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里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林谦与时常不回家,还有很多后续等着他处理。我窝在室内并不出门,外面耳目众多,难免会引起非议。
偶尔看一眼手机,网络上关于风元的话题被压得厉害,声音很快淡了下去,但这次对风元来说仍然是前所未有的一次重创,我实在特别闲的时候会翻一翻更深度的八卦贴,说风元的股份跌了难以想象的数目,蔚山算是彻底压了它一头。
我从不过问这些。我在等。
风元受到的惩罚还不够,我要它更多的黑料,逼得整个林家还当年的事一个公道。
四月,尚城的春天彻底到来了。草长莺飞春光无限,我站在窗边掀起一角的窗帘,难免有些闷。
林谦与一大早赶回来,简单换了身衣服,走到我身边平淡开口:“走,带你出去透透气。”
还未等我充足地表达疑惑,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我拿起来看了一眼,为了保险我把整个通讯录都清空了,但还是认出来是覃野的号码。
这是那天我不告而别后第一次联系。我尽量保持没有任何异样,平静地挂掉了。
林谦与并没有注意我这一系列紧张的动作,背对着站在阳光灿烂的门口等我,这份反常的不安感在心里愈演愈烈,还是没敢耽搁随便套了件外套跟上去。
上车前,我的眼睛被林谦与的下属蒙了起来,他陪我坐在后座,全程一言不发。
下车之后我被一股力量牵住正要往前,林谦与在我身侧淡淡道:“不用了,我来吧。”随后我感觉到他不轻不重地牵住我的手,我顺着他的引导亦步亦趋。
隐约感觉来到了一栋楼里,又坐电梯下了两叁层,两扇厚重的门似乎在面前被推开,极其微小的风撩起了我额前的碎刘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上我的鼻腔,反胃的感觉很快随之而来。
我眼前的黑布被解了下来,林谦与松开我的手。
关默宇浑身赤裸只穿了一条内裤,一只脚腕上拴着铁链,蜷缩在墙边,浑身血迹,分不清伤痕都在哪里了。
听到有人毕恭毕敬地叫“林总”,关默宇恍惚地抬起头,然后和立在不远处一动也未动的我对上了目光。
我几乎是浑身战栗着,极力装着冷静,虽然其实没这个必要,而且估计也装得不成功。
林谦与眉头轻蹙,戴上下属递上来的白手套,“衣服都不给穿?我这儿还带人来了。”
关默宇已经被折腾得意识模糊,我恐怕是他这段日子以来最大的冲击,不用多加揣摩就知道,他现在的眼神里满是对我身份的猜测,他不知道我究竟是本来站在风元这边连覃野也一起骗了,还是当了反面间谍潜伏回了林谦与身边。不过他现在危在旦夕,我是敌是友,他也无所谓了。
一张毯子被施舍般甩到关默宇身上,林谦与无声地端详了一会,又看向我。
“认识吗?”他笑笑,并不在意我的回应,“关记者,调查类新闻短片《深渊》总导演,整个尚城现在没人不知道他。”他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地介绍,我却渐渐起了凉意,我从没见过林谦与这个样子。
“应该见过吧。”林谦与抿着嘴歪歪头,往关默宇的角落走近了两步,候在一旁的下人攥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带,他回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悉尼,那个时候,你们都在。”
“让关记者起来认认脸吧。”林谦与面色和蔼,微微抬手,两个身材健硕的打手走过来把关默宇架了起来,铁链哗哗作响,他没被拴住的那支腿完全使不上力,软绵绵的摇晃,应该是断了。
我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悉尼那个下午他自信洋溢的面孔,还有无所畏惧的笑,聊天时他把新闻理想挂在嘴边,说第一次正八经拍片子就能调查这么深度的新闻,他觉得很幸运也很光荣。
我别过脸去,关默宇也垂着头,一言不发,了无生气。
林谦与没再强迫我们,对我的试探点到即止。
因为他心里早就有答案。
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林谦与伸手捏住关默宇的脸仔细打量,接触到的手套很快染上了血污。
“以后别这么天真了,默宇。”林谦与人畜无害地笑,语气也好像十分真挚诚恳,“什么新闻理想啊,还不都是被蔚山当枪使。”他张开手掌轻柔地抚摸关默宇的脸,又顺到他的头顶,理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一颗棋子,一颗弃子。
林谦与边走向这个巨大空间一侧的水池边摘了手套扔到地上,挤了很多次下人递上的洗手液,认真地在水流声里清洗双手。
又来了一个人到他身边低声询问或是确认着什么,话音消失的时候他拧上了水龙头,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然后林谦与笑意盈盈地走回我的身边,搂上我的腰,“我们回家。”
我如芒刺背,僵硬地扭着脖子最后看了一眼关默宇,他似乎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里是弥留之际的尖锐和我读不懂的缄默。
重又被蒙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声枪响。
我没看到的是手机里覃野早就发来的两条短信。
“关默宇被风元扣了,你也小心。”
“为了你安全,别联系了。”
32“一颗棋子,一颗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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