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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

    逐渐地,音符似乎累了,曲调慢慢又转为和缓,进入了第三乐章,一改之前的激烈,变得暗淡而忧郁,旋律平缓,暗含着一种忧伤的叹息,就像悲伤的吟诵般,扯人心扉。
    曲调进行到这里,缓缓进入第四乐章,可就在接下来的一串轻快温柔的音符响起时,韩深倏地怔住。
    这段他听过!不仅听过,而且还无比熟悉。
    这首奏鸣曲的第四乐章,是喻行南一年前的即兴!这段即兴,韩深曾取名为《深爱》。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韩深已然泪流满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奏鸣曲,而是他和喻行南的曾经。
    第61章 chapter 61
    钢琴声彻底消弭, 音乐厅内一片寂静,听众们个个都恍如隔世,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中, 一时间竟是无法轻易脱身,共情能力强的眼里甚至还含着泪光,为这段残缺的故事感到痛惜。
    只要是听懂音乐的人都明白, 最后那段温柔轻快的曲调不是结局,而是回到了最初。音符流转间尽是留恋与怀念, 传达出来的情绪虽没有第三乐章悲伤, 但却最能触动心弦, 令人湿了眼眶。
    第三乐章多悲痛,第四乐章就有多美好,这般对比下来,悲痛显得更悲痛, 美好被反衬得愈发美好。有人认为故事结局就是美好的, 可真正听懂的人知道,第三乐章才是结局,之后的第四乐章只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疯魔般的怀念罢了。
    音乐声停后, 喻行南指尖仍旧落在黑白键上,他闭着眼睛, 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周围忽然传来掌声,从零散的几个到全场沸腾,喻行南这才缓缓睁开已经湿润的深蓝色眼眸,起身微微欠身,拿起一旁的话筒。
    众人见喻行南拿起话筒,都默契地停止了掌声, 泪目望着站在舞台上身姿挺拔、气质卓越的钢琴家。
    音乐厅再次寂静,喻行南低沉的嗓音也就传了出来,他缓缓用德语道:感谢在座的所有朋友。其实,《深爱奏鸣曲》起初仅是作为私藏曲去创作,可最终没来得及将它送给它的主人。今晚分享出来,只是希望它能去寻找主人,然后停留在他身边。
    喻行南说着看向第一排中央的空位,随之静默两秒,喉结动了动,众人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可再张口就是,再次感谢,期待再聚。说罢便转身,身影缓缓从众人视线淡出。
    听众们见此,尽管不舍,但还是陆续离场,纷纷跟身边朋友低声谈论着喻行南刚才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有人觉得be先生是希望它能找新主人,得到新的归所,也有人觉得是希望它能找到原本的主人,不再漂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首曲子从刚问世起,便寻到了它的主人。只不过,它的主人模样现在有点狼狈,满脸泪痕,孤身一人坐在音乐厅最角落,消化着方才汹涌的复杂情绪。韩深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工作人员提醒他,这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腿,抱歉过后撑起笑脸用英文道:请问喻行be先生现在在哪儿?
    工作人员一愣,想了下道:刚驾车离开,您找他有事?
    韩深眼皮一跳,立即准备拔腿去追,可却被工作人员拉住胳膊,哎年轻人,我劝你别追了,be先生从不见粉丝的!
    韩深勾唇一笑,挣开工作人员,边往门外跑边喊,不见粉丝,那男朋友见不见?
    韩深一鼓作气,跑出老远,可直到快出校门时才意识到,他不知道喻行南的车牌号,更不知道喻行南会从哪个方向离开
    韩深停在道路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一时间恨不得掐死自己。草!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无法,韩深只得咬牙继续往校门外冲,堵喻行南会走这条路。然而韩深刚跑两步,一道鸣笛声倏地响彻长空,紧接着就是道刺人耳膜的刹车声!
    韩深刚才起步时没看路,所以不知道有辆黑色轿车即将驶过,不过幸好司机手疾眼快,急速停了车,这才没撞飞忽然冲到道路中央的韩深。
    与死神擦肩而过,韩深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得砰砰响,他睁大眼睛深呼吸了下,打算赶紧给司机道歉。
    可就在下一瞬,韩深倏地怔住,整个人定在这辆黑色轿车前。
    司机竟是陶尚谦。
    然而夺走韩深全部视线不是他,而是正坐在副驾驶上的喻行南!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傍晚的夜空里,摆钟不再摇晃,微风骤停,四周一切的噪杂声尽数消失,留下的只有韩深与喻行南的呼吸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两人颤抖的灵魂。
    韩深?陶尚谦惊疑道,打破了这一隅的沉寂。
    这道声音将两人重新拉回现世,星空开始闪烁,夜风抚过韩深的脸庞,他眨了眨湿热酸涩的眼睛,压下心底汹涌的波涛,将视线从喻行南那张难以置信的面上转移到陶尚谦身上,扯出笑容招手道:是我,好久不见啊。
    陶尚谦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无措地转头看向喻行南,但对方显然比他还难以给出反应,于是只得将头偏出车窗外,对韩深用中文道:上来吧,有什么话我们车上说。
    韩深点头,转身上车前又瞄了喻行南一眼,随后就看到对方已经红了的眼眶。
    韩深上车坐在喻行南身后,故作镇定地对陶尚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注意看路。
    陶尚谦笑着摇摇头,重新发动引擎,人没事就好。不过你怎么在这里?太意外了。
    韩深说着又瞄了眼喻行南的后脑勺,有点答非所问,今天刚到。
    陶尚谦从中央后视镜看了韩深一眼,见他心不在焉的,便抿唇替他答道:是来听erwin弹钢琴的吧。
    韩深眼睫一闪,再次瞄了眼喻行南,坦诚道:是这样。
    车辆缓缓驶出校门,由于喻行南从始至终都没吭声,致使车厢内气氛有些凝固,陶尚谦为了缓和一下,又跟韩深聊了起来,你刚也在音乐厅吗?
    韩深道:对啊,从开场就在。
    陶尚谦瞥了眼喻行南,又问:那怎么没看见你?
    坐的位置比较偏,怪我没买票。说这话时韩深嗓子有些哑,喻行南长久的沉默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陶尚谦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来听erwin的独奏会,你完全不用买票的。给他说一声可以直接进,更不用担心没位置。
    韩深鼻子一酸,喉间传来一阵哽咽,他强撑着哑声道:还没来得及联系。
    陶尚谦笑笑,没再讲话。这些问题其实不是他想问,而是帮始终沉默的喻行南问而已。
    眼看把大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陶尚谦就对喻行南道:erwin,现在直接回你家?
    喻行南眼神一颤,良久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车厢再次陷入寂静,直至抵达目的地。
    陶尚谦轻咳一声,回头对韩深笑道:到了,可以下车了。
    韩深猛地回神,将视线从喻行南身上慌忙拿开,好,谢了啊。
    陶尚谦眯眼一笑,不用谢。不得不承认,尽管陶尚谦面相阴柔,但却胜在好看,时光仿佛都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仍旧迷人。
    韩深刚准备下车,沉默了一路的喻行南忽然出声,用德语对陶尚谦道:是真的么。
    陶尚谦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同样用韩深听不懂的德语说:没错,他这次真的来了。
    韩深没追问他们刚说了什么,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片刻后喻行南也下车。陶尚谦的车很快驶离,原地就只剩下喻行南和韩深二人。
    现在是夜里九点,天色暗淡,寒风很冷,橘黄色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彼此重合。
    两人下车后都没动,韩深安静地注视着喻行南的背影,在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时才鼓起勇气,哑声打破沉寂,怎么,不想见我么。
    这句话韩深憋了一路,因为从相遇到现在,喻行南从未主动看过他一眼。
    韩深话音刚落,喻行南垂在身侧的指尖就颤了颤,很快,他转过身,直白地看向韩深,喉结上下一滑动,低声道:想见。
    久别重逢,四目相对,两人的心都不平静,但又都竭力克制着。
    韩深眼眶泛红,笑道:那怎么不多看看我?
    喻行南见韩深对他笑,神情便有些恍惚,半晌才低声道:看了。
    韩深眯起桃花眼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故作轻松地看了看四周,问:这里就是你家啊。
    现在是晚上,所以韩深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透过铁栅栏门看到里面有条平坦而宽阔的路,尽头则是个三层高的建筑,大体轮廓看着很是气派。
    喻行南望着韩深,是。
    这时韩深已经冻得直打颤,可仍旧假装得很淡定,看着喻行南轻声问:那方便带我进去喝杯热咖啡吗?
    这还用问?
    路上,两人并排走着,都没讲话。
    韩深垂着眼眸,不忍心这么沉默下去,就找着话题,今晚你最后弹得那首曲子很好听。
    喻行南手指动了动,边走边低声道:嗯。
    只可惜我忘了买票,全程只能看你的背影。
    喻行南闻言身形蓦地顿住,下一秒,他忽然拉住韩深的手,目不斜视地往房门方向走去,同时僵硬道:没关系。
    韩深紧跟在喻行南身后,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瞬间就有些晃神,心想,其实他本应该先拉喻行南手的
    喻行南房间在二楼,喻行南打开门,韩深跟着进去,然后关了门。
    房间很黑,他们没有开灯,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彼此的身形轮廓,除此之外,还有双双颤抖的气息。
    韩深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他,也许是喻行南,再或者是两人一起。总之,等韩深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撕咬在了一起,疯狂地嗅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味,紧紧纠缠。
    不久,看不清人脸的昏暗房间内,传出一道仿佛已经忍耐许久的压抑哭腔,行南,你,瘦了好多
    第62章 chapter 62
    时隔近半年, 两人再一次触碰,都贪婪地索要着对方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本是寒冷的身体迅速回温, 逐渐变得滚烫,昏暗寂静的房间内尽是两人颤抖的呼吸声。
    韩深被喻行南紧紧抵在门板上,一段绵长而热烈的亲吻过后, 两人衣服都有些凌乱,他们闭着眼,额头抵着额头,喻行南捧着韩深的脸颊, 韩深勾着喻行南的脖颈, 两人紧紧相贴, 回味着刚才的吻, 听着彼此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喻行南率先睁开眼,用低缓的气音对韩深道:开灯吗。
    韩深轻轻蹭了蹭喻行南的额头, 声音因为刚才的吻变得有些哑,开吧, 想看看你。
    喻行南依言, 打开了灯。灯光很是柔和,带着丝暖意, 一点都不刺眼。
    韩深目不转睛地盯着喻行南看了会儿, 心疼感油然而生。喻行南是真的瘦了, 神情有些憔悴, 显得面容更为冷艳,如果用心看,还能察觉出他眼底藏着孤独, 一看便知这半年过得很不好。
    韩深强撑着冲喻行南扯出一抹笑,动了动喉结问: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喻行南定定看着韩深的眼睛,心不在焉道:吃了。
    韩深垂眸弯了弯唇,没再讲话,转而偏头环顾房间。跟预想中的差不多,喻行南卧室仍是单调的白色,稍显冷清,墙角安置着一架钢琴,为这空荡荡的房间添了丝人气。
    你回来后一直住这里吗?韩深往里走了几步,低头看着桌上零散的乐谱问。
    喻行南点头,弯腰捡起韩深刚亲吻时随手脱了扔掉的大衣,挂到衣架上,同时应道:嗯,一直在这。
    韩深见状勾了勾唇,靠在书桌旁笑道:还是这么贤惠啊。
    喻行南正挂衣服的手蓦地一顿,随即淡淡道:因人而异。
    韩深扬眉,正要说什么,可却被一道很嗲的猫叫声打断。韩深立马随音源望去,入目就是只正蹲在钢琴后面的白猫,是喻行南以前那只。
    你居然把它接到这儿了?!韩深惊疑一声,同时快步移到钢琴旁,一把将猫提起揉进怀里。小白莲也不反抗,温顺得很,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喻行南。
    喻行南应了声,又开始整理桌上的乐谱。
    韩深抱着柔软无比的猫,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正整理桌面的喻行南。其实房间很整洁,根本不需要整理,他明白,喻行南只是在找事做罢了。
    吃晚餐了没。喻行南淡淡问,打破了沉默。
    韩深看着喻行南,中午12点吃的。
    喻行南一愣,放下手中的五线谱纸,低声问:现在想吃什么。
    不用了,这时段对我来说是凌晨,不饿。
    喻行南又问:那想喝什么,先前听你说想喝热咖啡。
    韩深鼻子一酸,他从未见过这么小心翼翼的喻行南,这人就连刚才那段亲吻也是克制着,没像以前那般放肆地咬他。
    说想喝咖啡只是来这里留宿的借口。韩深直言道。
    喻行南眼睫一颤,喉结动了动,跟我不用找借口。末了,又出声问:那冷吗,你的手很冰。
    韩深看着喻行南,有些发怔,有点。
    喻行南一听就准备去衣帽间,稍等,我去拿衣服。
    行南。眼看喻行南要走,韩深再也忍不住,叫住了他。
    喻行南脚步一顿,回头问:还需要什么?
    韩深眼眶泛红,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说罢,将猫放到钢琴凳上,走到喻行南跟前,抬眸看着他因为整理东西散落到脸侧的几缕额发,低声道:能别忙了么,我们聊聊天?
    喻行南跟韩深四目相对,眼底泛着波澜,好,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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