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威不知道那白团是什么,走近了才看清长毛飞舞的元宵,嘻的一声笑了:“还以为是只灰耗子,原来是只白老鼠。”
种族受到侮辱的元宵怒了,龇着自己的大板牙就冲着宁威吱吱吼叫;敢说它是耗子?小爷要咬他的大动脉放血!
瞧着彪悍的元宵,徐昭难得出手制止它,“咱不跟庸人一般见识。”
元宵委屈的抱着徐昭的手指吱吱吱的告状,她虽说听不懂兔子语,可小家伙表情丰富、金目传神,想要表达的意思很快就被徐昭接收。
“知道知道,他已经侮辱你两次了,第一次说你脏,第二次喊你耗子,我都记着呢!”
提起旧恨,元宵更是愤怒难消,化作一道白光就蹿到地上,抱起一粒石子就朝着宁威扔——吃小爷一炮。
宁威还是第一次看见会生气的耗子,顿时喜色掩过惊色,就这样大喇喇的站着等白耗子拿石子丢他。
被激怒的元宵是很冲动的,种族受到侮辱的骄傲的银毛雪兔是很记仇的,小家伙做出一个标准的投掷重物姿势,马步扎稳、毛臂扬起,刚准备将爪中捡来的石子丢出去砸他个头破血流;后领子突然被人拎起重新回到了主人香软的怀里。
元宵委屈的看主人——为毛不让它砸死他?他坏!
“知道你不喜欢他,可石头是砸不死他的。”徐昭耐心的给暴躁的元宵顺毛。
元宵亮了亮自己引以为傲的大板牙:“吱吱吱——?”那我给他放血?
“元宵,作为一只高贵的兔子,是不会轻易沾染俗人的鲜血。”
“——吱!”
被主人制止的元宵很颓废,两只竖起的大耳朵耷拉了一只;它很不喜欢这个男人,他软禁主人,还差点把它当成野味填肚子,此仇不报,非兔子!
小家伙的心事一点也不难猜,看着元宵毛爪爪里紧抱的小石粒,徐昭沉静的笑了笑:好元宵,不痛不痒的报仇算什么报仇呀,咱们要玩就玩大的。
“看你心情不错,难道是找到出城的法子?”
宁威对元宵的兴趣显然很大,可听到徐昭的问话,还是回答道:“今晚子时,我会带你出城。”
楚烨在她被掳走的那刻就封锁了四城,但转眼间宁威就说能带她离开;看来大皇子虽人不在大梁京城,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居然还会在京中留下不少势力供其暗中运作,可见他一心想当皇帝的心思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些家底的;可那又怎样?
欺骗她的父亲,玩弄他们徐家,现在又将她掳走?一步一步,简直欺人太甚;她能轻易放过这帮孙子吗?!
徐昭翘着二郎腿,坐的就像个大爷,用斜睨的姿态鄙视着宁威:“你确定能平安逃出去?这几天城里风声鹤唳,大早上的我还听见有官兵来敲院子大门,虽说不知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糊弄过去;可是宁威,侥幸不会一直成为运气。”
看着徐昭神色淡淡,却锋芒隐露的模样,宁威笑出了声:“这才是我真正认识的徐昭,终于决定暴露本性了?”
徐昭对宁威的言语嗤之以鼻:“姑奶奶天生就是这副鸟样,没什么暴露之说;只是想在这给你提个醒,聪明一点就把我放了,宁国公府我不会赶尽杀绝;但如果一意孤行,我会让你知道,女人跟小人比起来更可怕。”
“徐昭,你都被小爷软禁了,难道还能耍什么鬼把戏?”
徐昭摸着怀中还在瞪宁威的元宵,“如果你想见识,我也不会藏拙。”
言语之间,唇枪舌剑,宁威觉得明明是他在扣押这个女人,可她却在他的重重监守下活的骄傲嚣张,目空一切;这要幼稚别扭、傲娇傻缺的宁小侯爷不淡定了。
指着这个和耗子为伍的臭女人,怒道:“你就嘴硬吧,等爷把你弄出城,到时候看你怎么哭。”
看着宁威怒气腾腾离开的身影,再想到他刚来时那一脸的得意笑容,徐昭不禁莞尔垂眸,看着窝在她怀里对着宁威挥空拳的元宵:“兔子,今晚咱们就要被偷渡了,可我男人现在靠不住怎么办?”
元宵眨着金色的眼珠,伸出毛爪抱住她的大拇指,装模作样的嘤嘤嘤。
“嘤个毛线,老娘是那种没男人救命就等着哭死难过死的女人吗?”徐昭弹弹它的大板牙,“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自救吗?更何况,咱们还有条大腿可以抱。”
☆、024:脱衣服吧
夜幕来临,烛火亮起。
今晚,似乎注定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多事之夜,月色刚上梢头,浓雾慢慢腾起;不稍片刻,整座京城便如坠入仙境一般,雾气腾绕、陷入诡静。
这几日向来太平安稳的京内事发连连,先是七夕之夜突降大火,火舌带毒,几乎烧了整座大街;经历过那场大火的京中百姓再忆起当晚之事都是面色发白、眼露恐惧;只是,更要人人心惶惶的是短短几日之内,京内治安几乎上升到了前所未有过的紧张阶段。
先是四座城门同时关闭,隶属于天子亲调的禁卫军枕戈待旦、金甲上身,将四座城门守护的滴水不漏,不放走任何一个人;街上也常有官兵步伐如风般飞快跑过,每日都有领头的小将敲开普通百姓的大门,拿着官府的搜捕文书进家搜查,说是要抓偷盗小偷。
在天子脚下居住的百姓,远见和见识都非山野村夫能比;如今京中这般风声鹤唳,哪里是找寻常小偷小贼的架势,就连当初大皇子和六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时的气氛都要比现在松快。
空气中流淌着随时都会爆发一场骇人听闻事件的紧张感,所以近日来城内百姓都不敢随意走动,到了入夜,空旷的大街除了不断在各家各户搜查的禁军和官兵,几乎再无人迹;只有萧瑟的秋风不断地卷起渐落的树叶,风声沙沙,就像大战前奏响的战曲。
隐秘低调的小四合院中,也早已燃起如豆小灯;徐昭神色平静的坐在灯下拿着一个小剪刀将变长的烛心剪断,跟着又拿出银针拨了拨火光,看着如萤火的火灯变得更亮,伸手戳了戳元宵白滚滚的肚皮,笑声交代:“去把我给你的东西交给住在前院的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不要随便弄丢了哦。”
小家伙拥有较高的灵智,虽然不是很明白徐昭话中的意思,可是在看见跨在身上的斜布包后,便心领神会的冲着她龇着两个大板牙,露出自认为帅气无比拉风甜美的笑容,一双金色的眼睛因为这个动作眯的只剩下一条弯弯的缝隙,看上去娇憨傻气,又莫名的忠实可靠。
院内隐藏在暗中的青衣卫趴在渐渐变冷的秋风中将那燃着如豆小灯的房间盯的密不透风,突然从房内飞出一道白光,在夜色中如飞快划过的流星,让盯在暗处的青衣卫都忍不住呼吸一凝,猛睁大眼。
“靠!刚那是什么东西?”
“管他的,也许是萤火虫或蛾子呢。”
“你家萤火虫到了秋天还乱飞,你有见过发光的蛾子吗?”
“那你说是什么?总不会是鬼火吧!”
“呸!大半夜的说什么鬼不鬼,小心让主子听到你们乱说话让你们变成鬼。”一声粗噶的声音喝止道:“都别聊了,盯紧房里的人,只要今晚将她送出去,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人声消散,夜色更加浓郁安静;恐怕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就是那道飞出去的白光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
元宵一路狼奔豕突,身上的银毛如迎风招展的旗帜随风飞舞、招摇亮眼,在夜色中就像一道刺目的星光,带着神秘和光亮骤然奔驰。
这是主人交给它的第一个任务,它一定要漂亮的完成;身为高贵的银毛雪兔中的一员,它自幼便耳聪目明、嗅觉发达,那个住在前院的黑衣人身上有压抑的血腥气,想要找出来并不困难。
所以在一阵勇敢的奔跑和跳跃后,当元宵爪脚并用的爬到一扇靠墙的窗栏上闻着从空气中飘来的熟悉味道,先伸出爪爪优雅的梳理了番因为飞奔而凌乱的毛发,还扯着跟肥硕身材相连的圆滚滚的脖子做出一个清嗓子的动作后,就一边含着爪爪一边轻拍窗栏。
段清正在房中打坐练功,再小的一点动静都别想逃过他的耳目;所以在听见敲打声打开窗户看见一个白团小家伙憨憨的眨着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睛冲着他露着板牙友好微笑时,向来心硬血冷的段王爷差点被萌的一阵脚软。
这小家伙,似乎是徐昭新养的宠物。
身为主子的爱宠,元宵很会给主人张面子;它双腿并拢,夹紧肥臀,尽最大的努力做好一个外交宠物的责任,双爪从斜挎包中掏出一张小小的卷纸高举于头顶:“吱吱吱!”
段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状况,硬冷如刀斧的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是她给我的?”
“吱吱!”元宵将爪爪往前送了送。
段清还真不擅长应付这种又软又萌的东西,伸手捏过元宵手中托举的纸卷,打开一看,轻笑出声。
就看在这张被剪裁合适的纸张上两行清秀小字跃然纸上:本宫许你边境安稳,你许本宫今夜安宁。
这个聪明诡诈的女人,真是恰到时候的摆出了她皇后的架子;许她今夜安宁吗?这有何难?
段清走到书桌前,拿着裁刀裁剪下一块一样大小的小纸条,轻挥笔毫,落下一字,并着一个小香包一起交到元宵手中:“去吧。”
元宵接过小卷纸和小香包一起放回斜挎包中,再冲段清板牙龇笑,化作流星消失在他眼前。
看着那银光一闪便投身于夜色的白色光点,段清转身掐灭桌上的烛台,几息过后,黑色的身影如夜间狩猎的猎豹,随着房门轻轻被打开的声音消失在这座普通寻常的宅院中。
*
守在徐昭房间四周的青衣卫在经历过不知是萤火虫还是鬼火的东西飘过眼前后,几乎每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一口惴惴不安的气息还没从胸口喘出,一声脆响就从房里传来,跟着就看见房门被人打开,从里面歪歪斜斜的走出两个醉鬼。
徐昭走在最前面,怀里抱着俩酒坛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唱着荒腔走调的曲子:“妹妹呀——哥哥呀——我在这头哇——”
“吱吱——吱——”跟在后面抱着酒杯走着猫步的元宵迎合着。
“在这头——”
“吱,吱——”
望见这一幕,青衣卫表示都惊着了;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好这口,关着门喝酒,喝醉了耍酒疯,要不要这么另类奇葩。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徐昭则因为酒醉而无力的双臂突然一滑,抱在怀里的两个酒坛噗通落地,摔了个稀里哗啦。
隐在暗处的青衣卫表示快看不下去了,这一人一兔简直太要命,这马上就到子时了,她们咋在这时候喝上了呢?要是被宁世子知道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瞧着喝的双颊绯红、眼神涣散的皇后娘娘,再看了看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会儿走猫步一会儿玩大劈叉的肥兔子,终于忍无可忍的决定现身把这俩醉鬼抬进屋。
空气中的酒香越来越浓,混合着夜幕中湿冷的空气就像一个大笼屉罩在小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就在青衣卫齐齐现身准备靠近那俩酒鬼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突然站住不动,跟着就像身上爬了虱子似的,一边上下左右急吼吼的抓痒一边火急火燎的脱衣服,而跟在他身后的弟兄刚想冲上前查看,但下一秒,一股奇痒袭来,顿时场面失控、衣袂乱飞。
望见这一幕,徐昭不再闹腾,她盘腿坐在台阶上,抱着跳进怀里的元宵,一边看着众多血气方刚的男儿在她面前扭动着壮硕的身躯一边疯狂的撕扯着衣衫,啧啧出声:“还好奇段清给的是什么,原来是痒痒粉;这家伙忒缺德了,明知道老娘要用在这帮青衣卫身上还给我这东西,咦?莫不是那家伙是个断袖,好这口?”
与此同时,站在金殿上的某个男人在一室的光明璀璨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而在他对面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抬起头,眸如星灿的看着他:“她在哪?”
☆、025:围攻绝杀
住在前院的宁威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当他看见后院负责看守徐昭的青衣卫几乎各个赤膊露体的哀叫连连,而那个女人却贼笑不止的叉开大大的指缝到处乱瞄,顿时怒吼出声:“徐昭,你干了什么?”
坐在台阶上的徐昭手托香腮,明媚的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笑波,皎月当头,照在她精致柔媚的脸上,似是广寒宫中偷跑下来的仙子,又像丛林里使坏调皮的精怪。
“一点小手段而已。”她笑的邪魅又狡猾,看的宁威更是火冒三丈、怒意丛生。
不过,更让宁威动怒的是这些负责看守徐昭的青衣卫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可这些孔武有力的男儿此刻却衣衫褴褛、面露痛苦,似乎身体痛痒到了极致,又是哀嚎又是乱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道道血痕,简直触目惊心。
宁威攥紧拳头,对上徐昭邪气外泄的笑脸,说的咬牙切齿:“你够狠。”
徐昭弹了弹没沾任何脏物的衣衫站起身,隔着数人与宁威遥遥对望:“我只是要离开这里,宁威,只要你不拦着我,我可以给你这些人的解药。”
宁威眼角泛冷:“解药?你认为我会受你胁迫?”语气更加薄凉:“能为了主子尽忠而死是他们的荣耀,至于你,我不会放过。”
一声令下,又一批及时赶来的青衣卫如流矢般乍然出现;一双双在黑夜中目光如炬的眼睛就像草原上的狼群,随时等候着将猎物徐昭分食。
一看这熊孩子要动粗,徐昭急了,低估了他不要脸不要命的程度。
跟着主子一起装醉的元宵也装不下去,夹紧肥臀紧抱徐昭的脚踝惊恐的吱吱吱。
“慢着!”徐昭喝声:“宁威,聪明人说话不拐弯抹角,你若不想再让自己的属下变成这副德行,就给老子乖乖地站在原地别动。”为今之计只能稳住他,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被控制住。
宁威顺着徐昭的手指看向被痛苦折磨的近乎奄奄一息的属下,这些放在战场上可以斩敌杀将的大好男儿,此刻却痛吟不止、苦痛难熬。
突然有一人拔地而起,似是再也无法承受身体上的折磨,冲着一处冒出来的尖石疯狂冲去;砰的一声!鲜血横流、脑浆迸裂,看的在场之人都呼吸一窒。
徐昭现在总算知道为何段清给了她痒痒粉而不是其他毒药,毒药可以让人瞬间致死,却没饱受折磨挣扎求死来的惨烈;他知道她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跟宁威干上,更清楚宁威身边的手下都非庸庸无碌,想要震慑住他们护得自己安虞,唯有让他们看见宛若地狱的惨象。
只是这个男人,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吗?难道他就不担心她看见这幅惨景时会如何?
徐昭的脸发白,一双似是燃着烈火的眼睛紧盯因为看见属下惨烈死相后刹那间涨青脸色的宁威,明明因为第一次看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而心悸颤抖,可她依然稳住心神,冲着宁威嚣张的笑:“好,我们倒是看看是你的心够狠还是这些人的命够硬。”
堂堂七尺男儿,因为无法承受折磨之痛选择一头撞死,在森森的月光下如豆腐脑一般的脑浆混合着血水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酒香,要人忍不住肠胃翻腾。
如此刺眼的一幕,几乎挑战了在场之人的极限;宛若凌迟般的折磨,在折磨着身中痒痒粉的青衣卫,更在折磨着一旁的观望者。
可就在这样诡异压抑的环境中,那个主导了整件事的女人却是浅眸含笑,神色镇定,这要在侧等候主子命令的青衣卫都忍不住稍稍手软,再抬头看向徐昭时,眼睛里已布上敬畏之色;看看此刻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兄弟们,谁还敢真的往上冲?
察觉到属下们波动胆怯的心思,宁威怒恨攥紧拳头,只是他这个人素来邪性惯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难以扭转乾坤的情况下还一心为楚恒卖命;看着那个站在夜色下无畏的女人,他抿紧薄唇,眼里带着破釜沉中的火星。
徐昭一直都在紧盯着宁威,察觉到他骨子里压抑的疯劲儿快要蹿出来,一把抓起抱着自己脚踝的元宵塞到衣袖里,跟着还未来得及后退,只感觉面前一阵阴厉的掌风袭来,眼瞳骤然睁大,耳鬓边的长发随风摆舞;徐昭暗叫不好,可依她的本事却是万万躲不开的,没想到这熊孩子被逼急了居然这么有血性,甚至连她的威胁都不放在眼里,干脆自己动起手来。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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