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迟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更加认真地默念心经,甚至无从察觉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似乎亮起点点微茫,照亮傅念迟身边。
傅念迟看到了一滩粘稠而不定形的生物,在他面前扭动着,表面时不时冒起气泡。
明明是极度恐怖的形象,却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信任和亲昵之感。
这是……
“乌漆嘛?”傅念迟轻声呼唤。
听到少年的声音,那滩粘稠物质明显高兴了不少,它整个更加剧烈地蠕动起来,如同电影当中的「毒液」,形成一个人形轮廓。
但在头部的位置上,睁开的却是一只边缘长有尖锐牙齿的红褐眼瞳。
在这只瞳眸中央,是一圈又一圈黑色纹路组成的同心圆,仿佛无止境的漩涡,将吸引人沉于深渊。
这是乌漆嘛真正的样子吗?
傅念迟有些惊讶,他伸出手,触碰到乌漆嘛表面,掌心中传来触摸沥青般的粘稠触感,宛如被吸住。
他轻轻用力下压,手掌没入粘稠物质内部,竟是感受到了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心跳。
咚咚,咚咚……
乌漆嘛包裹住他的半条手臂,凉意从四肢百骸汇聚,进入大脑。
傅念迟只觉到后颈处传来针扎似的疼痛,他当即反手摸去,非常明显地碰到了一个鼓包。
在他摸到的一瞬间,鼓包迅速移动,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那个情蛊吗?
傅念迟心下了然,想必是心经让其躁动,才现出了身形。
太好了,只要自己天天认真修炼,蛊虫迟早会受不住,被驱赶出来。
傅念迟聚拢心神,睁开双眼,就看到叶苍澜正慌忙用手帕擦着从鼻子里流淌出来的鲜血。
在他手边,还放着根啃到一半的灵草。
傅念迟霎时哭笑不得,赶忙拿过帕子帮他擦鼻血,叶苍澜没照镜子自己看不见,血痕蹭的满脸都是,活像案发现场。
傅念迟:“这些灵草先别生吃了,改天让仲孙纵长老帮忙弄成丹药什么的,化化其中的药力。”
“有你的前车之鉴,我都不太敢吃他弄出来的药了。”叶苍澜苦笑。
掌教给他的这本书上说,运气途中可以辅以一些药材,他就拿了先前在秘境中采摘的灵草吃,结果气血翻涌,鼻血流得止都止不住。
傅念迟:“之前吃好像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吧?”
叶苍澜点头:“估计是配合着练气法门,对灵草的吸收度变好了。”
叶苍澜不敢再吃,将啃剩下的半根灵草放回原处。
傅念迟洗了染血的帕子挂在窗边晾上,便准备洗漱休息。
念过心经之后觉得浑身清爽,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保持多久了。
上床之前傅念迟特地看向床底,巴特曼结的茧和昨日相比大了一圈,想到方才听到的平稳心跳声,傅念迟放下心来。
他和叶苍澜共同躺到床上,大白轻盈地跳到床边,摆脱了和狂兽道人的神识契约,它简直神清气爽。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无意中坑害主人了。
大白喵喵叫着,一只爪子搭在傅念迟的手背上,夜晚散成滚圆的眼瞳望着少年。
“怎么了吗。”傅念迟揉揉大白毛茸茸的脑袋,虽然他听不懂兽语,却也在此刻心领神会,“是想和我签订主仆契约吗?”
大白点头。
它已经认定了傅念迟做主人,如果不是在那天遇见少年,曾经因埋伏所受的严重暗伤无法痊愈,更是难以激活上古血脉真正的威力。
正是少年的精心照顾,还有每日亲手制作的猫饭,才让如今的它达到了比鼎盛时期还要强悍的程度。
它想和傅念迟建立起更加深刻的羁绊,用血脉和灵魂,签下今生无法违抗的誓约。
“我觉得暂时不用。”傅念迟轻声道,“主仆契约听起来就像你要低我一等,但其实咱俩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比起主人,我更想当你的朋友或家人。”
还在上学的时候,傅念迟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养一只小猫或小狗,如今总算完成了愿望,更别提大白还是拥有着超强灵智的神兽,和人一样聪明。
大白愣了。
它从未想过,会有人拒绝同它签订主仆契约。
它拥有着世间稀有的上古凶兽血脉,爆发时甚至能够改变天象,好比在对抗天魔之时,正是它呼唤了天界的头上有,让一缕阳光洒下,众多修士们共同构筑的守护大阵才能成功搭建。
但傅念迟并不在意这些。
他说要把自己当做朋友和家人。
“就算没有契约,你还是会继续跟着我的,对吧?”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它会一直跟在傅念迟身边。
直到少年将它厌弃,或者意外和死亡将他们分开。
如果说最开始,大白还抱着借傅念迟之手,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和修为恢复的想法,那么在之后的相处中,他已经彻彻底底被驯服了。
它轻轻地喵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响,享受地闭上双眼,将头靠在傅念迟的手背上。
乌漆嘛从衣袖中冒出来,故意挠了挠大白耳朵,惹得它耳尖不断颤抖,最终紧贴着头顶躲避。
“乌漆嘛的颜色好像有点变了?”叶苍澜轻声道。
确实,触手表面变得更浅了些,从乌漆抹黑变成了藏蓝色。
也许和傅念迟方才在黑暗中感受到的变化有关。
小狼崽也呜呜地爬上床,一张并不算大的床上躺了傅念迟和叶苍澜两个人,一只猫一只狼,一条寄生在手腕上的不明生物,以及倒挂在床底的蝙蝠。
他所有的伙伴都在床上。
有点挤,但挺安心地。
傅念迟闭上双眼,沉入到香甜睡梦中。
——
“糟了!要迟到了!”
翌日清早,叶苍澜刚睁开眼,就看到傅念迟火急火燎地掀开被子,慌忙穿着衣服。
古代没有闹钟就很麻烦,平日里在王府如果需要早起,都是翠玉进来唤醒两人,而如今屋里各个都是喜欢撅着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懒蛋,稍不留神就要睡过头。
大白虽然有着猫咪外形,但说到底也不是猫,没有凌晨四五点起来蹦迪的习惯。
傅念迟:“我去找师父修炼,你再睡会儿吧,我看看中午下课能不能回来一趟。”
叶苍澜:“行,你去吧,不用管我。”
傅念迟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叶苍澜躺在被窝里,他向着侧旁伸出手,床铺上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
叶苍澜忍不住翻了个身,他躺在方才傅念迟睡过的地方,枕着少年的枕头,似乎还能嗅到属于他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啊叶苍澜!怎么表现的和跟痴汉一样!
这叫痴汉吗?叶苍澜立刻反驳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声音:我这分明叫舔狗啊,而且还是不敢让当事人知道,只敢在背地里默默舔着舔狗!
狗那么可爱那么忠诚,做狗又有什么不好的?
脑袋里的声音顷刻间消失不见,仿佛彻底被叶苍澜的惊世言论无语到了。
叶苍澜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开始了自己的回笼觉。
傅念迟紧赶慢地到达落语峰,掌教已经在屋前的小广场上等待了。
和大部分人对修仙者的幻想不同,身为最著名的正道魁首,三清阁掌教谷渺淼不住在奇特洞穴,也不住在半空中的楼阁。
他的住处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竹屋,屋外的空地上搭了桌椅,方便平时叫上几个长老一块喝酒。
傅念迟行色匆匆踩着点来,好歹也没算迟到,不过就算他迟到了,掌教也不会像训斥其他弟子一样凶他。
嗯……准确来说是不敢。
掌教:“昨日为师给你的心法看过没有?”
傅念迟:“弟子昨晚练过了,感觉颇有成效,我当时摸到后颈处有一个鼓包,大概是蛊虫所在的位置,不过它接着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弟子没能将其揪出。”
“既然奏效,把蛊虫弄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掌教颇有些惊讶,要知道那本心经的入门难度极高,他当年也是花了整整一周,才勉强掌握窍门,傅念迟竟然当晚就修炼奏效了。
果然得说不愧是罪子么……
掌教更加坚定了测试上所看到的七彩闪烁灵根,是此前从未发现过的极佳天赋。
现在看来,可能比天灵根还要更上两个台阶。
但这些他都不能明确给傅念迟说出来,直到现在掌教还没完全确定,傅念迟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是罪子。
如果不知道,那面对这几天的种种经历以及独一无二的惊人天赋,傅念迟应该表现得更为震惊和无错才对。
相反,他全程都称得上淡定,甚至说刚一上门,就直面他和其他十二长老,提出想要让大家帮忙解除情蛊的请求。
如果傅念迟知晓自己是罪子,为什么能笃定身处名门正派的大家会帮他?
还是说只不过前来赌一赌?
假设猜想成立,那罪子的身份,又是谁告诉傅念迟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叶苍澜这个唯一的人选了。
仙尊与罪子之间的感情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好,仙尊虽一直以昭王爷的身份生活在王府,闭门不出,却或许能通过某些特殊渠道,知晓预言内容。
他和罪子日久生情,不忍心看到傅念迟落入那般残酷的命运,故而提前告知。
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傅念迟知道自己是罪子,也应该知晓他们几人都是看到过预言内容的,大家相互之间心照不宣,彼此利用。
他还不能想象能利用罪子做些什么,但如果可以让傅念迟偏离原本的既定命运,让世界免于被毁灭的风险,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有意义。
见掌教一脸深沉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傅念迟试探地提醒:“师父,我准备好了。”
仙尊为何在颤抖?[穿书]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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