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刺痛还没有传来, 但是陆云挽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楚玄舟。
    少年似乎察觉出了陆云挽想要做什么——楚玄舟手臂用力, 将陆云挽抱的愈发紧, 接着把脸埋在人类温暖的脖颈间, 在这里轻轻地蹭了几下。
    痒意打断了陆云挽的思路，他下意识向一边闪躲了一下。
    这个时候，陆云挽的脖颈间传来了楚玄舟闷闷的声音，他有些突兀的轻声问：“摄政王大人, 在您眼中我也和他们一样吗？”
    闻言，陆云挽略微犹豫一下，他轻轻地将手抬了起来。
    陆云挽拍了拍楚玄舟的肩膀，然后微微侧头在楚玄舟的耳边说：“当然不是。”
    “殿下，您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温柔就像丝带将楚玄舟轻轻缠绕。
    少年缓缓地点了点头，将陆云挽的承诺记在了心中。
    ……
    摄政王府邸的会客厅鲜少这么热闹。
    七八位来自首都星的贵族坐在沙发上，他们看上去像是在闲聊，实际视线却一直落在陆云挽的身上。
    ——他们是那天出现在报告上的部分贵族。
    作为利益直接相关者, 他们最先忍不住找到了陆云挽 。
    “听说摄政王前段时间去医疗中心, 差点被伤员袭击，”一个人鱼轻轻将咖啡放在桌上，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问, “不知道您有没有受伤？”
    没等陆云挽回答, 另一个人立刻应和：“看你说的！摄政王大人当然不会受伤, 我听说说……那个伤员甚至因祸得福, 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们一边说, 一边偷瞄陆云挽。
    听到这里摄政王立刻打起了精神——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他们终于进入正题了！
    陆云挽笑了一下，他的手指从罂粟花瓣上捻过，突然反问道：“嗯，子爵大人也感兴趣？”
    “呃……”对面的人顿了一下故意讪笑着说，“这种事情之前只存在于理论中，大家应该都很感兴趣。只是我听说……好像只有人类才可以做到？”
    听到这里，陆云挽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将视线落在了说话贵族的脸上，神情倨傲且满是轻蔑。
    摄政王的左臂抵在沙发黑色的扶手上，他用手撑着下巴不屑地说：“人类？”语毕又笑了起来。
    会客厅安静了下来，人鱼们的耳边只剩下了陆云挽的笑声。
    过了好一会，陆云挽终于停了下来，他瞥了底下的人一眼，满是嘲弄地摆了摆手：“不是「只有人类」而是「只有我」。”
    陆云挽终于站了起来，他扶着手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说话人的面前，俯身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鱼。
    佩在对方心口的宝蓝色胸针泛起微光，照在了陆云挽的眼睛上。
    坐在沙发上的人忍不住向后退去，下意识躲避陆云挽的目光，此时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陆云挽的外表太过优雅，优雅到自己时常忘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房间里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就在这个时候，陆云挽终于嗤笑了出来。
    “子爵阁下觉得，我会让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学会这些？”
    穿书几个月，陆云挽别的什么没学会，只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长了不少。
    现在他胡说八道起来，压根连草稿都不用打了。
    说完方才那番话，陆云挽笑着站直了身，退回至自己的位置。
    看到下方众人略显呆滞的目光，陆云挽终于缓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陆云挽是在赌：
    赌这群人鱼生性自私；赌自己在他们眼里同样自私；赌他们不相信这场实验能够成功。
    坐回位置后，陆云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他打开了光屏，大大方方的将实验计划展示了出来。
    “人类占帝国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一味地打压只会激起他们的不甘、帝国动荡，人类起义军的逐渐壮大就能证明这一点。”陆云挽的视线落向了窗外，他的语气格外冷静，像是早已经将自己从「人类」中剔除出去。
    “首先给他们虚假的希望，再以失败的实验证明人类的无能，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打消那些无聊的念头。”摄政王将视线收了回来，他笑着从这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是在与人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平常。
    但是听到这里，对面的人鱼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摄政王是想从心理上打压他的同族。
    他想彻底摧毁人类的信心！
    比人鱼更人鱼——这个形容在同一瞬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见他们开始摇摆，陆云挽乘胜追击。
    他擦了擦手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口发出邀请：“正好，实验的经费非常充足，唯一缺的是伤员配合实验，你们名下的医学中心也可以参与进来。”
    陆云挽并不缺实验体，他这是在以实验经费为诱饵，故意拉这群贵族入伙。
    今天来到沧芮星的贵族并不是全部。
    而他们的加入，所产生的不同利益导向，势必会从内部分裂这群人鱼。
    果然，刚才还紧张兮兮的一堆人鱼立刻明白了摄政王的意思。
    他们立刻兴奋了起来：
    “既然是为了帝国安宁，那我们一定配合！”
    见有人起头，其余人也跟了上来。
    “是啊摄政王！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伤员，您随意用就好，要是不够的话我们再找。”
    “当然。”陆云挽笑着说。
    实际上就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陆云挽偷偷握紧了手心，并不禁胆寒……卧槽，这群人鱼果然半点人性都没有！
    在他们眼里，那群伤员完全就是「小白鼠」。
    甚至于陆云挽怀疑，要是实验体真的不够了的话，他们还会故意制造意外，生产更多的「小白鼠」出来。
    摄政王真的不是好当的……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和这群没有人性的贵族相处，就得比他们更加疯狂才行。
    就像……原主一样。
    想到这里，陆云挽的心忽然中一悸。
    他握紧手杖，努力将那种古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
    等到满意的答复后，那群人鱼终于离开了这里。
    陆云挽也离开了会客厅，向位于沧芮星的实验室走去：除了帝国大学以外，身为精神力领域研究专家的宋非衍也加入了这场实验。
    银白的舱门敞开，看到来人是谁后，已经从方义学那里知道了陆云挽「实验目的」宋非衍立刻冷笑了起来。
    “摄政王大人自己掉粪坑里也就算了，”宋非衍瞥了他一眼，故意恶心陆云挽说，“现在又忙着把全人类都拽下来？”
    “宋教授！”还不等陆云挽说话，同样在实验室里的楚玄舟先皱起了眉，“请您注意言辞。”
    “没事，殿下。”陆云挽随意瞄了一眼光屏上的数据，他走过来颇为亲昵地拍了拍楚玄舟的肩膀，“那是实验成功的情况下。”
    “如果实验失败的话，能被我拉下来的人只有同样参与实验的您，宋教授。”听陆云挽的语气，他竟然有些期待。
    宋非衍被陆云挽的话气到，骂了两句后就转身看起了数据，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而之前一直待在实验室里的楚玄舟，则在这个时候为摄政王汇报起了实验进度。
    陆云挽能感受到，自从从沉沐星回来之后，楚玄舟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开始关心帝国事务，并逐渐适应「摄政王助理」的身份。
    大概是因为看过原著，知道眼前的人未来会改变帝国、统一星际，陆云挽觉得楚玄舟逐渐对权力产生兴趣，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他并没有多想。
    “摄政王大人，这是第一批参与实验的人类的数据，”楚玄舟打开光屏对陆云挽说，“他们是帝国军校那边筛选出精神力最稳定的几个人类。”
    银白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中和了五官的攻击感。
    冷光映在少年脸上，原本浓紫的眼眸似乎也淡了一点，又为他本来就过分精致的五官减了几分烟火气。
    身为一个隐藏颜控，陆云挽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忽略极具压迫感的身高、骨架和肌肉的话，身为主角楚玄舟真的像自己想象里的人鱼一样完美漂亮。
    “摄政王大人？”
    注意到陆云挽跑神，楚玄舟停了下来。
    “嗯？”陆云挽立刻回神，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光屏上。
    他没有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目光一晦，接着光屏上的文字也变了。
    “这几个人类在前期实验中出现了不适，我认为可以暂缓他们的实验进度，等恢复过来之后再第二轮实验。”楚玄舟的语气格外认真有耐心。
    而听到主角的建议，陆云挽也和楚玄舟料想的一样，下意识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没有经历过流亡黑化的楚玄舟，果然向着伟光正的主角模板发展了！
    他看上去异常细心，只花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将实验了解透彻。
    最重要的是没有像刚才的贵族一样，将那些自愿参加实验的人类军校生当做「小白鼠」。
    除了有点过分单纯，对这个黑暗的帝国与人心没有太深了解外，一切都非常的完美。
    “好，”陆云挽点头说，“就按照殿下说的调整。”
    “好的，摄政王大人。”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将建议发给了帝国军校。
    除此之外他更将陆云挽刚才的反应记在了心里。
    ……陆云挽曾对自己说：“您的眼神很干净，和那时的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