去一小时，两人听到说话声从远到近，林志勇瞄了眼，确认是李向东他们，冲林晓慧点了下头，两人从草堆钻出来，故意放慢脚步在前边走着，不一会，李向东两人就赶上他们了。
    “你是林秀芝的对象吧？你好，我叫林志勇，也是林家村的，这是我妹妹林晓慧。”林志勇看到李向东，大大方方的说道。
    林晓慧听到妹妹两字瞪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都想占一下便宜，随即笑道：“你们好，听说你今天来下聘，定的哪天呀？”
    李向东听他们是林家村人，连忙热情的回道：“你们好，你们好，我是李向东，定了下个月初二，到时候过来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