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你警觉,及时追查到底,否则得等四弟出事后才知道又中了算计。庆王屏退迎上前的门房,一行人直奔梅园。
不料,他们半途被御前侍卫拦下了,严肃告知:
庆王殿下,圣上有令,请您立刻带宋大夫去面圣!
面圣?
宋慎和庆王对视一眼,同时暗叫糟糕。
圣上?庆王定定神,带路。
看这阵仗,面圣准没好事,不知阿琛现在怎么样了?宋慎担忧之余,打起十二分精神,冷静赶去面圣。
午时,他们抵达瑞王书房。
宋慎遥望紧闭的门,正在斟酌对策与措辞时,门忽然开启,两名侍卫合力抬出一具尸体:
女尸是夏莉。
夏莉被一刀穿心毙命,满脸惊恐,眼睛睁得溜圆,鲜血浸湿了她的红色衣裳。
宋慎瞬间呆住了,如坠冰窟,耳朵里嗡一阵轰响,脑海一片空白,须臾,他猛地扑过去,悲恸大喊:
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读者,作者近期变故缠身,无法坚持日更了,深感抱歉【鞠躬】
第57章 下狱
师姐!
人在骤失至亲时,吼出的嗓音悲恸得劈裂。
宋慎深知师姐不□□分守己, 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堆, 却从未嫌弃累赘, 包容劝诫之余,常帮她收拾烂摊子。
因为孤儿视她为亲人。
师姐!宋慎被打击了个措手不及,猛地扑向尸体,当对上夏莉那一双盛满惊恐、死不瞑目的眸子时, 他痛苦握拳, 趔趄后退半步,胸膛剧烈起伏,神智瞬间被汹涌的悲愤感淹没了, 慢慢跪了下去。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宋慎伸出手,指尖颤抖,下意识探查夏莉的鼻息和脉息,确认对方死亡时, 手颓然垂下,红着眼睛问:谁?谁干的?我师姐犯什么错了?为什么要杀她?
负责处理尸体的两名侍卫认识宋慎, 十分为难, 小声答:这是圣上的旨意。宋大夫,让一让,别为难我们。
师姐?师姐!宋慎大受打击,丧失了理智,抓着尸体胳膊不松手,喉咙梗得鼻子发酸, 你、你怎么就、怎么就
庆王旁观片刻,叹了口气,吩咐道:搀宋大夫起来。
是。庆王的随从领命,硬是把濒临崩溃的宋慎架了起来。
庆王低声问御前侍卫:圣上可有交代如何处理尸体?
御前侍卫摇摇头,是肖统领命令卑职二人抬走尸体。咳,血淋淋的,怕冲撞了圣上和几位殿下。
几位殿下?庆王语气如常,是哪几位?
除了您之外,在都城的皇子殿下全在书房里。
庆王点了点头,叮嘱道:抬走吧,记着,叫管事悄悄把尸体送回宋府。
御前侍卫犹豫对视一眼,答应了,是。
慢着!
宋慎咬紧牙关,额角脖颈青筋凸显,艰难缓过神,弯腰合上夏莉未瞑目的双眼,随即脱下披风,细细将尸体从头到脚盖住,强忍悲痛道:有劳二位,请千万别随便把她扔在地上。
御前侍卫无意与庆王一派为敌,小声道:放心,会叫人把她送回您府上的。
下一瞬,书房门再度开启,等得焦心的瑞王疾步走了出来。
三哥!
四弟,你没事吧?可有中毒?书房里什么情况?父皇为何会驾临?
我倒无事,唉,一言难尽!父皇大发雷霆,今天十有八/九难以收场了。
瑞王定睛一看:宋慎身穿玄色武袍,低着头,呆呆盯着师姐尸体滴落在地上的血迹,被哀恸气息笼罩着。
瑞王担忧不安,快步靠近,急切告知:实在对不住,我、我方才反复求情,但父皇气得不轻,盛怒之下,下了就地诛杀令,怪我,无力劝阻。
宋慎下颚紧绷,神色冷硬,虽哀恸悲愤交加,却未迁怒无辜,哑声说:又不是你下的诛杀令,怪你作甚?
怪我。瑞王饱受惊吓,脸色发白,唇亦无血色,懊悔道:是我邀请你师姐来赏花的,如果她不在场,兴许
麻烦临头,宋慎无暇悲伤,竭力强迫自己振作,打断道:没有兴许,此事是个阴谋,我师姐倒霉被盯上了,即使你没邀请,幕后主使也会设法将其推进圈套。具体情况,待解决了眼前麻烦,我再告诉你。
阴谋?瑞王一怔,旋即点头,好,回头再详谈!三哥,走吧,父皇要见咱们。
庆王率先迈步,严肃嘱咐:稍后见机行事,回话前务必再三斟酌。
瑞王尾随兄长,因着夏莉被自己父亲诛杀,深感无法向对方交代,小心翼翼道:待会儿,你一定要沉住气,切莫与圣上硬碰硬。
知道。宋慎深吸口气,抬手轻轻一推,把对方推向庆王,自己落后两步,三人先后迈进书房。
毡帘一掀开,一股浓郁血腥味扑鼻袭来,血腥味中杂糅温暖熏香,违和怪异,令人毛骨悚然。
宋慎站定,飞快扫视一圈:承天帝端坐上首,脸色沉沉,被一队带刀侍卫簇拥着;
几位皇子侍立,神色各异;
瑞王的亲信太监王全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上首是皇帝,有权诛人九族。
宋慎经历过大风大浪,理智一恢复,便知不能激怒皇帝,规矩行礼道:草民宋慎,参见圣上。
瑞王默不作声,也跪了下去。
庆王若无其事,躬身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承天帝不悦地瞪了一眼三子,随即审视宋慎,紧接着对四子说:你说是去传你三哥,为何半晌才回来?朕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
瑞王刚张嘴,庆王却抢先解释道:方才在门外,儿臣好奇问了四弟几句话,耽搁了片刻,请父皇莫怪。
承天帝的怒火顺势对准了三子,你怎么有空来赏花?北营的军务忙完了?
急务,已经处理妥了。庆王的胆识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不慌不忙,难得四弟有精力办宴会,兄弟们只要能抽出空,自是乐意捧场。
你若是真关心兄弟,就不该任由老四胡闹!承天帝黑着脸,欺君,该当何罪?
庆王撩袍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辩解的?承天帝刚才大发了一通雷霆,下令就地处死夏莉,见了宋慎,怒火重燃,重重拍桌,厉声问:宋慎,你可知罪?
宋慎跪立,腰背挺直,草民知罪。
何罪?
宋慎字斟句酌答:草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罪该万死。
你也知道辜负了朕的信任?承天帝老迈,目光却仍锐利,气势慑人,冷冷道:朕叫你给瑞王治病,你却偷偷逾越本分,对瑞王犯下不敬之罪,毁了瑞王的名誉,朕饶不了你,也容不下南玄武一类的邪道歪门!
宋慎神色一凛,草民自知有罪,甘受任何惩罚,但鄙派绝非邪道歪门,求陛下明察公断。
父皇,瑞王忍不住插嘴,宋大夫正直仗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靠医术救了许多人,纵无功劳也有苦劳,求您
住口!承天帝失望训斥四子,你刚才替贪官女眷求情,现在又替宋慎求情,果真是被迷昏了头了,自己解释不清,还有闲心关心罪人!
这时,大皇子开腔,用打圆场的语气添油加醋,父皇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叫宋慎解了情蛊,看能否令四弟清醒。
承天帝一听,怒火更盛,指着桌上的药膳盅,瑞王的药膳里头,居然有蛊虫,那贪官女眷供认曾养过蛊,并供出你精通巫蛊之术,你可承认?
宋慎恨极了阴谋诡计不断的大皇子,隐忍问:草民能否看一眼蛊虫?
承天帝使了个眼神,其侍卫会意,把已被杀死的蛊虫放在宋慎身边。
宋慎研究一番,确认乃情蛊,恳切表示:草民成长于南境,自幼学医,对巫蛊之术略有了解,但并不精通,因为鄙派历代掌门皆严令禁止随意使用蛊术,除非为了救人,否则不准养蛊。顿了顿,他涩声说:
至于草民的师姐,她犯了糊涂,确曾养过情蛊,但草民一发现,当场便下令烧毁!她跟过贪官,一个险些死于株连的女人,根本没有谋害皇子的胆子!情蛊莫名出现在瑞王药膳里,是一个阴谋,草民已经查明了真相,求陛下看一看证据。
阴谋?证据?帝王多疑,承天帝半眯着眼睛,漠然道:贪官女眷本就该死,她活到今日才死,已是侥幸。
宋慎失神闭了闭眼睛,无法反驳。若非他全力相救,夏莉的确早已被处斩。
庆王发现父亲脸色稍缓和,趁机说:父皇,宋慎固然有错,但您冷静想想:倘若他真的包藏祸心,能下手的机会简直太多了,可他入宫行医时,一向勤勤恳恳,从未出过岔子,您
你也住口!
承天帝自有考量,面对器重的三子却气不打一处来,劈头怒斥:宋慎是你一手推荐的,所谓的人才,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你作为兄长,未能引领好弟弟,属于失职,可知错?
大皇子暗中得意,兴奋暗忖:父皇最好废除你的爵位,看你今后靠什么跟我争储!
庆王无奈揽下罪责,儿臣知错。儿臣平日不够关心四弟,今后一定多来看望。父皇,情蛊一事,的确是个阴谋,凭宋慎的头脑和本事,他若有心下手,岂会回来?回来便是插翅难飞了。
哼。承天帝严厉质问:巫蛊之术是其一,勾引皇子是其二。这其二,宋慎,你可承认?
瑞王紧张屏住呼吸,心高高悬起,父皇
宋慎意识到瞒不住,郑重点了点头,坦率答:千错万错,皆是草民一人的错,与瑞王无关,求陛下莫怪错他。
不是瑞王意欲周旋,嗓音却被大皇子盖过,唉,事已至此,生气无济于事,怕只怕消息传出去,到时,不仅四弟名誉受损,皇室也没脸。
承天帝不由得拉下脸,怒斥四子:糊涂东西,你自己不顾体统,令皇室也蒙羞!
父皇,别动怒了,保重龙体要紧。在场皇子均知晓瑞王和宋慎的事儿,尴尬旁观,心思各异。
瑞王刚才亲眼目睹夏莉被处死,极度害怕宋慎也被处死,逐渐无法承受紧张恐惧感,心脏隐隐不适,脸色雪白,唇不仅白,甚至开始透着灰,仰脸,膝行往前,儿臣求求父皇
够了!承天帝别开脸,丢人现眼。
宋慎见状,忙提醒道:陛下,瑞王是个病人,他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禁不起打击,您看他的脸色,乃发病之兆,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求您允许他去休息,罪责有草民承担!
承天帝倍感头疼,端详病弱的四子,沉思半晌,最终心软了,长叹一声,起身背着手,下令道:皇四子私德有亏,即日起,禁足反省,无旨不得外出。宋慎涉嫌谋害皇子,即刻收监关押,择日审判!
是。皇帝动了肝火,侍卫丝毫不敢磨蹭,飞快扣住宋慎臂膀。
瑞王见大哥搀扶父亲踏出书房,白着脸唤了一声,父皇
庆王拽着弟弟站起,四弟,父皇已是容忍了,你再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四哥,冷静些。五皇子等人叹道:父皇正在气头上,等他老人家冷静了,再设法救宋大夫吧。
瑞王不可能不焦急,心乱蹦,追出门外,却被兄弟们拉住了。
宋慎被侍卫押着,逐渐走远,不放心地扭头嘱咐:不用担心我,快回房躺下休息,请个可靠的大夫给你把把脉!
瑞王思绪混乱,意欲回答,却被兄长们捂住嘴架走了。
午后监狱
牢门吱嘎~关闭,狱卒锁门离开。
牢房低矮阴暗,宋慎面无表情,慢腾腾走到昏暗角落里,疲惫坐在了草堆上。
良久,他倏然一掌狠拍墙壁,咬牙切齿,暗忖:韩贵妃?韩太傅?大皇子?
我若不死,早晚找你们报仇!
第58章 驱逐
历朝历代的皇室,皆忌惮巫蛊之术。
皇子的药膳里被下了情蛊, 罪名非同小可, 轻是恶意蛊惑, 重是蓄意谋害。
因此,承天帝一怒之下,夏莉当场殒命,宋慎则下了狱。
宋慎入狱后, 因着师姐的死, 哀恸得数日难以入眠,眼睛布满血丝。
腊月下雪,天寒地冻, 低矮阴暗的牢房冷得像冰窖,日子甚是难熬,宋慎有越狱的本事,却从未动过越狱的念头一旦越狱, 即刻会被敌人扣一顶畏罪潜逃帽子,陷己方于危险境地。
他按捺焦躁, 耐着性子等候消息。
足足十日后, 才等来了消息。
清晨,两名狱卒交头接耳,掏出钥匙,麻利打开牢门,大声唤道:宋慎?宋慎?你可以出狱了!
宋慎从昏暗角落里站起,戒备走出牢房, 诧异问:我可以出狱了?不用上堂受审吗?
不清楚。狱卒道:我们奉命办事,接到了上头的命令,特来放你出狱,少磨蹭,赶紧走吧。
宋慎沉思须臾,点了点头,沿着曲折狭长的夹道,缓缓走出大牢。
隆冬,大牢外北风呼啸,雪花扑面,宋慎久未见天光,眯着眼睛仰望天空,身上迅速落满积雪。
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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