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此处守着的是小多子。
小多子看到沈轻稚,忙沉默地给她打了个千,这就要上前接过年九福手里的锦盒。
年九福瞪他一眼,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然后便同沈轻稚微一躬身:“娘娘请。”
沈轻稚点点头她整了整双环髻上的金步摇,一步一挪地摇曳而入。
门后是一扇翡翠座屏,绕过座屏,才是一张足有十尺长的紫檀长桌,长桌之后,萧成煜执笔而坐。
他今日应当没有召见臣公,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玄色常服,收起的袖口不松不紧束在他苍劲有力的手腕上,沈轻稚轻轻一扫,就能看到他手腕处的青筋。
萧成煜一头浓密长发锦缎用发带束在脑后,几缕乌黑的发丝零落在脸颊边,倒是让他身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悠闲自得。
沈轻稚缓缓来到桌前,待他一笔落定,收起一册折子,才柔声开口:“陛下,臣妾做了一盅鸡汤,特地给陛下送来,陛下歇一会儿?尝一尝鸡汤?”
沈轻稚的声音柔和,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关怀,萧成煜捏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便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沈轻稚觉得他今日看上去多少有些疲惫。
他眼睛里氤氲着些许血丝,一看便知夜里没有睡好,白日还在这里熬着忙国事,自然不会多精神。
这么下去,铁打的身体也要熬坏的。
沈轻稚心中微窒,她回身从戚小秋手里接过食盒,绕过长桌来到萧成煜身边。
“陛下,歇一会吧。”
沈轻稚如此说着,也不管萧成煜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自顾自打开食盒,把南瓜白瓷带盖碗取了出来。
鸡汤还热着,刚一取出,便有浓郁的油香味飘散出来。
萧成煜倒是没有恼怒,他把朱笔放到桌上,正待开口说话,却不自觉咳嗽了一声。
“咳咳,”萧成煜缓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坐下说话吧。”
这会儿沈轻稚离他很近,一眼便看到他脸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潮红,除此之外,他嘴唇也有些泛白,显得很是虚弱。
沈轻稚坐在了他边上的绣墩上,蹙眉道:“陛下可是病了?”
萧成煜摆摆手,他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鸡汤温养,倒是适合病人吃用。
他不答话,沈轻稚也不追问,就安静等他把一碗鸡汤都吃下肚去,额头也出了些许薄汗,沈轻稚才取出帕子,轻轻帮他擦拭干净。
“陛下,若是病了得招太医来看的,”沈轻稚声音很轻柔,眉眼里都是关心,“您龙体贵重,可不能有闪失,国事多放上一日,也不碍什么大事,这不还有阁老们呢。”
萧成煜低低笑了两声,他牵起沈轻稚的手,拉着她起身,来到窗边的贵妃榻前落座。
萧成煜刚一坐下,就又咳嗽了两声。
年九福赶紧取来枇杷露,给他吃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好一些。
“没有多大事,不过是昨夜里着了凉,今晨起来就有些头晕,已经吃过药了。”
萧成煜如此说着,握着她的手却热得吓人。
沈轻稚眉峰一挑,凌厉地看向了年九福:“年大伴,你们是怎么伺候陛下的?”
这位沈昭仪娘娘平日里都是巧笑倩兮,待人极是客气,可如今生起气来,却如此吓人,身上的气势比之当年的皇后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后娘娘那是经年累月母仪天下,只不过因身体拖累,威仪有余,震慑不足,但眼前这位年轻的未及双十年华的昭仪娘娘,身上那股自凌厉却让人不敢小觑。
年九福顿了顿,连忙上前打了个千:“娘娘教训得是,都是臣等伺候不周,是臣之过错。”
沈轻稚不过照例训斥一句,训斥过后,眉眼便又柔和下来:“陛下忧心国事,自不会注意这些日常琐事,只有你们这些在陛下身边的近臣,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你们若是不经心,陛下该如何保养?”沈轻稚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陛下病了,是你们之过,但陛下身边又不能缺人伺候,年大伴经年陪伴在陛下身边,自不能远离,还是要好好伺候陛下痊愈,方能将功补过。”
这鞭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训也训了,罚也罚了,最后不过是将功补过,谁都不吃亏。
年九福连忙道:“是,臣一定经心,娘娘放心。”
沈轻稚点点头,这才看向萧成煜。
萧成煜见她竟是当真生气了,不知为何,心底里腾起说不清的暖意,他面色虽然微有些潮红,眼睛也似湿漉漉的泛红,看着人的时候,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和无辜。
沈轻稚被他这么一看,倒是把口里的话咽了下去:“陛下,病了咱们就得好好养病,您的龙体关乎国祚,怎么可以马虎任性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任性,萧成煜竟觉得身上的病痛都不算什么,他咳嗽一声,这才道:“昭仪娘娘,朕都要被你训得说不上话了。”
沈轻稚抿了抿嘴唇,这才低下头:“陛下可是嫌臣妾管闲事了?”
萧成煜见她委屈上了,只得道:“朕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国事实在繁忙,朕当真歇息不得。”
作为一个皇帝,萧成煜若说最好,没人敢说次之,同他相比,厉铭浩简直都不能说是个普通皇帝了。他整日里泡在女人堆里,只知道在后宫生孩子,即便去了前朝,也不过就是发发脾气,抄家灭罪,廷仗申饬,大夏如今还没灭国,全赖历代帝王积累下的底子。
不过思及前一位大夏大行皇帝,再看当今这位,估计底子也没剩多少了。
沈轻稚吹下眼眸,声音透着难过:“陛下,您可还记得娘娘说过什么?”
沈轻稚这一把太后抬出来,萧成煜立即就软了下来。
“唔,朕保证,今日早些睡,一夜就能好起来。”
沈轻稚很认真看向他:“陛下准备几时歇息?”
萧成煜又卡壳了。
他本就有些头昏脑涨,身上一阵阵发凉,处理政事全凭意志,现在一碗热鸡汤下肚,松懈下来,整个人便有些懒散,沈轻稚这般坚持,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他自己招架不住,自然要找帮手。
年九福上前一步,讨好地笑道:“娘娘,晚上臣一定早早提醒陛下,约莫……约莫……”
他跟萧成煜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道:“约莫亥时初刻就请陛下安置。”
这比之萧成煜平日晚睡时候,早了整整一个时辰,但沈轻稚依旧不太满意:“陛下,既然都能改到亥时,不如戌时就就寝吧,只有睡得足,身体才会好。”
萧成煜看着她眼眸里的关心,下意识就点头:“好。”
等回过神来,就看到沈轻稚眉目染上笑意:“陛下自己答应的,不能反悔。”
萧成煜看着她,竟也勾起了唇角。
“朕金口玉言,不会食言而肥。”
第48章
不过沈轻稚的到来倒是提醒了年九福,反正有昭仪娘娘在,年九福也不很怕萧成煜,忙道:“陛下,该吃药了。”
萧成煜自己不承认自己病了,他觉着自己好着呢,可以熬到半夜三更都不休息。可整个乾元宫上下都很紧张,诸如年九福等人,就不可能敷衍了事,肯定是万分仔细谨慎的。
故而今日太医不仅来了,还仔细给陛下诊了脉,按照脉象给开了要,甚至偷偷叮嘱年九福一定要伺候萧成煜吃药。
萧成煜虽然并不会讳疾忌医,却也不是很有兴致,早起吃了一碗就不爱吃了,等待到这会儿第一碗也没吃上。
年九福这一整天急得嘴里直发苦,却不敢当面劝,如今倒是意外把沈昭仪给盼来了,故而连忙上前念叨了几句。
他倒是很会抓时机。
年九福这一提醒,萧成煜自不可能不给沈昭仪面子,便也没有直接拒绝,只能淡淡看了年九福一眼,还是让他把药端上来。
待吃好了药,沈轻稚也剥好了橘子,掰下一瓣放到了萧成煜唇边。
“陛下,甜甜口。”
萧成煜把橘子吃进口中,入口是酸酸甜甜的汁水,他微微松开眉头,这才觉得嘴里没那么苦了。
沈轻稚笑着陪他吃了个橘子,才道:“陛下,之前答应陛下的藤编已经做好了,臣妾拿来给陛下瞧瞧。”
她这一开口,戚小秋就已经退下,很快便把那锦盒取来。
沈轻稚让她把锦盒放到方几上,自己打开了盒盖,笑着看向萧成煜:“陛下,看看可喜欢?”
沈轻稚一共做了三样,笔筒萧成煜已经见过了,墨盒做成了个圆盘,圆滚滚的,底部有染玫红颜色的如意结纹样,样子非常精致。
另外一个笔盒是细长条的,上面也是如意纹,但是纹样很小,在盒盖上连成一串。
虽不是名贵古董,但沈轻稚眼光好,手也很巧,这三样藤编摆放在一起,精致又好看,一点都不显得寒酸。
再说,这也是沈轻稚没日没夜亲手给他做的,自更显得珍贵了。
苏瑶华打小就教导他,要知道感谢旁人的好意,感谢别人为你付出的心血,不能因为觉得自己天潢贵胄,就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这世上没有理所应当,只有用心不用心。
萧成煜把每一样都取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看,等到三样都看完,他才看向沈轻稚。
在他带着病容的俊脸上,此刻却有着如同星光一般的笑容。
他看着沈轻稚,声音虽然依旧低哑,却有着清晰的欢喜。
“做得很好,朕很喜欢。”
沈轻稚抿唇一笑,脸颊边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陛下喜欢便好,臣妾这几日也没白费功夫。”
沈轻稚很是知道如何撒娇,她把白皙的手放到萧成煜面前:“陛下看,臣妾手上都生了茧子。”
萧成煜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沈轻稚做惯了活计,萧成煜握惯了长剑朱笔,两人的手都不柔软。
只不过一个微凉,一个滚烫,如同阴阳一般盘旋在一起。
沈轻稚感受着萧成煜手心的热度,脸上笑意消减几分:“陛下,要不歇一会儿吧,好不好?”
方才的昭仪娘娘很是强硬,这会儿又用了怀柔之策,萧成煜平日里一贯我行我素,这会儿倒是竟有些意动了。
自然,也没谁会训斥九五之尊,自然也不需要让陛下低头听谁的话。
沈轻稚这么轻声细语一哄,萧成煜顿时便觉得困顿疲惫袭上心头,他甚至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就要倒头睡下。
沈轻稚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是这般管用,她忙起身,跟年九福一起扶着萧成煜舒服躺在贵妃榻上,年九福给萧成煜松了松领口,又去给他脱下靴子。
这片刻功夫,萧成煜便已经睡着了。
待给他盖上锦被,沈轻稚才同众人一起退了下去。
年九福留了小多子在里面看守,自己陪着沈轻稚来到雅室,伺候沈轻稚在此处落座。
宫女升职记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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