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内罗毕突然又下起了小雨。
带着股自然将歇的宁静,落进寂寥绵长的深夜。
这是东非雨季里最不憾缺的声音,偶尔有越野轧过水洼,偏爱潮湿氤氲的泥土气息,满足所有人对迁徙之季的全部幻想,敲打着昏昏欲睡的灵魂。
它在天亮之前悄然离去,但尚未走远,留有余温。
沉枝是被吵醒的。
女孩正酣睡至好处,脑子里都混沌成了一团浆糊,一双迷蒙的眼眨巴了两下,目光恰好撞齐来往行人的小腿间。
她意识到自己还蜷缩在大厅内的长椅上,猛地惊坐起,手摸索着去掏兜里的手机。
指尖顶着电源键按了两下,没反应。
关机了。
厅堂里倒是悬了面钟,时分针细脚伶仃地劈了个叉,一个指向3一个指向12,滞留在历史的某一个时间点。
起身的瞬间,迎面走过一怀里抱着根巨大针筒的护士,她盯着对方胸前别着的小挂表,直到那双平跟软鞋停在距离自己不到两步的地方。
询问声穿过兽医院厅堂内的嘈杂——
“沉小姐?”
她们昨儿见过,在于屹离开医院后,沉枝一直蹲坐在cites门口,下巴沾着块触目惊心的血手印,问什么都是“我要见祂”。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自动带入到里间受伤的那一头身上。
对方指着自己的小挂表:“九点了,医师刚给小象换了药。”
“你的朋友在旁边守着,要不要去看看?”
*
一廊之隔的房间里,满室的消毒水和药味儿。
cites没了原先的活泼劲儿,侧躺在地上,受伤的象腿蜷缩向内,腹部也绑了根绷带,极厚地缠裹了一圈儿。旁边立着根足有叁米高的吊瓶,针扎在它脆弱的耳根后,看见来人,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
?
它的面前坐了个双腿微微分岔开的男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头也没抬,不是沉枝想象中的阿普和武继明。
只看一眼背影,女孩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松,将原本打算随手带上的门警惕地漏出条缝儿来。
“于屹。”
男人抬起一双淡漠的眼:“怎么?”
话在舌尖滚过几圈又咽回去,女孩喉咙微微发干。
她想说什么来着?
——那张合同是你的功劳,我不抢?
还是矢口反驳对方那一句“你满意了吗?”,辩白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承认吧,沉枝。
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你希望于屹和你记忆里憎恶的一样,暴虐嗜杀、利字当头、欲望熏心,他强暴你,手上沾了数不尽的象血,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没有替你拦下那一场屠杀。
替你挡那一枪,不过源自算计。
你偶尔发现的合同,是他邀功请赏的手段,被你不小心夺了去,他追上来讨要。
最好,他也没有从鬣狗包围圈里,递上最后的逃生机会。
成全你的恨意,让它光明正大地发酵,而不是徘徊不前,刀尖伸出的瞬间总是有数不清的犹豫。
女孩低垂着头,下巴被捏过的位置隐隐发烫,声音都绷紧了:“你…”
她的目光微敛,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般四下扫逛。
隐约记得留宿在阿普房里的那晚,男人握着她的手反复流连伤口,主要集中在腰间、大腿的位置。
于屹穿了条深色长裤。沉枝盯着腿根那一处颜色稍深的区域努力辨认,偶尔不小心瞥到点胀着鼓包、蛰伏的巨兽时,似被烫到般移开目光——
对方有些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盯着男人的裆看什么?这么不害臊,馋鸡巴了?”
盯着男人的裆看什么?馋鸡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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